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莱虚弱的喊声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陈祈安头也不回，直奔蓝发女而去。

蓝发女一个人在一张小桌上用餐，边吃边刷手机，对面没放玩偶。

陈祈安怡然自得地在空位上坐下，双手交叠身子前倾，笑得跟牙膏广告里的流量明星似的：“姐姐，你好。”

他本身的长相就很有优势，再稍微笑笑、嘴甜一点，基本都能获得女生们的友善态度。

然而这次却没奏效。

蓝发女只抬头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别套近乎，谁是你姐姐？”

“……”即便惨遭滑铁卢，陈祈安依旧不屈不挠，“这位女士，你好。”

蓝发女一副不想和他多话的样子：“有事说事。”

陈祈安不再迂回：“可以给个微信么？”

“……”蓝发女警惕地打量他，“在录视频？”

可从上扫到下也没见有什么设备，反倒是不远处某张桌子上，有一男一女一直朝这边张望。

“还是大冒险？”蓝发女问。

“都不是，”陈祈安恳切道，“是真的想要微信。”

他长着一双让人不忍怀疑的眼睛，蓝发女语气放温和了一些，明明白白告诉他：“哦，但是我对男的没兴趣。”

那更有戏了，陈祈安激动道：“太好了！”

蓝发女：？

赶在她开口骂人之前，陈祈安动作很快地指了指温思莱：“是我好朋友，她想认识你，可以给个机会么？”

……

一分钟后，陈祈安功成身退，如隐世高人一般回到原位。

对着他发来的一串数字字母随机组合的乱码，温思莱满头问号：“这是什么？”

“微信号啊，”陈祈安用力眨眼，“加不加就看你自己了。”

温思莱一言不发锁上手机，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柠檬水。

周泊年笑他：“怎么当上月老了？”

“哪就月老了，这顶多算个僚机，”陈祈安道，“再说了，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我也想把这份幸福推销出去！”

不过最后究竟推没推销成功，陈祈安自己也不知道。微信号转告到位，他就没有再跟进了。

归根结底，那是温思莱自己的事情，他不好过问太多。之所以去当这个中间人，也是不希望温思莱会因错过一个喜欢的人而留下遗憾。

另一方面，进入大三下学期，练车和备考两项重点任务都只能在课余时间进行，陈祈安每天忙完这个忙那个，实在没有闲暇再去关注别人的感情生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周泊年这一年的工作也明显比过去繁重得多，即使待在家里，也要加班到凌晨。

在书房里背对背各自忙碌成了两个人的常态，当然，陈祈安一般是更早回房的那一个。

有时，陈祈安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自己被周泊年的味道包裹住，撩起眼皮一看，周泊年刚刚洗完澡上床，正轻手轻脚地把他往怀里搂。

陈祈安一边自我说服，周泊年很辛苦，要理解他体谅他，一边又很难没有怨言。

他重新闭上眼睛：“周泊年，周总，我想找你做/爱是不是还要预约排期啊？”

“过段时间就好了，”周泊年温热的呼吸打在陈祈安的额头上，“快睡吧，宝宝。”

陈祈安想，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哄的对象，周泊年叫他一声“宝宝”，他就一点脾气就没有了。

谁让他是周泊年的宝宝呢。

也许分公司最近的重要项目比较多吧，等步入正轨稳定下来就不会这么累了。

周泊年的怀抱总是很有安全感，像是某种特效药，气息萦绕间，陈祈安又沉沉睡过去了。

_

三月，陈祈安总算从三重夹击下得到解脱。他考过了科目三。

拿着一百分的成绩单，陈祈安出了考场，直接打车到了全洲集团F市分公司的大楼。

大厅电梯间外有个需要人脸识别的闸口，不过陈祈安在这里一向畅通无阻。

他等了会儿电梯，一进去就按下“20”，这是周泊年办公室的楼层数。然而电梯却没有如预想那样顺利抵达。

才升至二楼，电梯便停了下来，厢门向两侧开启，门后出现了一张陈祈安不曾料想过的人脸。

“熊……”即使是同班同学兼前室友，但太久没说过话，陈祈安还是有点忘了熊二大名叫什么，他随便含糊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我在这儿实习啊。”熊二瞪着他，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上班的地方撞见陈祈安。

陈祈安“哦”了一声。

大三开始实习是挺普遍的，只是陈祈安准备考研，就放弃了找实习刷履历，所以没往那个方向想。

“在全洲实习吗？”陈祈安确认道。

这栋楼里还有一些别的公司，也不好说熊二是在哪儿实习。

但是熊二很骄傲地抬头：“对啊。”

全洲集团可是知名企业，他也是他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托关系塞进全洲实习的。虽然只是分公司，但如果能在小周总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毕业以后还能拿到正式工作机会，未来平步青云调到总部也不是没可能。

熊二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忽然发觉不对。他来这儿是有正当理由的，陈祈安来这儿又是干什么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熊二问，“你也来实习？”

陈祈安利落道：“不是。”

“不是？”熊二怀疑，“那是来干嘛？”

陈祈安不想和他说那么清楚，他们又不是什么朋友，甚至还有些旧怨，索性哼哼两声，让熊二自己猜去。

见他态度暧昧，熊二默认他在撒谎。

这写字楼除了上班还能干其他事吗？不是实习能是什么？八成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承认吧。

电梯再次停住，熊二急着下去，没法再细问。厢门缓缓合拢，熊二回过头，不大友好地看了陈祈安一眼。

陈祈安对此习以为常，他也根本不在乎熊二怎么看他。

反正讨厌他的人不少，他也没指望所有人喜欢他。只要他喜欢的人喜欢他就够了。

一路到达目标楼层，陈祈安兴高采烈冲进周泊年的办公室。

里面没有其他人，周泊年站在窗边讲电话，陈祈安招呼也不打，一屁股坐在周泊年的老板椅上。

看到他来了，周泊年没流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只是默默走到门旁，把办公室门反锁，顺道加快了通话的语速。

将电话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周泊年收起手机，拉开办公桌另一边的宾客椅坐下：“怎么过来了？”

陈祈安唰一声展开成绩单，手指在纸上弹出声响：“我过了！一把过哦！”

过个科目三而已，至于那么兴奋吗？

周泊年扬了扬眉，配合道：“恭喜。”

陈祈安异议：“就光是恭喜？”

周泊年笑了一下，起身绕到他旁边，捏着下巴碰了碰他的嘴唇，然后毫不避讳地给方妍去了一个电话。

“我下午应该没有预约的客人了，你再帮我查查。”

听筒那头传出鼠标按动的声音，十几秒后，方妍告诉他，今天预定的日程都已经结束了。

周泊年说了句“谢谢知道了”，随即挂断电话。

陈祈安显然也听到了方妍的答复，仰着脑袋，眸光中略带期盼。

周泊年又俯身亲了他一口：“想吃什么？晚上给你做。”

“什么都可以？”

周泊年点头：“随便点。”

陈祈安酝酿道：“那我要吃豆芽酿肉。”

“……”周泊年伸手卡住他的脸，把他的脸颊肉往中间挤，“陈祈安同学，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不是御厨。”

陈祈安嘴巴被迫张开，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奇怪：“是你说什么都可以的。”

“我说的是家常菜，不是国宴。”

“我也没让你真做啊，”陈祈安扣着周泊年的手腕，可怜巴巴地抬眼，“我就是想多占用一下你的时间。”

周泊年垂眸看他，心里一软，松手道：“走吧。”

陈祈安把扣手腕的动作改成牵的：“走哪儿去？”

“超市买菜。”

“你不用上班啦？”陈祈安明知故问。

“嗯，”周泊年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我今天早退。”

陈祈安又问：“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

“是，”周泊年爽快地说，“随你处置。”

陈祈安知道，周泊年已经为他牺牲很多时间了，但听见周泊年亲口说这种话，他还是很开心。

陈祈安打了个响指：“那我们走吧！”

拧开锁着的办公室门，周泊年光明正大地翘了个班。

尽管本来也没人对他考勤。

两人守在电梯前。陈祈安盯着跃动的数字，随口问了一嘴：“周泊年，你们公司是不是招实习生了？”

“上个月招了一批，”周泊年疑惑，“干嘛问这个？学校要开实习证明？好像没这么早吧。”

“我也可以来实习？”

周泊年：“你每次进我办公室不都和进家门一样吗？你来实习我给你让位？”

陈祈安乜他：“我是说正儿八经的。”

周泊年正儿八经回答：“除非是毕业生可以转正，否则你们学生这种短期的实习我是不管的。如果你有想去的部门，我可以和部门负责人说一声，不过我个人不建议。你要做学术走科研的话，这种实习经历含金量就不高了，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

“嗯。”陈祈安本来也不打算实习，提这个都是因为刚才遇到了熊二。

但听周泊年的意思，他应该并不认得这些临时的实习生。

陈祈安没往下说了。周泊年每天要考虑的东西够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再让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