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放着信号屏蔽器。屏蔽范围很小,只有两米。
但对温良来说已经足够。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内容下拉的飞快。
笔记本是几年前买的,长时间没人用使得开机很卡顿,唯一的好处是从没被沈木青碰过。
早上起床收到沈木青到达日本的消息后,温良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情况。
从确认沈木青到达日本,他就开始找自己落在沈木青手里的视频。
这是他不敢跑的根本原因。
温良逃跑过,可是每次都能被沈木青抓回来。
对方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每次都能在温良的目的地等他。
不过在跑了几次后,沈木青就没什么耐心了,趁温良不注意就拍了视频。
有视频威胁,温良只能乖乖听话。
本来他以为要等到老死才能离开,结果沈木青却突然出差了,还是三个月。
温良猜想,可能是游戏的保护机制。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操作空间很大。等他找到视频,就去找这个世界里的温煦,让对方带着他躲到深山老林。
他不信在没信号的地方沈木青还能顺利找到他。
有了可行的想法,温良迅速开始实施。
沈木青是学计算机的,他了解电脑与网络,所以在利用的同时也警惕着。他真正重要的东西从不放在电脑,有着存储功能的U盘对他而言才是上上策。
温良要找的就是U盘。
他把手机和手表放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最大程度地避免沈木青了解他的情况。他翻遍家里每一个角落,连床底板和床垫都不放过。
最后,他在书架顶层的纸盒里找到一个没见过的U盘。
他很小心,插U盘前就把屏蔽器打开,哪怕电脑并没有联网。
但是很可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U盘,里面全是沈木青大学时期制作的PPT。
温良看不出端倪,只能把东西放回原处。
他把访问记录删干净,起身在客厅来回绕了两圈。看见台子上的手机和手表,他忽然蹲在地上捂着嘴笑起来。
温良就是突然有些绝望,他害怕自己找不到视频,更害怕哪怕过了三个月他还是找不到一点离开沈木青的方法。
等那阵劲儿过去,他擦擦眼角,起身把表戴好。
戳戳表盘,温良开始打扫卫生。
把电脑放回杂物室,之后拖地扫地,擦桌子和书架。
他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哪怕沈木青现在回来也看不出温良为了找东西把家翻了一遍。
吃过午饭,温良准备去学校。
陈嘉树的篮球赛在今天下午,他得去看,不然下次陈嘉树肯定要跟他闹。
在路上,他随手把掰成两半的信号屏蔽器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学校操场,篮球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温良站在边上,一眼望去没找到陈嘉树的身影。
他拉住场下的学生问了问。
被问的学生是替补,和陈嘉树认识,对方答道:“不知道,好像是家里有事,早上就没见到他了。”
陈嘉树又怎么了?
温良的衣摆被风吹起。作为老师,他对学生总有着近似宠溺的忍耐,可他的平和在陈嘉树这里总是消耗的极快。
他不喜欢云里雾里的感觉,在这一点上他和沈木青十分相似。
他站在原地,心里乱如麻。
温良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想去看一眼陈嘉树,去看一眼那个被藏起来的陈嘉树。
也许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么bug。
温良抿了抿嘴,他现在算是切实体会到那些作案者回到案发地的心理了。
开车到郊区,温良又开始犹豫。几番挣扎下来,他最终把车开到张冬然家门口。
他想,要是张冬然在家就好了,他顺势做客,重返藏尸地什么的就算了。
可惜张冬然不在家。
温良在他家院外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反方向的地方走去。
陈嘉树的尸体被藏在一座制冰厂。因为制度关系,老板无奈关了门,换了个地方做生意。这里废弃了将近两年,鲜少有人问津。
温良上次来时觉得荒芜,没想到才过了小一月,周围的草丛已经生了绿,砖缝间也挤出几朵小野花。
可惜,野草长得再多也还是荒芜。
温良站在不远处。
真到了地方,他反而更加踌躇。
他在心里催促自己。催出自己赶快去看,看完就能搞清楚陈嘉树到底怎么回事;可他也催自己迅速离开,毕竟看了也不一定能看明白状况,反而会留下痕迹。
他忍不住抿嘴,手指也开始有节奏地敲打大腿。
猝不及防的,肩膀被碰了一下,温良浑身一颤,差点没把嘴咬出血。
乍然回头,发现身后站的是陈嘉树。
又是陈嘉树,温良想,好巧。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他蹩眉,语气微微尖锐。
“我也不知道。”陈嘉树的眉头一下子耷拉下来。
他本来就跟家里吵了架,心情低落,无意间撞到温良,本来很开心,可对方却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
陈嘉树没听过温良用这样和人家说话,他以为自己被讨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到处溜达,走着走着就过来了……哥来这边做什么?”
温良把视线挪到远处:“来看朋友,他不在,我到处逛逛。”
他察觉到自己的理由有些敷衍,不过陈嘉树比他更敷衍就是了。
说不定对方是悄悄跟着他过来的,先是坐车跟着他,等车流少的时候再下车,近郊路少,温良的去向很容易判断。
又或许陈嘉树什么都没忘,他接近他是处心积虑,为的就是收集证据。
至于陈嘉树本人,他没想那么多,明明刚才还在伤心,现在却一个劲儿地盯着温良嘴巴看。
温良的嘴唇沾了些水渍,看上去很光泽,红艳艳的,还有咬痕。是自己咬的吧,好可爱。温良嘴唇偏薄,但陈嘉树觉得亲上去一定很软。
他不是内敛的人,接吻的时候大概会很凶。
温良会因为喘不上气而扯他的头发,到时候温良的嘴巴会更红,看他的时候应该会很可怜。
但温良不会拒绝自己的学生,他只会粘着嗓子告诉亲他的人要轻一点。
“……陈嘉树?”温良抬眼就见面前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那眼神让他头皮发麻。
陈嘉树回过神与温良对视,他很心虚,飞快侧过脸:“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想!”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逃避方式帮他遮住了半张脸,但暴露出耳朵和脖颈。他的耳朵通红,不过温良关注的是他的脸。
陈嘉树的侧脸有淤青,是被人打的。
“你脸怎么了?”对方刚才神情确实有些低落,只是温良一时间没注意。
“啊?”陈嘉树下意识摸了摸脸。他抬手时衣袖下落,露出了手臂上的青紫。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回答道:“磕到了,是磕到的。”
“手上也是磕的?”
陈嘉树又下意识捂住手臂:“嗯,不小心磕到的。”
温良看着陈嘉树,神情严肃。对方局促又僵硬的样子,让他想到自己。
可陈嘉树跟他不一样,这个人比他高,比他结实,原谅他实在想象不出陈嘉树被人打的模样。
可是那些伤都是真的。
温良叹气,为他刚才猜测陈嘉树跟踪他。
他到底在胡乱揣测什么,陈嘉树到底还是个孩子。
看着对方委屈蔫巴的模样,温良终于软了态度:“我要回市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陈嘉树忙不迭点头。
趁着温良去开车的空隙,他走到制冰厂门口看了两眼。
他有些好奇,不过就是个破厂子,有什么值得温良看半天。
难不成里面有什么秘密?
门被锁链拴上,并不严实,他想进去也简单。只是门上全是灰和铁锈,陈嘉树家里有钱,怎么说他也是个金尊玉贵的少爷,哪会亲自碰这些破铜烂铁。
果然还是下次准备妥当再过来看看。
也就两分钟,温良开车过来。
车上,两人都没讲话。温良察觉陈嘉树今天安静过头,他认识的陈嘉树积极且跳脱,在学校一有时间就跑过来找他聊天,即使太多时候说的东西都很没营养。
不会真的被人打了吧?
温良问:“今天篮球赛怎么没来?”
“跟我爸闹矛盾了,不想去。”
“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陈嘉树没出声。
温良从后视镜看不清他的表情,侧头瞟了一眼,发现陈嘉树在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跟琼瑶剧似的。
他急忙把车停在路边。
“陈嘉树,怎么了?”温良感到无措,他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哭得也太突然了。
陈嘉树只是摇头。他眼角泛红,哭得很安静,不时会抽噎一下,颇有梨花带雨的味道。
温良没多少哄人经验,他最多哄过小狗睡觉,但被哄的经验还算得上丰富。
他试探性环抱陈嘉树,手在对方背上轻拍——他小时候,姐姐就是这样哄他的。
陈嘉树在被抱之后抽噎频率变高了,温良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怀里的人在笑。
好在陈嘉树带着哭腔的话音及时出现,错觉立即被冲淡:“哥,我跟、我跟家里吵架了,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好啦,现在已经没事了,”温良轻拍他的背,哄着他,“不哭了。”
幼稚又生疏,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会轻易买账。好在对陈嘉树管用,说两句就不哭了。
他抬头,红着眼睛问温良:“哥,你能借我点钱吗?我出来的时候急,没带手机和钱包,我想出去住。”
“能借,”温良抽了张纸给他擦脸,“不过你得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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