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和两个花店员工在大厅面面相觑几分钟后，总算得到了解脱。

周泊年快步走过来：“多少钱？”

花店员工：“5288。”

方妍咋舌，就这玩意儿，快顶她半个月工资了。

周泊年二话没说，面无表情地扫码付款。

方妍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还是敬业地问：“周总，这个是搬到您办公室还是送到哪儿？”

周泊年：“拆了。”

方妍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拆了，”周泊年重复完，又补充道，“每个人分几支，美化一下办公环境。”

这什么路数？

方妍不明所以，但老板发话，也只好点头：“好的。”

每个人分几支，周总自己应该也包含在“每个人”里。

这么揣摩着，方妍单独挑出十几朵花型最为饱满的玫瑰，用玻璃瓶装起来，送到了周泊年的办公室。

周泊年果然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在她进门时看了她一眼，而后接着埋头处理公务。

“其他人的都已经发到他们工位了。”方妍把花瓶放在办公桌一角，尽职尽责道。

周泊年：“好。”

“还有一件事，”方妍说，“这个季度的团建是不是趁早安排？等天冷了就不太方便了。”

周泊年：“都行。”

方妍：“您有什么想法吗？”

一般来说，周泊年都不会有额外的想法，但他毕竟是上司，还是要走个过场，以示尊重。

周泊年抬眼，视线不可避免地掠过那一把娇艳欲滴的玫瑰，他脱口而出：“看电影。”

“呃，”方妍试探道，“会不会简单了一点？”

周泊年平静改口：“我随便说的，具体形式你定吧。”

“哦，”方妍有些心虚地先斩后奏，“那个，我们行政办几个人商量过了，城郊有个新开的度假村挺不错的，可以组织大家去秋游。”

周泊年没说话。

方妍赶紧道：“看电影也可以加进流程里，度假村那边有设备。”

周泊年倒也没有特别想看电影，他只是联想到了某个空手套白狼给他送玫瑰的人。

最近老是陪那人看电影，他不自觉就这么说了。

周泊年发挥领导风范，抓大放小：“我没有意见，你联系好，确定时间通知大家吧。”

“好的，”方妍看着来历成谜的玫瑰，决心帮陈祈安挽回一下，“要叫陈祈安吗？”

周泊年皱眉：“叫他干嘛？”

方妍心下一沉，果真感情危机了吗？

没过两秒，周泊年又自问自答：“我跟他说吧。”

-

团建是两天一夜的行程，周五下午出发，周六下午返程。

因为时间不长，陈祈安也没带什么行李，背着个书包，一下课就自己打车到了周泊年公司。

他之前答应了给方妍带奶茶，这次也没食言。进公司前，他先在旁边的奶茶店打包了几杯新品，行政办员工人人有份。

原本，陈祈安是准备扔下奶茶就上楼找周泊年的。但他刚抬腿，方妍便拉住了他：“没事的话陪我去买零食。”

陈祈安：“啊？”

“开车到度假村得两个小时呢，买点零食路上吃。”方妍道。

陈祈安目光扫了一圈。临近下班，又要出门团建，办公室里压根没人干活，个个都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电脑屏幕熄了一半。

“怎么不让他们去？”

方妍睁眼说瞎话：“没看他们忙着的吗？”

陈祈安：……

确实没看到。

不过买零食也不是什么苦差事。陈祈安将书包摘下来，放在方妍工位上，跟着方妍上了她的车。

只剩两个人的狭窄空间里，方妍终于开口：“你和周总最近没事吧？”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两个人的关系一如往常。

陈祈安说：“没有啊。”

方妍担心陈祈安被蒙在鼓里，觉得有告知的义务：“前几天，有人给周总送了好大一束玫瑰，很多人都看到了。”

她以为陈祈安会伤心或者惊讶，没想到陈祈安闻言，反问：“好看吗？”

方妍：“嗯？”

陈祈安：“我都没有亲眼看到呢，花店只拍了照片给我，不知道实物长什么样，震撼吗？”

震撼。

方妍不可置信：“你送的？”

陈祈安点头：“当然是我送的啊。”

当然在哪儿？

方妍想不通了，他和周泊年都好成这样了，还花这个钱干嘛？

不对，陈祈安好像没花什么钱，大头是周泊年自己出的。

方妍更想不通了，这两人钱多得没处花吗？那应该打到她卡里啊。

陈祈安还美滋滋的：“浪不浪漫？”

方妍斜他：“浪漫在到付吗？”

陈祈安：“心意到了不就好了，谁付的不重要。”

方妍假笑道：“嗯嗯，没事了。”

亏她还忧愁陈祈安要被人撬墙脚了，原来这两人搞情趣乐在其中呢。

5288！

有钱人真是太可恶了。

从超市买了几大袋垃圾食品，两人回来的时候，度假村的旅游巴士已经到了。

方妍要去停车，便在门口把陈祈安放了下来。

陈祈安提着零食转移阵地，参加团建的人基本都坐上了巴士，放眼望去，只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空位。

陈祈安倒是无所谓坐哪儿。他盯准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沿着通道往前走，路过周泊年那一排时，本来在和周泊年闲聊的副总主动起身，露出一副占了别人座位的表情，把位置让了出来。

虽然他很上道，但也不至于要一脸歉意吧。

陈祈安赶紧掏出两包多味花生递给副总：“吃吗？”

“谢谢。”副总欣然接过周总家属的馈赠，在后排重新找了个地方落座。

陆陆续续还有人上车，等人齐的空隙里，陈祈安也拆了包薯片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

咔嚓咔嚓，像仓鼠进食。

周泊年偏过头。陈祈安的嘴唇吃得油光发亮，还沾着些碎末，不过吃相比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是要好了很多。

至少不像饿死鬼投胎了。

感受到周泊年的视线，陈祈安以为他馋了，会意地将薯片包装袋朝右边一送。

然而没动静。

周泊年没有伸手拿。

“哦，”陈祈安自行理解道，“你不想脏手是吧。”

没等周泊年回答是或不是，陈祈安就捏起一片薯片，举到周泊年嘴边碰了两下：“喏，这总可以吧。”

其实周泊年没想吃，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张开嘴叼进去。

可是薯片太脆了，只是被周泊年稍稍抿住，就在陈祈安手里断成了两半。

指尖还攥着半块薯片，陈祈安想也不想，把手指往周泊年嘴里塞。

舌尖触碰到陈祈安指腹的瞬间，周泊年着实愣住了，但他很快地回神，卷走那半块薯片，几乎没有咀嚼就咽了下去。

陈祈安：“还要吗？”

周泊年感觉舌尖有点麻：“不要了。”

“哦。”陈祈安把薯片包装袋放回自己腿上。在拿下一片之前，他想先解决掉指腹上残留的那层厚厚的调料粉。

他一根一根仔细舔舐过手指，其中就包括周泊年舌尖刚刚碰到的地方。

“别舔了。”周泊年突然说。

陈祈安怔道：“为什么？”

周泊年随便扯了个借口：“脏。”

“脏吗？我喂你你不也吃了，”陈祈安说，“周泊年，你洁癖发作的时机真的很奇怪。”

奇怪就奇怪吧，周泊年不解释了，如果把真实理由说出来只会更奇怪。

方妍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她对着名单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后，挥手示意司机关车门。

引擎发动声响起，陈祈安那只油乎乎的手猛地扣住周泊年手腕：“我的包，我书包忘在方姐工位了。”

周泊年沉默地看他。

陈祈安过意不去：“对不起啊，现在还能去拿吗？”

无言对视两秒，周泊年指了指头顶的行李架：“我已经拿了。”

陈祈安长出一口气：“你怎么不说啊。”

“我以为很显眼。”

手腕被印出油渍，周泊年拉开手提包拉链，取了一张湿巾，给自己擦拭干净。

陈祈安吃完薯片，也理所当然地把手摊在周泊年面前：“帮我擦一下。”

周泊年直接将整包湿巾丢过去：“自己不会擦？”

陈祈安撇嘴，还是听话地擦手：“周泊年，我发现你最近对我好冷漠。”

发现得好，希望继续发现。

周泊年想，等陈祈安对他的惯性依赖消失，他们就能退回到安全距离了。

被陈祈安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搅动心神，这样的日子也很累。

陈祈安站起来，把周泊年用过的湿巾抽走，和自己的垃圾一起扔进垃圾桶，又坐回座位：“要是我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你可以明确告诉我，我尽量改。”

这就是问题所在，周泊年觉得自己很可悲，因为陈祈安做什么事他都不会不喜欢。

不管是让他到付玫瑰，还是用他的手腕揩油。

“没有，”周泊年否认道，“你想多了吧。”

“是我想多了吗？”陈祈安歪着脑袋，“我都感觉自己想得很少呢。”

周泊年没忍住笑了一下。

某种程度上来说，陈祈安也算对自己认知清晰。

于是周泊年又认为陈祈安很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