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雨威给司机指的地方并非是自己家门口,而且最近的老旧小区。他回家还需要从小区旁边的小路继续往里走一段距离,再后面是一个普通的砖瓦平房,有自己的小院,此时菜园里的菜也已经蔫黄发枯,一年临近结尾,而外露的枝叶也迎来了最后的结局。
当然他没指向自己真正的家也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或尊严,和这些都无关。这条小路不适合大型车辆出入,又窄又小,即便能进去也不好拐弯出来,路也有些坑洼。这一片区域好像一个被这座城市抛弃的荒地,只有位居底层的人在这里“筑家苟活”。
聂商海只在外面待了四天,觉得太无聊了,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游泳散步,所以第五天就自己坐飞机回去了。
直到开学前他都在山庄里宅着,说是宅着,但每天都会去逗逗猫溜溜狗喂喂羊,家里连健身器材也应有尽有,根本闲不下来。
开学的前一天他才从家里出来去了钟云鹤的楼上。钟云鹤在外面玩到最后一天才回来,中途还去了其他城市,回来时带了一堆冲动消费的东西。聂商海做苦力帮着她又是运又是摆又是举,装饰了好久,才把那些东西完全收拾妥当。问题是收拾了半天再一看家里其实也没明显什么变化,只肉眼感觉房子更小了。
开学那天是周六,不需要上早读和晚自习,也不需要做课间操,这也算是一种福利。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拿着一沓卷子进来时,聂商海就知道,要开始面对命运的审判了,看看这次考试自己总共能得多少分,也正好看看这个班级的人的实力。
把考试卷子从桌洞里翻出来时答题卡已经发到手,总分那一栏用红笔写着数字132。他伸手拍拍宁为豪,问他考了多少。
宁为豪没回答,把卷子举起来给他看一眼,上面写着119。
“你也不赖嘛。”聂商海说。
宁为豪回头看一眼聂商海的分,瞪了他一眼,留下一句“胜者的嘴脸罢了”便转了回去。
老师在台上夸赞道:“咱班这次发挥的特别好,所有人都在一百以上。最高分是袭雨威的146,”说着,他抬手伸向袭雨威继续说:“一定要一直保持住这个成绩和学习状态。”
袭雨威看着卷子上因为看串数导致算错的结果默不作声,心想:这咋说最多也就扣个两三分吧?怎么能一下给扣四分呢?
“以后做完题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好好检查一遍,把结果再算一算。”数学老师补充道。
袭雨威沉默着点点头。
聂商海在最后一排满脸纳闷,保持住成绩倒是能理解,问题是保持住学习状态这不太对吧?据他观察,那个袭雨威几乎每节数学课刚上个十分钟左右就会卧倒,有时候到了做题时间会坐起来写题,有时候直到下课了都一动不动。
这学习状态也不对啊,别人照这么学早废了,别说上百了,连及格都困难。
讲题时间袭雨威照例躺下,老师根本不在乎这情况,依旧说得认真,讲题的速度很快,大家都会的题也直接跳过,一节课就解决了整套卷子。
聂商海觉得那老师讲课根本就不能算教授知识,而是一股脑把知识全撒出来,而且撒的还不准。你如果想接就只能全神贯注盯着他,在他撒出来的那一刻冲上去接住,而那个知识又像人参果,一旦你没接住,一旦掉到地上,就会马上消失。所以在听课时一定不能走神,哪怕是一秒钟。
见过追着学生教的,第一次见到被学生追着学的。也怪不得这老师一节课的知识点只需要二十多分钟就能讲完,因为他讲得又快又细又准,没有废话和来自他人的疑问。书上最基本的知识点他有时甚至不需要多提一句,因为他的学生们都会因为想要接住他随机撒下来的那些知识点而提前预习。
就算没听懂,也能课后去问,就算找不到数学老师这个街溜子也可以去抓班主任,老蔡在没课,也没什么其他事的情况下会窝在办公室里喝茶,基本上一找一个准。而且他也不介意别人来问题,不管是数学还是物理或者化学,每次都讲得非常认真。
第二节是语文课,依旧是发卷子,讲卷子。这次聂商海还没发话,宁为豪就已经转过来看他的成绩。
“大哥,你这都没及格啊?”宁为豪看着聂商海卷子上86这个数字难以置信,“你怎么回事?”
“语文不好呗,还能怎么回事。”聂商海沉稳回答,如同在意料之中。
幸好语文老师不像数学老师那样会对外提一嘴成绩,不然聂商海这个全班唯一没及格的成绩就要被她当年公之于众献丑了。
第二节刚下课,聂商海操着懂了但没完全懂所以懵懵懂懂的脑子刚准备跟着宁为豪趁大课间的时间去撒尿,就被班长在门口叫住。
初一坐在前排对聂商海说:“班任刚才通知说你这次在运动会上被评为优秀运动员代表了,需要上台发言,准备个大概两分钟发言稿就行。”
“什么时候发言?”聂商海问。
“周一,国旗仪式结束后,有一个运动会的颁奖典礼。”初一回答他。
“班主任啥时候跟你说的?”聂商海好奇问,因为他根本没见老蔡来过,初一从哪听到的通知。
“因为他给我发消息了。”初一回答,伸手从桌子里拿出个智能手机。
“啊?”聂商海当场傻眼,“你为啥能带手机?”
“因为我不玩啊。”初一回应得坦然自若,一句话就给聂商海噎住了。
“记得写发言稿啊,不然到时候上台不知道说什么会很尴尬的。”初一提醒道:“对了,写完了记得拿去给老蔡检查一下。”
厕所没安置在教学楼里,而是外面不远设置了一个大卫生间。聂商海在上厕所的路上直觉得这世道不公,别人带手机连班主任都允许,他自己带手机就被副班任给没收了,这是何等的不信任,更何况他还跟副班任住在同一个房子里。
最初聂商海还会因为那里面的浓重的烟味夹杂着厕所味混淆着共同猛冲进鼻子而拒绝进去。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在里面自由呼吸,甚至可以和别人唠嗑,碰到认识的同班同学还会主动上去打个招呼。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毕竟正常人谁会在厕所主动上去打招呼啊?
宁为豪也终于有机会问出他国庆时出现的疑惑了:“话说为什么你的照片和视频一下就从网上全没了?”
“啥?”聂商海没听懂他这个问题。
“就是那些人在网上发了你的照片和视频,还挺火的。但是第二天那些照片和视频就全没了,连搜都搜不到。”宁为豪大致解释了一遍。
聂商海根本不用那些软件,他也不清楚:“不知道啊,也许是因为国庆吧,毕竟国庆要重要得多啊。”他以为宁为豪说的是热度。
他其实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肖像权已经被侵犯了。
事实上这些视频和图片被删,是聂明城让秦有川去做的,以侵犯公民个人肖像权这个理由。他不想让这些东西影响到自己弟弟的校园生活。哪怕以后有被重新翻出来的可能,但那时候他差不多已经高中毕业了。
现在是最该努力的时候,不该被这些无聊的琐事打扰。
一上午发了四科卷子,公布了四项成绩,聂商海和宁为豪俩人每一项都要比一下。聂商海英语比宁为豪高了十五分,宁为豪化学又比聂商海高了二十三分。
上午的四科,俩人甚至不能说打的有来有回。聂商海每次比宁为豪高那么一点儿之后,宁为豪那小子下一科又能把分都追回来,甚至还可以反超一截。
直到下午知道最后两科成绩,俩人算了总分。宁为豪比聂商海高了二十一分。都怪语文。
赢得这场无聊比赛的宁某人骄傲得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最后自习课老蔡带着两张总成绩表进门,一个准备贴在进门后的墙边,示众一段时间,另一个他得留起来跟上一次整体成绩做对比,看看大家的成绩与上次相比有什么变化,还可以在最后总复习阶段根据每一次月考的成绩来决定着重给学生强化哪些知识点。
反正那一张闲置表他暂时不用,有人提出传给大家看看,老蔡便把表递给靠窗的第一个人,让他往后传。
每个人都只好奇自己和前面的那些人差了多少分,聂商海却好奇自己这个成绩在班级会排到第几名。直到拿到成绩表,从最左边的名字依次往下看去,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倒数第一,而倒数第二就是宁为豪。全班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没上六百分,连宁为豪都擦着线刚好比六百多四。
原来自己一直在和这个班里学习成绩最差的人比,甚至还没比过。
这个表在聂商海手里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他还看了别人的成绩,从上往下。他没想到数字一后面会是袭雨威的名字,那个看起来从里痞到外且毫无刻板印象中理科学霸该有的样貌的家伙居然还是第一名。虽然在听到数学成绩的时候觉得他可能会很厉害,但没想到强得这么抽象。
他和第二名沈岱只差一分。况且这家伙的英语甚至都没及格,只考了八十多,和自己的语文有得一拼。物理九十七,化学九十八,生物居然还是一百分拿满。沈岱如果不是英语几乎满分,连跟这家伙作对比的资格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选手?在其中一科不及格的情况下还能拿第一,总分六百六十多。问题是这家伙每天上课都会睡觉,总不能是边睡边听吧?
而且沈岱这家伙居然是第二名,真可谓人不可貌相。
他又往下看看,刘敛第十,沈逍遥第十二,□□帅倒数第三。
敢情自己还给俩特长生兜底了,这传出去了不得让人笑话死。
他那一刻都忘了自己所在的是精英班,依他这个的成绩在四班其实可以进前三。
下课后聂商海没跟钟云鹤一起,而是打算自己去市里办点事,便跟宁为豪一同往外走。在路上他还跟对方打听班级第一的成绩,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还把人拉走防止其他人听到自己问这些问题后跟袭雨威告状,虽然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关注在意的问题:“袭雨威他天天上课都睡觉,还能考班里第一?”
宁为豪听到这问题,抬手挠挠自己眉毛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没问题?天天睡觉还能考年级第一还没问题吗?”
“咱就是说,他睡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都会了,所以才睡觉,不会的才会醒着听呢?”宁为豪问。
聂商海觉得这家伙说的居然有点道理。
“那……那他英语都没及格,为啥也睡觉不听课啊?”聂商海继续问。
“你说这个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学不会,所以才不听呢?”宁为豪又用提出反问的方式解决了对方的问题。
“那他……”聂商海问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在关心袭雨威,“那他不会,怎么考的八十多?”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宁为豪终于肯正经回答他的问题:“这小子运气巨好,英语又一大半都是选择题,所以基本每次考试他英语就算不会也能考个七八十,有时候甚至都能及格。”
聂商海明显不相信。哪有人运气能好成这样?英语选择题一共有多少分?差不多九十分一百分,他靠蒙就能蒙七八十?于是聂商海开口道:“不可能,他运气要真这么好那还学啥啊?而且英语那选择题得蒙成啥样能让他蒙出来七八十啊?”
“他不写作文了啊?”宁为豪回答道:“作文随便写写咋也能有个四五分吧?填空题随便写写也能对一两个吧?”
“那……”即便这样,聂商海也觉得很奇怪,就是没来由的怪,又说不上来:“那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但事实确实比这个还要离谱。”宁为豪说:“你如果不信,等明天来了可以给你演示一下,我们这些人都已经被征服了。”
于是聂商海心里揣着这个自己完全不可能相信的事实跟着宁为豪出了校门。
结果刚出校门,迎面撞见刚从商店门口出来的几个人,正是运动会上被聂商海狠狠羞辱过的那个体育生,说聂商海勾引他女朋友,还造谣聂商与和钟云鹤有不正当关系的那个人。
那个体育生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能在校门口碰到聂商海,手里还拿着刚喝了两口的可乐准备往包里塞。
聂商海站定跟那几个人对视好一会儿。站在旁边的宁为豪也没动,他看看聂商海,再看看对面的几个人,然后再重新看看聂商海。
结果聂商海一个箭步直接背着包冲出去了,但他没往大路上跑,而是冲向另一边的小路。那几个人先是一愣,而后抬腿追上去,跟着先逃走的那个人进了小路。
宁为豪在原地看这场“追猎”,他也不打算上去帮忙,毕竟自己上课时间要到了。他要是因为去帮聂商海而误了课,等回家后他妈真能给他揍个半死。
“自求多福吧,我的好后桌。”宁为豪对着那条小路合上双掌,将双手抬到鼻尖前闭眼低头祈了个福。
(不知道文章有没有讲清楚,所以给大家说明一下)袭雨威并非天天睡觉!大家不要误会,这里的设定是讲了已经会的东西时才会趴桌子(不一定真睡),讲不会的知识和题会认真听,而且课间也会去问老师(这个还没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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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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