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手心很烫，带着常年运动留下的薄茧，牢牢地包裹着陈默微凉的手指。那温度透过皮肤，沿着血脉一路向上，熨烫着陈默紧绷的神经和冰冷的心口。寝室里很安静，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论坛里那些刺眼的评论，程野刚刚那句笨拙却滚烫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像两股力量在他心里拉扯。一股是惯性的、想要缩回壳里的恐惧和自我怀疑；另一股，则是被程野毫无保留的炽热所点燃的、微弱的、却无比渴望温暖的勇气。
他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程野的手指很有力，指节分明，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收拢，既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又透着一种珍视的温柔。
这种被紧紧抓住、仿佛不会被轻易放开的感觉，太好了。好到让他贪恋，好到让他想要……更多。
更多一点真实感，更多一点能驱散心底最后一丝寒意的温度。
陈默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依旧没有抬头，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仿佛那是什么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才能审视的珍贵事物。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然后，他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带着细微颤音的音量，极其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程野。”
“嗯？”程野立刻回应，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静谧。他能感觉到陈默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陈默停顿了几秒，像是在积蓄勇气。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却依旧轻软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请求意味：
“……可以抱抱我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默感觉到程野握着他的手猛地收紧了，力道大得甚至让他有点疼。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程野骤然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程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默……那个连牵手都需要他主动、偶尔被亲一下就会脸红到快要冒烟的陈默……竟然……主动向他索要拥抱？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击得他头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他愣愣地看着陈默低垂的、泛着红晕的侧脸和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陈默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心底那点刚刚鼓起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巨大的羞耻和尴尬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把自己重新藏起来。
就在他手指微微用力，想要退缩的那一刻——
程野动了。
他像是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中回过神，猛地松开了握着陈默的手。但下一秒，却不是远离，而是以一种近乎凶狠的、却又带着无限小心的力道，张开双臂，将陈默整个儿紧紧地、严丝合缝地拥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充满力量的拥抱。
程野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环住陈默清瘦的脊背，将他整个人按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他的下巴抵在陈默的发顶，呼吸急促而灼热，喷洒在陈默的耳廓和颈侧。
陈默被他抱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嵌进了那个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怀抱里。程野的身上带着阳光、洗衣液和他独有的、充满活力的气息，强烈地包围了他。那颗紧贴着他耳畔的心脏，正以惊人的速度和力度跳动着，“咚咚咚”地敲击着他的鼓膜，像一面失控的战鼓。
陈默的身体起初是僵硬的，带着一种本能的紧张。但程野的怀抱太温暖，太有力，太……真实了。那强健的心跳声，一声声，仿佛直接敲打在他冰冷的心湖上，荡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他僵硬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地软化下来。一直紧绷的肩膀缓缓松懈，一直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他甚至……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将自己身体的少许重量，依靠在了程野身上。
这是一个微小的信号，却代表着全然的信任和交付。
程野感受到了他细微的变化，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把脸埋进陈默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而变得异常沙哑哽咽：
“……默哥……”
他只叫了一声名字，后面的话便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的呜咽。
陈默没有回应，他只是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彻底埋进这个渴望已久的怀抱里。脸颊贴着程野温暖的颈侧皮肤，能感受到他脉搏有力的跳动。
原来，主动索取温暖，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被这样用力地、珍视地拥抱，可以让人安心到想哭。
他极轻极轻地，在程野怀里，蹭了一下。
像一个终于找到归宿的、疲惫不堪的旅人。
窗外的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寝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两个相拥的身影，却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光亮。
程野的手臂收得更紧，低声在他耳边承诺般地说：
“以后……想抱就抱。随时都可以。”
陈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里，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时间在紧密的相拥中仿佛失去了流速。陈默的脸颊贴着程野颈侧温热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有力的跳动，一声声，像沉稳的鼓点，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残余的不安和慌乱。程野的怀抱比他想象中还要温暖和坚实，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避风港，将外界所有的喧嚣、质疑和寒冷都隔绝在外。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如此渴望这样的接触。不是出于**，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对安全和联结的渴求。就像一株长期生长在阴翳下的植物，终于触碰到了渴望已久的阳光，每一片叶子都舒展开来。
程野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他抱着陈默，手臂收得紧紧的，下巴轻轻蹭着陈默柔软的发顶，像一只终于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大型犬，恨不得摇起尾巴，又想小心翼翼地守护，生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他能感觉到陈默的身体从最初的僵硬，到慢慢放松，甚至最后那一下极轻的、依赖般的蹭动，都让他心花怒放，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的默哥，真的在向他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才极轻地动了一下。不是推开，更像是一种调整姿势的无意识动作。程野立刻敏感地松开了些许力道，但手臂依然环着他，低头看去，声音带着未褪的沙哑和浓浓的鼻音：“默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默微微摇了摇头，依旧没有抬头，声音闷在他的颈窝里，带着点刚睡醒般的含糊：“……没有。”
只是抱得太久，脸颊和耳朵都烫得厉害，心跳也快得不象话，需要一点点空间来平复这种过于汹涌的情绪。但他贪恋这份温暖，并不想真的离开。
程野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没有再收紧手臂，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一只手依旧环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抬起来，有些笨拙地、一下下地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这个动作无关**，充满了纯粹的呵护。
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密和安宁。寝室里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又过了一会儿，陈默才仿佛终于积攒够了勇气，极轻地、几乎是气音般地开口：
“……论坛里说的，不对。”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程野却瞬间就懂了。
他指的是那些说陈默冷淡、程野像“舔狗”的言论。
程野的心像是被温水泡了一下，又软又胀。他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着陈默的额头，迫使对方抬起一点头来看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程野看着陈默那双还氤氲着水汽、却比平时明亮许多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
“他们懂个屁。”
“我家默哥的好，我知道就行。”
“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不想说话就不说，不想笑就不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要你在，怎样都好。”
他的话语简单直白，甚至有些粗俗，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真诚。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满足，清晰地映出陈默有些怔忪的脸。
陈默看着他，看着这个仿佛永远充满能量、永远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心里最后一点因外界评价而产生的阴霾，终于被彻底驱散。
他极轻地吸了一下鼻子，移开视线，耳根的红晕有蔓延到脖颈的趋势，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真实的弧度。
这个笑容很淡，却像破开云层的月光，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脸。
程野看得呆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漏跳了好几拍。他傻乎乎地跟着咧嘴笑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眼神亮得惊人。
“默哥，你笑了！”他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兴奋地低呼。
陈默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却没有否认。
程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又收紧手臂，将人重新搂进怀里，这次的动作带着雀跃和十足的珍视，嘴里嘟囔着：“真好……默哥，你笑起来真好……”
陈默任由他抱着，脸颊重新埋进那令人安心的温暖里，这一次，连指尖都透出了暖意。
窗外的月色越来越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勾勒出温馨的轮廓。
有些冰封，需要时间慢慢融化。但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和耐心，再厚的坚冰，也终有消融的一天。
而对于陈默而言，程野，就是他生命里，那轮永不陨落的、最炽热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