“我倾向于,是与吴王作对的另一批人。”
“他们想让你发现齐敬先的真实身份,更长远一点的目标或许是——找到你父亲的下落。”
但卫言齐没想到的是,整件事当中竟也有丽妃的参与。
倒也不奇怪,丽妃毕竟是茹妃的亲妹妹,不管她身处哪一派,都难免会被牵扯其中。
他现下依旧怀疑,茹妃之事,只是一个幌子,更深层的是权势门派之争,为的不过是利益。
"他们想要的是,找到我父亲?"理解其中逻辑后,知意意识到其中荒谬。
那将会发展成为无法控制的事态,她虽思念父亲,但也不愿令他陷入两难境地。
知意脑中忽地一闪,如果有人用她和知瑾来要挟父亲呢?
不行,绝对不行。父亲本就是为了护她们的周全,绝不能让自己成为父亲的软肋。
那她不若,先下手为强。
“世子,我有一个想法。”知意下定了决心。
卫言齐点头示意:“但说无妨。”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知晓我父亲的下落,那么,我们不如以此为饵,让对方露出马脚来。”
接着她简单述说一些布局安排,但这个计划也把她自己包括在内。
卫言齐听完,眼中不吝赏识之色:“是个可行之法。”
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样一来,李娘子你很有可能会和他们正面相峙。”
“我心里有数。”知意目光坚定,其实她很早就想见识一下那群人的真实面目了。
屡次设伏堵截她,甚至以她性命作威胁,只敢躲在暗处的宵小之徒,为何不敢与她正面交锋?
卫言齐眼看拗不过知意,但还是担心对方的安危,便说:“这样的话,不如把我也算计进去。”
他笑得不怀好意,但语气却格外认真。
“你也要参与进来?”眼前之人的意图,让知意都有些许犹豫。
“上回双钩草一事后,我自己早就暴露在了他们视野当中,不若加我一个,筹划个一箭双雕的布局。”
知意定定地看着卫言齐,她的目光稍稍带了些仰视,对方比她略高,却又不带压制性。
他肯定是对自己的利益有所图求的,而她正好也是。
本是身处天南地北的两人,但命运的巧合让他们两人凑到了一起,去谋划同一件事。
知意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她仍旧不自觉地去渴求他目光的一瞬停留。
她想起初见时,卫言齐问她是否到过长安......或许命运在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知意沉思片刻,道:“这样的话,世子可就得帮我的忙了。”
“你我之间,何须见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卫言齐已经把面前的人当作并肩作战的同伴了。
他嘴角含着一抹笑,与先前那般不近人情的冷清全然不同,知意发觉,似乎又与他接近了一点......
“还得好生谋划一番。”她回答道。
知意傍晚回来的时候,江寻月已经在府上大门等她很久了。
一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江寻月就一把将她扯过,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卧房。
知意终于能喘上口气,问她道:“怎么了这是?”
江寻月环过她的肩头,两人凑得更近:“我要跟你说件事。”
知意转过头来,正对上她的眼睛,笃定中又带有几分飘忽不定。
“霄汉他,同我道歉了。”
知意闻言便嘴角一抽:“他说什么了?”
“就是先前的事,他说因为跟家里人意见不合,那时并不能给我承诺什么。”
江寻月将整个身子倚在了靠背上,接着说:“但是他说,现在他想通了,自己若是连娶我过门这件事都决定不了,那还谈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吴霄汉是在鄙弃自己,一个在军营里长大的人,竟不如一个女子干脆洒脱。
“你答应他什么了吗?”知意问。
“答应给他一个机会吧,”江寻月不咸不淡地说,“他说现下就能上我家提亲,但我没同意。”
“我长这么大,好东西也见得差不多了,这次,我要昆仑山上的一片玉。”
“若是他给我找来,我就答应嫁他。”
这番话着实令知意吃了一惊。
桂林一枝,昆山片玉。阿月究竟想要的是宝玉,还是出色的那个人?
“那我怕是还要等许多年才能看到你出嫁了。”知意笑说。
“这样不正好,”江寻月拿起一颗果子塞入口中,"让我一辈子跟你和阿娘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
知意听了,开心又不怎么开心,面上勉强笑笑。
阿月能选的,她却不能选了。
在这迷茫的片刻,她情不自禁想起一个人,又无端地难过起来,觉得自己难以找到一处容身之所。
知意回到房中时,拿起书卷都有些心不在焉,又顿悟唯有这条路才能给她靠得住的后半生。
于是,这天晚饭后,她不再多想,只一心一意温书,不知不觉就看到了三更时分,自己也不感到疲累。
-
卫言齐处理完手头的案子,正好路过父亲的书房。
他想了想,推门而入。
里头是没人的,父亲白日并不在府上。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架子前,随意翻了翻,竟拿起了一叠未经署名的信件。
信是写给父亲的,对方的称呼一直是“文山兄”。
而父亲给他的回信中,却没提过称谓。
他随意看了看,大多是学说间的论道,也有一些闲话家常。
但每封信的措辞都诚挚真切,可见关系匪浅,如同相交多年的老友。
但如果这么相熟的话,卫言齐大概也是会认识父亲这位友人的。
卫言齐翻看到其中一封信上的字句,不由得一愣:
“小女憨态可掬,模样喜人,我正发愁于拟取她的名字......”
而最后的年月,却是万德十四年冬。
他睁大了双眼,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万一呢......毕竟小时候的记忆还是存在的。
等到傍晚时分,卫文山终于回了府中。卫言齐手里捏着信件,小心询问他:“父亲从前可有一个李姓的友人?”
卫文山正坐于书案之前,闻言抬眸盯看儿子一会儿,握笔蘸了旁边的墨汁,边写边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卫言齐呈上手中信件,坦言:“今日在书房翻找时,不小心看到了这个,有些好奇罢了。”
卫文山接过,拿在手中一看,虽然信纸沾染了岁月的痕迹,有些泛黄,但旧时的记忆却不受控制地侵入卫文山的脑海。
室内安静了有一会儿,他才问儿子:“你怎么会知道他姓李呢?”
卫言齐很是惊喜,眼里闪着亮光:“父亲真有这么位朋友?”
“很多年前的事了,当年到老师府上拜访时这位朋友正好侍候在旁,事后细聊发现彼此意外的投机,便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往来。”
卫文山下意识端起茶碗,又放下了,碗中泛起的波纹缓缓散尽。
“只不过后来我和他的意见相左,才分道扬镳了,我也没有再见过他。”卫文山说着,仿佛一碗苦茶的回甘。
卫言齐听了,有些惋惜,道:“冒犯了,他的名姓可是......”
他将自己猜测的托出。
卫文山神色一凝:“莫非?”
卫言齐缓缓摇头:“父亲这位朋友如今下落不明,但我结识到了他的女儿。”
卫文山脑中不自觉想到,当年李邈提起女儿时那喜不自胜的神情——
“我为小女取名为知意二字,文山,你说如何?”
十多年的那份信赖又与此刻的时分相交织,卫文山不禁想,李邈当初若是没有执意离开呢?
那又会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的女儿,父亲也已经见过了,便是当时百花宴上御前求赏的李娘子。”
竟是她么,卫文山不禁感叹,这脾性简直是翻版的她爹。
“往事再提,不禁有些伤感,既然是他本人的意愿,就随他去吧,你平日对他的女儿多加照料便是了。”
书房的门忽地又被推开了,许觅如端着茶盏走了进来,不经意说道:“别看你爹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当年差一点就给你定下门娃娃亲了。”
娃娃亲?卫言齐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娃娃亲若是定下,那他和李知意岂不是......
卫言齐莫名觉得好怪异,不敢细想。
不过这么说的话,他们长辈间的关系居然好到了这种地步。
“李叔当年为什么会带着妻女离开长安,父亲知道么?”
面对儿子的发问,卫文山罕见地没将话接过,垂眸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他才说:“此事我不能相告,齐儿,随你娘回前厅去吧。”
“可是......”没得到答复,卫言齐仍不死心。
“好了,到用膳的时辰了,齐儿我们走吧。”许觅如扣住儿子一边肩膀,将他扯过带出了房外。
一路上,卫言齐很是苦恼。
“爹为何不愿告诉我呢?他明明是亲身经历过的。”卫言齐转头问自己娘亲。
“你爹自有他的道理,当年同你李叔分别的时候,可是闹了好大一场脾气。”许觅如回忆当时的场景,劝说儿子。
卫言齐印象里,父亲都是温和蔼然的,都不对府上下人说过重话,两人竟因此事闹得这么难看?
但他觉得,此事或许是解开李邈失踪之谜的关键。
“不过,”许觅如话头一转,“你跟李娘子相处得怎么样呢?”
面对母亲一脸期待的表情,卫言齐实在不知作何回答。
李知意是一个很特别的小娘子,特别到他找不出一个与她相似的人。
他实话实说:“李娘子是个心善的,也很坚强。”
许觅如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跟人家好好相处,万一哪天你爹高兴了,顺嘴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了呢?”
说完之后,她就极力抑制面上喜色,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卫言齐总觉得,自己母亲是误会了些什么。
但他自己没注意到的是,话说完很久了,还有一抹笑意挂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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