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不管陈嘉树如何想,温良都会找上他。

只是事情要往后挪,温良的课马上要期末考,他暂时要把重心放到学校。

备课、写教案、把考试重点发给各班学委。

他的课考试不必卷,学生们翻着书在手机上答题就行。

考试时,他不时围着教室走一圈,提醒学生们不要切屏搜题。

题简单,开考半小时就可以交卷。

透过窗户的光影被拉的很长。

现在是下午,大部分学生都急着吃饭,温良刚说完可以交卷,他们就收拾好书、拿着手机走到讲台边排队,给温良看了一眼后迅速离开。

等教室里的学生全部离开,他也收拾东西出去。

刚出教室,温良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

学校的走廊基本没有开放阳台,只有走廊的尽头有窗户。

此时正值日落,昏黄的光透过玻璃搭在走廊上。

黑白的大理石地砖,通直的走廊,微微亮起的安全通道标牌,还有被光照得泛红的石灰墙。

那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他背着光,温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是陈嘉树。

看见温良走出来他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样子好像等了他许久。

温良也没说话。

沉默半晌,陈嘉树往前走了两步,他说:“哥……”

温良打断他,“陈嘉树,在学校要叫我老师。”

陈嘉树忽然走过来抱住他。

温良看见他眼睛发红,拍拍他的背,问:“你怎么了?”

陈嘉树的眼睛是熬红的,他已经两天没睡好觉了。

从医院回到家的那天晚上,他再次梦到了自己被沈木青绑架的那天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被捅习惯了,这次陈嘉树没有被疼醒。

梦继续下去,他看见温良回家,看见沈木青低头和温良咬耳朵,看见温良拿着绳子朝他走来。

绳子绕上脖颈的瞬间,陈嘉树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在梦里体会到窒息感。

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温良动作。

梦境很快结束,大概是因为温良收紧了绳索。

陈嘉树知道温良冷漠,也明白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能和沈木青在一起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和厚、易直。

看见事实经过,心情却并不美好。

很矛盾。

陈嘉树心里认定温良不是个好人,也觉得很有意思,可当陈嘉树发现对方伤害过他时又很失望。

不是失望温良不够纯良,而是难过他伤害了自己。

失望是因为有期望。

陈嘉树想,他在期望什么,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期望的?

太阳升了又降,天黑了又白,他还是没思索明白。

两天的时间,陈嘉树每次陷入睡眠都会做那场梦。

就像之前身体接受不了被捅的那一刀,现在同样接受不了绳索带来的窒息。

他也不想再看见梦里那个温良,明明在现实对方对待他是那么的温和。

所以陈嘉树来见了真正的温良。

温和又不热情,体贴却有距离感。

抱着这样的人,陈嘉树心里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闻着他的气味,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温度,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梦慢慢散去。

温良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松下一口气。

他拍拍陈嘉树的背表示安慰,对方就像动物一般,蹭蹭他的肩膀然后深吸一口气。

“陈嘉树,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陈嘉树不回答,他拉着温良的手按向自己的腹部,“哥,我肚子好疼,每次睡觉都好疼……”

温良手指动了动。

这个位置,好像是沈木青用刀捅下去的地方。

可是陈嘉树怎么会在睡觉的时候痛,不是说没有伤口吗?

睡觉?

做梦?

温良想起来了,陈嘉树说他做过梦。

“睡觉怎么会肚子疼?”

陈嘉树松开温良,他问:“哥,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梦和你说的杀人过程很像?”

“现在的梦很清晰,我看见了沈木青的脸,”陈嘉树握紧温良的手,“他拿着刀捅了我好多次,我每次都会痛醒。”

温良看着陈嘉树的眼睛,那双眼睛泛着红,眼白上有不少红血丝。

“所以是因为做梦才没睡好吗?”见陈嘉树点头,温良又问:“只梦到这些吗?”

陈嘉树摇头:“好像还有别的,我记不清楚。”

半晌,他问:“哥哥,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他说他这两天怎么都睡不着,也许去看看能减轻自己的焦虑。

温良知道凶手会返回凶案现场,但还没听说过受害人执着于被害现场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带陈嘉树回家去看看,也好探探虚实。

温良家就在大学城这一片,离学校很近,走两步路就到了。

陈嘉树精神头不太好,去温良家的路上没说几句话。

下午六七点正是晚高峰,马路上水泄不通,地铁里摩肩接踵,就连人行道也是人来人往。

缺少睡眠让陈嘉树的心脏压力过大,他耳边除了各种嘈杂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急促又沉重。

周围都是人,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身体接触,只能费力地躲开他们,可每次分神都让他和温良拉开一点距离。

渐渐的,他离温良越来越远。

未和同行的并排走是很没礼貌的事。

温良他已经尽力放缓自己的脚步,奈何还是被人流不断推着往前走。

他不断回头,看见陈嘉树迷迷瞪瞪地混在人群里。

对方皱着眉,无论怎么往前挤都到不了他这里。

那样子就像温良小时候捡到的那两只小狗,因为睁不开眼睛,只能摆着头不断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希望嗅到熟悉的、安心的气味。

叹出一口气。

温良逆着人流往陈嘉树的方向去,在陈嘉树迷茫惊讶的目光下他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街边人少的角落去。

“哥……”

“别说话。”

温良感受到陈嘉树脉搏快得不正常,他用双手虚罩着对方的耳朵,小拇指轻轻搭在动脉。

“陈嘉树,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嘉树微微低头,罩着耳朵的手帮他隔绝了一些杂音,但心跳声依旧明显。

面前的人没听到他回话,又喊了两声。

“陈嘉树,你看着我,深呼吸……”

陈嘉树应声看向温良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对方的虹膜有点发绿。

像是沼泽。

他听着温良的声音,不知不觉地照着对方的话去做,慢慢吸气,憋气几秒再缓缓吐气。

几次下来,温良感觉陈嘉树的心跳慢下来,趋于正常。

他放下手,问:“好点了吗?”

好点了吗?

陈嘉树觉得自己的心跳还是很快。

他没说话,目光在温良的眼睛和嘴唇流连。

不像是在郊区那次一样带着点性的意味,陈嘉树单纯想亲亲温良。

想单纯地亲亲温良。

为什么呢?

陈嘉树看着面前的人,他想,要是他真的亲下去温良会是什么表情。

温良看陈嘉树半天不回话,把手贴在他的额头,确定对方只是精神恍惚而不是发烧。

“哥哥牵着我吧,”陈嘉树忽然抓住温良的手,“人那么多,我跟不上。”

温良没挣开,他拉着陈嘉树重新回到人流中。

这次没再发生什么事,温良顺利带着陈嘉树来到他的小区。

坐电梯上楼时,他问陈嘉树真的要去看吗,陈嘉树点头道:“也许看了反而能放心,起码不要再梦见沈木青。”

温良不置可否。

到了家门口,他开锁后让陈嘉树先进去。

“温老师?”

陈嘉树刚进门,温良就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江鹮?”看见是熟人,温良温声问道:“调研已经做完了吗?”

江鹮摇头,“遇到点事,我们就回来了。”她看了眼没关严实的门,问:“老师牵着的是谁啊?”

“是我先生,你见过的。”

温良没有一直牵着陈嘉树,进小区之前就松开了手。江鹮大概是才从学校回来,在街上就看见他们了。

那么早就看见,多解释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他想着江鹮和沈木青也没见过几次面,干脆就说和他牵着的是沈木青好了。

街上人那么多,应该看不清晰。

江鹮果然相信。

她回家是来拿资料的,晚点吃个饭还要回实验室。时间紧任务重,她没再和温良多说话,打了声招呼就家了。

找资料时,江鹮突然反应过来“先生”的意思。

所以温老师原来是同性恋吗?她还以为经常和温老师一起的帅哥跟温良是室友。

可是刚刚在大街上跟温温老师牵着的也不是温老师的……先生啊,貌似要长得帅气漂亮些。

她晃晃脑袋,决定不再多想,万一人家是三个人一起生活呢。

哈哈,肯定是这样的。

温良从没在江鹮面前隐藏自己和沈木青的关系,但他不知道江鹮get不到。

应付完江鹮,他很快进屋关门。

温良没告诉陈嘉树需要换鞋,他想着等人走后再打扫一次卫生,也免得沈木青回家发现什么。

回头一看,陈嘉树不知什么时候脱了鞋,站在客厅的那一片空地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杀害的地方。

陈嘉树会想起更多吗,还是梦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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