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咪咪,回家吃饭了!咪咪,你在哪里?”狭窄而昏暗的握手楼下,用筷子敲着不锈钢pang的青年黎森林一边小声呼唤,一边眯着眼睛,认真扫视着巷子里的每个微小角落,像是猫儿一般,耳朵高高竖起,不放过任何一丁点可疑的声音。
他家的咪咪已经一天没有回过家了。
咪咪是一只漂亮又乖巧的狸花猫,颜值超高,一张毛茸茸的猫脸脸哪怕是放在人类的世界里,都能被人惊艳地叫一声美人。
咪咪虽然漂亮却飒气十足,能捕蛇捉鱼咬老鼠,文静秀气的猫脸,却透着一身不羁的野性。
她不爱黏人,也不肯吃猫粮,反而要跟着黎森林吃剩饭剩菜,时不时的就会外出消失一段时间,拖回来各种“猎物”给黎森林“加餐”。
黎森林今天早上匆匆忙忙出门赶地铁去上班的时候,咪咪已经不在自己的猫窝了。
黎森林原以为咪咪今天不过是例行公事外出,没想到他傍晚下班回来,在家里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咪咪还是不见踪影。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咪咪是个乖巧的孩子,尽管她十分热爱自然,每天都会到外面晒太阳,巡逻地盘,顺便锻炼身体,但是一直都记挂着家里的老父亲,每天都会按时在天黑前回家,陪老父亲吃饭,然后陪着黎森林这个老父亲一起看电视。直到黎森林拿着衣服去洗澡准备睡觉了,咪咪才会脚步轻盈地从沙发上跃下,迈着优雅的步伐回到猫窝躺下,闭眼休憩。
咪咪今晚一直没有回家,这让黎森林不由得产生了一股浓烈的不安以及某些可怕的猜想。
他家的咪咪漂亮又乖巧,一身野性尽情彰显生命力,与娇气的宠物猫截然不同,见过她的人类无一不为之倾倒,蠢蠢欲动。
前两个月,几个稍微面熟的街坊朋友见到过咪咪以后,甚至当着他的面问他肯不肯把咪咪卖人!
附近的大小孩子每次见到咪咪,更是走不动路,一个个像喝了假酒的醉鬼,对着咪咪一脸荡漾,堪比日本痴汉,甚至有的还会趁他不注意偷偷撸咪咪的身子,吸咪咪的毛!
偏他家的咪咪是个文静乖巧的,那些人没有恶意,她就安安静静地任由那些小屁孩抱她摸她,乖得不得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抱着她的小孩儿,丝毫不反抗。
如此一来,那些人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黎森林带着咪咪外出散步的时候,每次在楼下遇上他们,那些人都是两眼放绿光,恨不能将他这个老父亲取而代之。
有时候,在他与大人寒暄错眼没盯住的时候,有些小屁孩还会故意把咪咪当作无主的流浪猫猫,抱着就往家里跑走!
黎森林想到这里了,心头的焦躁更浓。他家的咪咪颜值那么高,性格又好,市场行情奇高,若是被一般喜欢猫的人抱走还好,就怕被那些专门偷抢猫狗的贩子捉走。
他沿着几条巷道反复搜寻了三遍以后,依然遍寻不着咪咪,心头焦躁愈发浓郁,联想到近日增多的狂躁猫狗被打死新闻,决定冒险到前方的小公园去。
这两年的气候异常人们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快节奏的社会生存压力下,逐渐变得麻木和习惯。
记不清多少个月没有下雨了,小公园原本人工铺设的草坪早已干枯腐朽,碾化成碎片,与土黄色的泥土混为一体。
横平竖直的花圃不见绿色,只有光秃秃的枝茬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黎森林跨步进去的时候,脚踝擦过枝茬,哗啦细微的一声,外表看似坚硬的枝条如粉屑似的蹭落下来。
黎森林一愣,猛然间想起了一个月前某日去散步时旁观到的一场对话。
那天他刚跑完步,正在公园的单杠上锻炼臂力,旁边两个女人在聊天。
穿着运动服的女子指着草地,好奇地问道:“阿姨,这些台湾草都死了,怎么不重新种过新的?”
修剪着树枝的妇女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如黄土高原流失水土的沟壑一般深刻,她叹息一声,脸上的愁苦之色更浓了:“唉,种了,前两天重新换上新的草皮了!种不活呀!种不活,领导天天被人骂,天天骂人!”
“怎么会种不活呢?”女子不解,她知道这半年全国多地气候炎热干旱,很多地方都不下雨,可小公园里不是有自动旋转的喷水装置么?
“种不活呀!”妇女用一种恐惧中压抑不住惊异的兴奋神色对上女子的眼睛,“白天一日三顿照着给淋水,没用!没用!水都渗进去了,透透的,不到两个小时就干了!苗子娇嫩,一个小时没沾水,就晒得干干的!活不下来!”
女子被妇人的神色吓到,有些畏惧地微微向后退了退:“嗯……这样啊,确实是……最近还停了几次水,太干旱了!多淋几次水,可能就能活了。”
“活不了,活不了!”妇人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大旱之后必有大灾!这是上天给我们的预示,人是救不了的,该这样,就会这样!”她指着前方枝繁叶茂的大树,眼中闪烁着某种神秘的光芒:“看见没!该活的怎么都能活下来!命中注定,一切都有数!”
黎森林和女子循着妇人的手指看过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前方的一棵歪脖子树原本缩在角落里,光照被建筑物遮挡,又在喷水装置覆盖范围之外,树根还常常被抄近道的市民践踏剐蹭,总是苟延残喘随时挂掉的模样。
然而此时此刻,这棵歪脖子树的上部整个膨胀了数倍,与下面深绿的旧叶形成鲜明对比,上面的树冠如一把巨伞撑开,强势地遮蔽了角落的整片上空,旁边的其他树被推搡挤成一团,有一大半已经开始褪色变得干枯,地上厚厚一层黄褐色的落叶,像极了缺乏营养作息混乱簌簌掉发的残血社畜。
这个水泥色喧嚣包围着的绿色公园植物,赤,裸,裸地呈现了大旱之下,自然界最直观的生存竞争。
回忆到此,黎森林抬头看着头上如凶兽一旁盘踞着的漆黑树影,无由来的一阵胆战心惊。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自然是不相信那个清洁工妇女那套迷信的说法的,只是一个月前这里的树充其量就人大腿粗而已,何时变得如远古森林一样盘虬卧龙……
“喵~”一声清亮的猫叫声唤回了黎森林的思绪,他急忙转头朝着声音来源地望去。
就见一只黑白相间的狸花猫从树丛间走出来,嘴里叼着一只跟她体型大小差不多的小动物,艰难地用力扯着朝黎森林走去。
那小动物体重不轻,沉甸甸的坠着,尾巴那块擦着地面,狸花猫走得踉踉跄跄,看着随时都会摔倒。
“咪咪!”黎森林大喜过望,急忙奔过去。
咪咪把嘴里的小动物丢到黎森林面前,并未搭理急切的老父亲,转头继续凶猛地撕扯着从树丛中带出来的藤蔓。
黎森林这才注意到被咪咪叼着的是一只小狗,小狗身上密密实实地箍着细长的藤蔓,被捆勒成了一只端午的圆糯粽子。
小狗身上的这些藤蔓别看它细,出人意料的坚韧,黎森林上手试了试,发现轻易撕扯不掉。他皱了皱眉,掏出腰间的钥匙串,打开指甲刀,插、进小狗与藤蔓之间的间隙,一手摁住小狗的狗头,开始用力地来回切割起来。
黎森林因为养了咪咪,这两年都有外出跑步的习惯,定期还做做力量训练,力气在同龄人当中不算差了,单手能拎起一袋五十斤装的大米,然而黎森林上手这几下,竟然没能割断这些看似脆弱的藤蔓。
他的动作拉扯着藤蔓似乎扎紧了小狗,黄棕色的小狗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眼泪霎时如溪流潺潺流出,随即发出了濒死一般的呜咽声,听起来可怜极了,似乎遭到了某种惨绝人寰的对待。
“呜汪呜汪呜汪……”
它要死了!
小狗激动地嗷嗷叫着,一边还时不时蹬蹬四只肥肥的小短腿,毛茸茸的身子使劲扭啊扭,似一只被蛛网捆住而蠕动不休的大型毛毛虫。
黎森林无语地翻了个不甚明显的白眼,再不留手,猛地用力,小狗身上的藤蔓终于彻底被割断。
咪咪嘴巴咬着松散的藤蔓,将它们往外扯远,边扯,边用力撕咬,将这些从树丛中延伸出来的藤蔓扯成一截一截,看着它们掉落在地,再无法蠕动,才松了嘴巴,一颠一颠地跑回来。
“喵~”
黎森林立刻放下手中捏着后颈皮的小狗,接过朝自己奔来的咪咪。
当他双手触及温热柔软的小小身躯,几乎要热泪盈眶:“咪咪!吓死爸爸了!我以为你被人捉走了!”
咪咪温顺地蹭了蹭黎森林的手臂,轻柔地喵了一声。
听到女儿清脆悦耳的叫声,黎森林心都要化了,他双手抱着咪咪,一颗心落回了实处:
“你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按时回家?爸爸我担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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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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