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西黛忽然想起从前在神魔门,静心林里树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纹路,她总好奇看那纹路,怎么看都看不明白刻的是什么,直到她与师兄师弟们比赛追捕嗅兽,她一不小心被嗅兽踢飞,在被踢飞的过程里,她看见了那个石碑,看见那石碑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忽地看清楚了,原来石碑上刻的是一藤葫芦,葫芦叶很斑驳宽展,葫芦丝打着卷,葫芦圆润可爱。
先前她已听闻云鹤神君和翼使用召魂铃和集魄灯帮雷曜在东荒南海找到了泥罗柔一魂三魄,当中一魄原来一直被地狼王姬藏着,他们与地狼王姬一番缠斗,雷曜甚至中了地狼王姬的幻术,差点完蛋。
姥姥仙逝已矣,按照姥姥生前的意愿,没有举办追悼,只告知了泥罗柔的哥哥泥罗阳江;泥罗阳江风尘仆仆赶来,扑通跪在螺门前,“姥姥,阳江来迟了”,阿烟青带泥罗阳江飞上螺壳半腰楼台,青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姥姥身前物件收拾好,姥姥叮嘱过要将衣物带回阳江安置。
见过了姥姥,雷曜便要送谛听西黛去东荒与她阿爹汇合,谛听西黛看着雷曜,“雷师兄,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雷曜觉得谛听西黛有些反常,她向来直接,现下却扭捏起来,到底是想问什么?
见雷曜点头,谛听西黛还犹豫,“那我问了,雷师兄莫要生气”。
雷曜叹息,“你问吧,我不会生气”。
谛听西黛忽然觉得他对自己好像变包容了,竟有了些大哥二哥的味道,“如果你永远找不到泥罗柔?你要一直,一直找吗?”
明明雷曜说不生气,可谛听西黛却见他显然怔住了,连忙补救,“当我没说”。
雷曜看着谛听西黛开溜的背影……
在北荒他中了地狼王姬的幻术,幻境中看到泥罗柔伤害谛听西黛,他护谛听西黛;看见谛听西黛伤害泥罗柔,他又去护泥罗柔;最后他既伤了谛听西黛,又害了泥罗柔。
幻境中的谛听西黛十分嘲讽,问他“如果你永远找不到泥罗柔呢?你要一直找,找到天荒地老吗?”
泥罗柔哀怨至极,“你又要抛弃我吗?”
站在她们中间,雷曜心乱如麻,从前他觉得泥罗柔像谛听西黛,如今又觉得谛听西黛像泥罗柔,甚至近来荒唐地想过会不会谛听西黛就是泥罗柔。为什么他总会混淆她们?难道是因为缺失情丝吗?
思绪混乱,一瞬间无数画面在脑海竞相涌现,他头痛欲裂,用尽全力一拳砸向大地,剧烈的苦痛从掌心传到心底,思绪终获寂静清明,破了幻术。
寻遍所有能寻之地,只有泥罗柔的一魂三魄,他还能怎么办呢?除了找,就是等待,等她不知何时回来,总归不会永远不回来……
谛听西黛与雷曜飞到天门,正要下界,却见泥罗阳江匆忙赶来,怎么回事?明明泥罗阳江已经在螺壳半腰。
谛听西黛惊呼一声“刚刚那个不是哥哥,这个才是真的!”泥罗阳江不识谛听西黛,不明她在说什么,只想着快些赶去见姥姥,来时路上竟有精怪阻拦,害他耽搁许久。
谛听西黛与雷曜察觉有异,迅速折返。
上古象牙凤螺壳外,阿烟青被地狼围堵桎梏。
天兵天将很快应声赶来。
地狼王姬呲牙狂吼,“冗嵇!还在等什么?”
原本惊慌失措的仙侍倏然冷了面色,喝下一瓶不知何物的东西,顷刻间躯体扭曲变形膨胀,伴着一声极为撕心裂肺的痛吟,仙侍将裂成两半的自己生生折叠成背靠背的姿势。
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仙侍背靠背,谛听西黛明白了,他喝的是秘门里被夺的神始精元。
仙侍不再是仙侍,法力增了数十倍,天兵天将接连倒地,连雷曜亦难以匹敌。
谛听西黛去救青螺,青螺有气无力,“是花贝,花贝在我们茶里……放了…放了”话没说完,青螺失去意识瘫软在地。
花贝?谛听西黛不敢相信花贝会与地狼勾结,她记得刚刚花贝还牵着泥小巴,泥小巴呢?
“雷曜!”,谛听西黛心急如焚,“赶紧找泥小巴!”
雷曜找到花贝时,花贝正拼命护着泥小巴,被地狼咬得魂飞魄散,只留一扇白色贝壳。
阿烟青看着冗嵇走到面前,听他最后说道“我本是地狼王后幼子,削元割神修成一只地鼠,修炼五千年飞升为仙侍,埋伏天宫等候时机”。
冗嵇闭上双眼,手中淬火剑灼了阿烟青胸膛的鹤丹。
上古象牙凤螺螺壳瞬间开始旋转,眼见找来的谛听西黛踏入阵眼就要被吸入螺壳,雷曜拉住她,螺壳一边旋转一边不断收缩,直到缩成拇指大小,落于一方竹林石块之上。
有年轻的女子经过,好奇拿起突兀存在的螺壳,发现螺壳上还有个洞,余光又察觉一条额间闪电纹路的什么四脚黑大虫立起半个身子,吓得抛下手中螺壳拔腿逃离。
四脚黑大虫盘成圆垫,接住螺壳。
谛听西黛与雷曜的元神坐在螺壳门口,猜测此刻是身处何方。
雷曜伸出掌心,感受到切实的温热,“这里似凡间,却又与我们去过的凡间不同”。
谛听西黛抬头看着灿烂的阳光,这里定然也不是天宫与魔界,“我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象牙凤螺里面还是外面?”
“难以判断,我们好像离开过,又好像……回来了”,谛听西黛回忆来到这里的过程。
雷曜点头,“我与你感觉相同”。
有风经过,几片竹叶飘落,谛听西黛伸手,一片枯黄破碎的竹叶留在她掌心,
“你......也都知道了?”
“嗯。”雷曜在这时光轮中也看明白一切,原来泥罗柔就是谛听西黛,不,应该说,从始至终都是谛听西黛。
“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别怕,一定会有法子回去”。
阳光很暖,谛听西黛渐渐失了气力,沉入睡梦。
梦里她回到俊山,站在螺壳顶上,推开壳窗,却只见白雾茫茫;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她急着要去告诉姥姥和青螺,然而螺壳内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为什么会这样?夜明珠呢?她记得自己与青螺摆了许多颗,她记得自己布置了姥姥的卧室。
不知道找了多久,螺壳里好像哪里都一样,她迷失了方向,只完全凭着感觉去走,似乎是一直在向前,又好像是在原地打转,在她即将崩溃大哭时,她看到了一点微弱星光,若有若无,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
她赶紧跑过去,走近了后她看见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发光的东西,碰了碰,竟然有些温热,而且软软的。
她鼓起勇气拿起细看,不料这发光的东西解体变成一簇悬浮半空的光子,瞬间飞向八方,螺壳被照亮。
无数画面闪现,无数声音回荡,她穿行着,猛然看见一副雷曜拥着自己入怀的画面,画面里自己闭目沉睡。
她伸出手触碰画面中雷曜的脸庞,感受到一股吸力,将她吸进画面,尔后听到雷曜担忧呼唤“西黛,西黛……醒醒……”
她睁开双眼,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个梦,然而梦境太真实,倒显得现下才是梦,抱紧了雷曜,心有余悸,还好,还好自己醒了过来,若是没看到雷曜与自己的那个画面……画面?一个念头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雷曜,我知道了”。
“什么?”
谛听西黛平复激动,组织了一番语言,“我们在她创造的世界里,她遁藏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每一个都是她,又都不是她”。
“你是说……凤螺上神用术法结界了自己的灵域梦境。”
“你早知道了?”
“猜到了”,雷曜轻拍着谛听西黛脊背,“依照凤螺上神脱离神籍隐遁的性情,大约是不大可能找到满意的天地,如此,倒不如自己造一个。”
谛听西黛叹息,心有感慨却难有言语描述,该是怎样的世界,让凤螺上神甘愿散尽仙元神识。
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谛听西黛与雷曜从螺壳阵中出来,看见风澜庭正在施法。
风澜庭取出冗嵇体内的金光液,正要摧毁他时倏然收回七分神力。
重伤的冗嵇握着存了阿烟青一魄的收魂瓶狼狈逃离。
阿烟青一魄入了轮回,降生于父母健在亲友成群的富贵家庭,长成一个清秀的少年,少年有一副好嗓子,擅长说书。听闻少年说书,全城轰动。冗嵇站在人海里,遥遥望着少年,听着圆满的结局,笑着留下一滴热泪。转眼少年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却无心男女之事,独独喜爱看本说书。冗嵇化身道士上门,为少年说了一段白鹤与地狼的故事;少年看着远去的道士,他的腰间坠挂一枚白鹤图案的黑木牌;少年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情愫,拔腿狂奔赶上道士,“地狼一定不想杀白鹤的,是不是?”道士回头说是,但是地狼不得不杀白鹤。少年叹息,倏然灵光一闪,拉着道士的衣袍,“我们给他们续写一个新的话本,你写,我说,好不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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