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阙说的时候，重音放在“跟你一样”。

聂司卓秒变鸭嘴兽，撅着嘴坐下。

哼，他确实不是来聊工作的，怎么了？

慕时卿坐回位置上，跟杨开阙和陆斯年聊了起来。

聂司卓听了一耳朵，是外贸的事情，他之前有跟进过，没让他回避，但也插不上话，加上屋子里的人都穿着长袖，就他穿得清凉，更显得格格不入。

陆斯年落井下石地冲他笑了笑，挑衅意味明显。

过分！

他绞着手臂在那里生闷气，慕时卿抬眼看了过来，“冷的话那里有毯子。”

聂司卓想说“一点都不冷”，想了想，又改了主意。

“谢谢慕总。”他有意放软语气，一副被温暖到了的样子。

慕时卿视线落回到手上的资料。

聂司卓拿起毯子披上，顺便发了一个恃宠而骄的眼神给陆斯年，陆斯年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论绿茶，陆斯年都有点甘拜下风。

外贸工作聊完，接下来轮到港口项目，陆斯年不方便留下，起身告辞，聂司卓披着毯子稳稳地端坐在单人沙发上，大有一种即将登基，准备carry全场的架势。

杨开阙也起身，打算跟着一起离开，陆斯年提醒，“你不是负责这个项目吗？不留下来一起讨论？”

杨开阙请示地看了下慕时卿，慕时卿点头，他只能坐下。

聂司卓刚翘起的嘴角又落了回去。

好个绿茶年，居然在这里给他使绊子。

全场是carry不了了，他意兴阑珊地跟杨开阙复盘项目情况，慕时卿在一边旁听。

复盘完，杨开阙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聂司卓没有留下来的借口，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慕时卿幽幽瞥了聂司卓一眼，跟两人交代道：“回去早点休息。”

送走所有人，慕时卿刚要转身回房，听到有人敲门。

他有预感来人是谁。

也不知道这次会用什么借口。

屋门打开，门外果然站着一个身着夏装，自称身体很好，却披了一晚上小毯子的男青年。

“怎么？”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手机忘拿了。”聂司卓回。

慕时卿留心聂司卓的表情，看着不像是故意的，点头道：“等着，我去帮你拿。”说完转身进屋。

屋外的人跟了进来，还把门关上了。

慕时卿没管，继续往屋里走，在茶几上看到了手机。

他弯腰拿起，一转身就跟黏上来的聂司卓对上了。

“手机。”他举起手机横在两人之间。

聂司卓接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东西拿了，你该回去了。”慕时卿微微歪着头，语调和缓，带着几分提醒似的警告。

聂司卓身体稍稍前倾，打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我想知道，你这次来桂北的原因。”

慕时卿眯了下眼睛。

他来桂北，是担心海跃投资影响聂司卓拿海港项目。

下午他找人了解过，项目招标工作截止目前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所以为了不给聂司卓增添压力，他一直没有说。

难道是聂司卓察觉到了什么？

他正要开口，就见聂司卓耷拉着嘴角问道：“是来跟陆斯年出差的吗？”

慕时卿：……

呵，他高看聂司卓了。

“我来干什么，要跟你汇报吗？”他没好气道。

一天天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我想知道。”聂司卓不屈不挠。

“知道了能干什么？”慕时卿问。

聂司卓被问得卡了壳。

是啊，他知道了又能干什么？

他甚至连问这个问题的资格都没有。

“我……”他低下头，嗫嚅片刻，“那你早点休息。”

慕时卿看着那个落寞的侧影，插在裤袋里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我是为了项目的事才来的。”他还是回答了。

他可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影响聂司卓的状态，进而影响到项目投标的事，不是因为心软。

聂司卓转身的脚步顿住，状态肉眼可见地鲜活起来，“你说的项目，是指我们的那个项目吗？”

“不然呢？”慕时卿状似不耐烦地别开脸，“快回去吧。”

“哦。”聂司卓笑着应道。

慕时卿不用看也知道，那张笑脸上，肯定挂着两个极具欺骗性的酒窝。

“我走了，晚安。”聂司卓说。

“嗯，”慕时卿抬起眼睛，瞥了眼聂司卓身上单薄的无袖T恤，忍不住说道，“多穿点衣服，别到时候感冒了影响投标的事，关键时刻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我身体好着呢。”聂司卓臭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时卿额角抽了抽，“滚。”

聂司卓乐颠颠地滚了。

关门声响起，慕时卿才补了一句：“笨蛋。”

*

次日，聂司卓和杨开阙出发前往海港项目招标会场，慕时卿没有跟去，但一直让人留意海跃投资和那家本土公司的动向。

派去的人汇报说，两家公司的人去了一个待开发的旅游景区考察。

慕时卿听完反倒变得不安起来。

这节骨眼上，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考察项目，十分可疑。

他给杨开阙拨去电话，无人接听。

按时间算，现在杨开阙跟聂司卓应该是在路上，有司机开车，不至于没办法接电话。

他又给聂司卓拨去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他叫上老刘，打算前往招标会场，刚下楼，招标方打来电话，说杨开阙所乘坐的车子出了很严重的交通事故。

慕时卿脚步忽地顿住，脑子也轰地一下成了空白，周围有人在走动，也有声音传来，但他却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感觉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车上的人怎么样了？”他强制回档。

“目前还不知道，我们也在赶过去的路上。”招标方的人回复。

慕时卿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强制回档的大脑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我要求暂停这次项目招标，因为我怀疑车祸是人为的，有人想要阻止聂氏参加投标，事情发生在你们桂北市，为确保公平公正，请你们务必先查清楚车祸的原因。”

招标方那边似乎也正有此意，表示一定会考虑慕时卿的意见。

电话挂断，陆斯年快步走了过来，“听说了吗？”

“嗯。”慕时卿应了一声，抬脚往酒店外走，表情似凝了霜般冷冽。

老刘已经把车子开到了门口。

陆斯年脚步不停地跟上。

他没敢再多问什么，他很了解慕时卿，此时的慕时卿就像是结了冰的海面，平静之下全是汹涌的怒意。

车子很快启动，前往招标方说的医院，其间陆斯年拨了两次杨开阙的电话，都无法接通，他没有犹豫，又拨了聂司卓的电话，依然处于失联状态。

慕时卿余光瞥到了陆斯年手机上的名字，扭头看向窗外。

“能不能祝我旗开得胜？”这是聂司卓出发前，偷摸问他的。

他当时吝啬于表达，回了句：“能做到万事俱备，自然会旗开得胜。”

没有得到祝福，聂司卓依然很高兴，讨好道：“有你在，自然万事俱备。”

他这哪算得上万事俱备。

极致的愤怒过后，变成无形的悔恨，如果他能考虑得再周到些、再警惕些，是不是就能避免事情的发生？

这是他第二次感到这样无助，第一次是在父亲离世那天。

是他不够强大吗？所以没办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窗外阳光明媚，他却仿佛掉进了幽深冰冷的大海中，未知的等待又是如此漫长和煎熬，短短的十几分钟车程，他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来到医院急诊部，他们先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杨开阙。

陆斯年几步走了上去，看着杨开阙脖子上的颈套，沉默了。

杨开阙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哑着声音说：“又套上了。”

他几个月前才出了一次车祸，套了一个多月的颈套。

陆斯年生气：“给我闭嘴，好好休息。”

慕时卿环视一圈，没见到聂司卓的身影，心口莫名揪起。

“时卿。”有人在后面叫他。

他缓缓回头，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聂司卓。

揪起的心松了一些。

“怎么样？”他走过去问道。

他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喉咙又干又涩，这是极度紧张下，才会出现的反应。

“我没事。”聂司卓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想要站起来，被护士制止，“坐下。”

同时响起的还有慕时卿一样的斥责声。

“哦。”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指令，聂司卓像只犯错的大狗子，乖乖缩回到轮椅里。

一番详细的检查和沟通后，确认包括杨开阙和聂司卓在内，车上人员都只是不同程度的受伤，没有生命危险，手机被遗留在了车祸现场，不久后才被送了过来。

慕时卿给所有人都定了VIP病房。

晚上，做完检查和治疗的聂司卓躺在病床上，他伤得不算重，但保险起见需要留院观察。

“等出院了我就去买个电话手表，这样就能随时联系上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站在床边的慕时卿。

从见到他起，慕时卿脸上冷冽的表情就没融化过，话也很少，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没有见过慕时卿这个样子。

“休息吧。”慕时卿说。

聂司卓稍稍抬起身体，被慕时卿按了回去：“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聂司卓又是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慕时卿的动作和声音格外轻柔。

“没有，你要回去了吗？”他看着慕时卿问道。

“你希望我回去吗？”慕时卿反问。

聂司卓怔了怔，直觉告诉他，无论他现在说什么，慕时卿都会答应。

“我想你留下陪我。”他尝试着回答。

“那我就留下。”慕时卿浅浅地弯了下嘴角，目光也很柔和。

聂司卓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然为什么慕时卿会这么温柔？

慕时卿忽地捂住他的嘴：“不许胡说。”

“哦。”聂司卓应了一声。

呼出的炙热气息拂过掌心，慕时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他拿开手，垂下眼睫，后又抬起，看着聂司卓，郑重地说道：“今天这件事，不管背后是谁指使的，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聂司卓：好霸气[星星眼]，有个霸总老公真好[害羞]。

慕时卿：等着，给你报仇？[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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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8章 漫长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