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结束后就是放学时间，通常情况下，许锦妍会回到教室里继续写一会题再回家。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慕晓涵在她身后不远处叫住了她，并加快了脚步，直到和她并肩才慢下来。

慕晓涵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锦妍，刚才华雅清把你带去说什么了？”

她垂眸，抿了抿唇，正在斟酌该怎么开口，目光移向了已经没有花挂在枝头的木兰树，沉默了。

不知不觉，木兰花已经开完了啊。

片刻，她开口回答：“华雅清问我，我是不是喜欢你。”

既然慕晓涵开门见山，那她自然也会开门见山，不打算隐瞒些什么。

慕晓涵一听立马瞳孔地震，脸上写满了震惊，同时紧张了起来，不断躲闪着目光，捏紧了拳头。

许锦妍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依然一派风平浪静，深邃淡然的双眸里倒映着慕晓涵无比慌张的样子。

半晌，慕晓涵拧紧了眉头，小声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如果说喜欢，许锦妍现阶段也不知道慕晓涵对她是什么意思，即使互相喜欢也不能给什么承诺；如果说不喜欢，那纯粹就是违心了，许锦妍并不喜欢违心。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真的很走运，和慕晓涵能够互相喜欢，那么揭开了真相后，两个人该怎么相处呢？

朋友还是情侣？

许锦妍从未发展过一段亲密关系，并不能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在亲密关系里保持冷静。

她不喜欢太大的变数，不如就先维持现状。

她沉默了，凝视慕晓涵清澈明亮的双眸，没有回答。

慕晓涵慌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答案，自己先怯场了，摇摇头，说：“华雅清这个恋爱脑以己度人怪没意思的，我俩明明只是同学，她却觉得我是喜欢你！”

许锦妍双唇微张，本想说些什么，还是选择了继续沉默。

只是同学么……？

她蓦然想起前世的这个时段，她和慕晓涵确实不算很熟，说只是普通同学确实没错。印象之中的这个时候，许锦妍对慕晓涵没那方面意思，还没动心。

可是现在的她们羁绊不是很浅，还算是普通同学吗？

无解。

……

坐在慕父的车上，慕晓涵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象，没什么心情去和慕父议论窗外看到的有趣事物。

慕父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她闷闷不乐撑着下巴，笑着问：“怎么啦，怎么心情这么差，难道是在学校里经历了不高兴的事吗？”

她撇撇嘴角，回答道：“没什么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也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放心吧！”

“闺女，”慕父看了眼正亮着的红灯，无奈地笑了笑，“在家里的时候，我们说过的，有烦恼不要自己难受，最好说出来，不是吗？”

慕晓涵咬了咬牙，转移目光，瞥了眼后视镜里表情温柔的慕父，闷声道：“没事啦，真的没事，你们放心吧，就算有烦恼，我也会自己解决的。”

如果她说，自己可能对另一个女生有超越友情外的想法，而且还在期盼着对方也能有，父母可能会觉得她脑子有病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有这么特别的想法，等她发现自己看着许锦妍的双眸会心跳加快时，感情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兴许她和许锦妍之间会没有结果，可是她真的很希望现在每一日都能够有许锦妍陪在身边。

她开始贪恋这种温暖，这是其他的朋友没有给她的。

慕父叹气：“看来我们闺女长大了，已经有了不能告诉爸妈的秘密了啊。想当年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秘密，那就是早恋。”

这件事，慕晓涵当然是知道的，而且中秋的时候她还见到了她哥的情敌。

慕父又问：“你该不会是……也和你哥一样，早恋了吧？”

她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慕父也看不到她摇头，便开口否认：“不是啊，我没有早恋，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考上东梵大学的金融系！”

慕父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还是锁定在前方的道路上，没再看后视镜。

她看着窗外，任何景象都装不进她的眼里，她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出校门前，凝视着许锦妍平静淡定的样子，有些出神，心口传来一阵阵钝痛的感觉。

十指连心，她的双手也隐隐作痛。

许锦妍越是平静，她就越心痛，就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得不到答案，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又庆幸许锦妍没有给出确切答案——这样的话，她还能够有想象的余地。

只是……若许锦妍不喜欢她，再怎么想象，最后都只是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等等，心痛什么啊，不可以恋爱脑！

她顿时从难过里清醒，用力掐自己的手心，心道：怎么能够当恋爱脑，还没考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想什么暗恋啊，我是疯了吗？

慕父那边也突然转移了话题：“天阑下午打电话给我，说是明天就能够回来和我们吃顿饭了，这次的任务应该完成得很顺利。”

闻言，慕晓涵也松了口气。

她又继续看着窗外，把车窗摇了下来，任由冷风如刀在脸上刮着，逐渐冷静了下来，把所谓的难过抛弃在脑后。

……

吃过饭后，许锦妍拿起了练习册，走到了阳台刷题，感觉在冷风之下更有精神，且更容易集中注意力。

她前世那会儿，如果到了秋冬季，感觉很困就会从办公室走到顶层去吹风，夏季则把空调温度调低。

虽然这么做很容易感冒，但这是她认为比较适合防止犯困的方法。

许如松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她在阳台，立马跑出来，担忧地问：“锦妍，你在阳台吹冷风，还穿这么少，会感冒的知道吗？”

她抬头看着几乎看不见的月牙，不答反问：“老许，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到以前去救我妈，你会救吗？”

许如松显然是没预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住了，片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发，说：“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我肯定会去救她，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对于许如松来说，郑星雪就是他的意难平、白月光。

而慕晓涵，也是许锦妍的意难平和白月光。

她得到了这个机会，她想要救慕晓涵。

她凝视着许如松乌青的下巴，猜测这几日里他肯定没好好打理自己，而且她也知道这几日里许如松总是闲来无事出来客厅擦拭照片。

猛地想起学校里已经光秃秃的木兰树，她又问：“我妈是不是很喜欢木兰花？”

“嗯，”许如松眼里流露出了怀念，“她很喜欢木兰花，说木兰代表着圣洁。我记得我还有你小姨都提起过的吧？”

郑星苑送给她的项链里，就有木兰花样式的吊坠。

许如松一想起她的母亲，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沉声道：“总之你不要站在阳台里写题了，天气越来越冷了，也快要到冬天了，你这样很容易感冒……你妈妈要是知道了，非得指责我照顾不好你。”

她伸手拍拍许如松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的，我妈在天之灵不会骂你。”

“你这丫头，”许如松从难过里挣脱出来，笑了一声，“一定要保重身体，不然的话，你生病不仅是自己难受，我也会难过。”

说完之后，许如松又继续回去书房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特助的工作不少，但因为他足够优秀，也足够自律，所以老板批准他提前离开公司回家做饭，相信他可以很好完成工作，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这样的自律能力，也顺利地让许锦妍也学习到了。

她依然站在阳台吹着冷风想解题思路，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如松又出来装水进书房，见她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过来，突然很无厘头地问：“锦妍，其实你现在不必那么拼也能上重本，怎么比你爸我当年还要刻苦呢？”

许锦妍挑了挑眉：“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觉得吹吹风很爽很刺激。”

许如松：“……”

他憔悴的脸上写满了“你觉不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可信”。

许锦妍不打趣了，伸了伸懒腰，往客厅里走，坐在了沙发上，吃了颗薄荷糖，目光继续锁定在练习册的题目上。

她心道：我也不可能只想着拯救慕家人，如果这辈子晓涵能活着，那么她就去东梵大学，我一定要考上亚清大学，一定。

也不能说考上东梵大学很后悔，只是如果能有更好的机会，她不会委屈自己选第二个选项。

房间里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动静，许锦妍赶紧跑进了房间里，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慕晓涵给她打来了微信语音通话。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突然？

她刚接起来，只听慕晓涵啜泣的声音在话筒里传了出来。

“你怎么了？”许锦妍听到哭泣的声音，心脏好像被揪住了，一时喉头发紧。

不会是……下午她没回答那个问题，慕晓涵难过了吧？

慕晓涵那边沉默了几秒，猛地开口：“今天老师给的那道竞赛题真的太难了，我已经想了一个小时了，根本想不出来啊啊啊啊！”

许锦妍被她后面的吼声吓得赶紧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心情颇为复杂地看向了桌子上那个笔记本——

老师给的题，她已经用四种解法解出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淡然道：“我把思路写下来给你就是了，不要哭，你一哭，我就难以平静。”

慕晓涵却拒绝了：“我就是很难过，自己就像废柴一样，如果没有了你的解题思路，我根本就不能短时间内想出来，好没用啊。”

许锦妍抿了抿唇，叹气：“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你会不会……嫌弃我笨啊？”慕晓涵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语调像是在撒娇。

此时，正经过许锦妍卧室的许如松发现，她站在书桌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根乃至整个侧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许如松拧紧了眉头，注视自己的女儿，心道：薄荷糖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