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桐笙觉得这一刻的画面，是她所见过的风景中最为美丽的一帧。
——是的，风景。
一幕动态的、令人心弦恍然一颤的风景。
白双双到了她面前，白桐笙脸上扬起难以抑制的笑，踮起脚就要扑到她将会转向自己的背上——
“给你钱，你就在甜品店里坐着等我吧，这样你的脚就不会痛了。”
说着，她往白桐笙衣服口袋里塞进一张红色纸钞。
“有事给我打电话，你不会乱跑的，对吧？”
白桐笙顿时黑脸，她啪一下伸手轻轻打在白双双身上，这次是真哭了。
哭得委屈又心酸，整张小脸皱巴巴地拧在一起，莫名让人觉得有趣。
她这次一声未吭，光是委屈就占了所有情绪的一大半，根本连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双双任她哭，等她终于哭累了，才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擦脸。
手刚碰上白桐笙的脸，就被她拍开，她哽咽着，一副“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不准碰我！”的神情。
白双双倒没有直接收回手，而是再一次往她脸上蹭，毫不意外地又被拍掉。
真正生气的小炮竹跟只小刺猬一样，浑身长了不让人靠近的刺。
白双双第三次去拔刺，又一次被扎了手。
正所谓事不过三，她叹口气，刚把手缩回身侧，白桐笙却不肯了，一把拽住她捏着纸巾的手，按到自己脸上，红着眼瞪她。
她无奈又好笑，自己是真的摸不清白桐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但还是给她擦了擦凝在脸蛋上的泪痕。
一边擦，一边说：“以后还耍不耍赖了？”
白桐笙不说话。
“以后答应我的事情就要做到，不然我下次再也不相信你说的话了，听懂了没有？”
小炮竹扭头不看她。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我是真的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要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是你的事，我就只这么告诉你一次。好了，上来吧。”
白桐笙偷偷看她一眼，发现她已经背过自己蹲下了身子，哼声道：“你不求我我不会让你背的！”
“……白桐笙！你别给我得寸进尺，我数三下，不上来我真把你丢这不管你了。”
“三——”
没等她数第二下，背上已经多出另一人的重量。
白桐笙生气地一口咬住她的肩膀：“白双双！你求我一下又不会死！”
她毫不留情地往她屁股上一拍：“白桐笙你是狗吗！松开！”
“你又打我屁股！”
“谁让你不乖，不乖的小孩就得打屁股。”
“你放屁！”
“啪！”
“下次再说这种话，我把你裤子扒了摁在腿上打。”
“白双双！我会报复回来的！等我长大了我会报复回来的！你给我等着！”
“哦，那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会记一辈子的！”
……
两人在许琴家待了一下午，许琴想要留两人吃晚饭的时候，从进门开始就安静待在白双双身边的白桐笙终于开了金口。
自然是拒绝了许琴的留饭邀请。
白双双看她态度坚决，只好一脸抱歉地跟许琴道别。
许琴很高兴她们能来，也没有强留，送两人出门时，还特地让她们带了一些自制的小甜点回去。
这一点白桐笙倒是没有拒绝，被白双双警告性地使了个眼色后，只能不耐地又道了句谢。
从许琴家出来，白双双拉着白桐笙往另一个方向走。
“白双双，回家不是这条路，你走错了！”
“我知道，现在去坐公交，我可不想走到半路又要背你。”
她哼了一声，明显不是很开心。
“我又不重！背我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白双双你太小气了！”
白双双好笑地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好意思说我小气，是我背你还是你背我，累的人又不是你。”
“不准弹我脑袋！”
公交车上人不多，白双双找了个后排双人座，刚坐下没多久，一颗脑袋就倒在了自己身上。
偏头一看，白桐笙已经闭眼睡着了。
她往前坐了一些，好让对方可以靠得舒服些。
手机铃声响起，她低头一看，是于希池。
“双双啊，你现在有空吗？婶婶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婶婶你说。”
“许阿姨不是没法继续留在家里帮婶婶照顾你们了吗？婶婶本来是想说，再帮你们叫一个阿姨嘛。但是笙笙发消息给婶婶，她说不要再叫阿姨了，家里就你和她两个人就够了。所以婶婶想问你，如果家里就你们两个，可以吗？”
于希池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白双双大概能猜到白桐笙是如何单方面决定这件事的。
“我没有关系的，但是家里没有人的话，笙笙中午怎么吃？”
“她说她自己会解决，应该是叫外卖吧，这个你不用担心，她不会让自己饿死的，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就不叫阿姨了，到时候周末叫钟点工定时来家里打扫一下，平时吃饭的话，如果双双累的话，直接外面打包回去，可以吗？”
“好。”
“那婶婶在这里就先谢谢双双了，婶婶会尽快回去的。”
她笑笑：“婶婶，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给她一个如此温暖的家，她理当竭尽一生去回报才是。
……
就两个人的话，其实吃饭也方便。
白双双晚上没煮饭，煮了两碗牛肉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她问：“为什么让婶婶不要再叫阿姨过来？”
白桐笙倒是很坦诚：“我不喜欢。”
她以为是不喜欢许琴：“许阿姨对你很好啊，而且，新的阿姨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可能正好是你喜欢的。”
白桐笙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不管是什么阿姨，我都不喜欢！”
“为什么？”
白桐笙不说话了，拿起白瓷勺子喝了口汤，垂下眼皮管自己吃面。
“为什么不喜欢？”
白双双追问道。
白桐笙扫她一眼，又迅速垂眸：“因为你喜欢。”
她一怔，一股寒感从心底陡然窜起。
眼前一阵恍惚，一个记忆深层埋着的画面跑了出来。
那时候的白桐笙，也是这么说的。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不喜欢。”
那是她花了很久的时间亲手做的一个雕塑，满心欢喜地包装好了要送给她，结果对方拆也没拆，冷冷地看着她，说出这句话后，毫不迟疑地将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
现在，她毫无预兆地又听见了这句话。
日渐走上正轨的姐妹关系似乎在这一瞬间快要坍塌，她觉得还能维持脸上的笑都已经是万般艰难的事，却不知为何还要不死心地问出下一句自取其辱的话。
“所以，是因为我喜欢，所以你才不喜欢？”
是想把她喜欢的人都赶走，让她什么都不能留下吗？
白桐笙低着头在吃面，并未看见她此刻脸上僵硬的笑，她咬住唇，要说出口的话，实在让人觉得有些羞耻。
快速说完，她连面都不要了，直接红着脸从位置上冲了出去。
“因为你更喜欢她，不喜欢我，所以我不喜欢她！我并没有说我喜欢你哦！只是、只是你是我们家的人，所以你不能喜欢别人比喜欢我更多！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别人再来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哼！”
白桐笙一溜烟地跑回了房，脸烫得跟猴屁股似的，她抬脚踹了一把椅子，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说的那串话。
她要在白双双面前丢脸死了！
她绝对脑子犯抽了才会说这种话！
越想越觉得羞耻，白桐笙原地打转了好几圈，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圆自己说的这几句话。
白双双现在肯定笑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白桐笙脸色一白，完了，白双双自己偷笑还不乐意，专门跑她面前来嘲笑了。
她本来想把门锁上，又想到这本来就是白双双的房间，锁了她也有钥匙打开，想不出办法干着急的时候，白双双已经站在了门口。
白桐笙站在门里，手正要搭到门上，一抬头，还没看清她此刻的神情，就被对方毫无预兆地迎面抱住了。
她听见白双双用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在她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还听见自己的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因为她这句话，而响起了不寻常的震动声。
“阿笙，谢谢你。”
——阿笙。
——从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但是，真好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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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