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一这日,李玦为齐王接风特意选在紫宸殿设宴。
赵媛早在知晓李玦安排时特意在宫中太液池设宴请各位官家小姐。
自被毒蜂蜇伤,赵媛休养了半月,期间用了无数珍品,好不容易挨过肿痛,又日日夜夜悬心,殚精竭虑,生怕会在脸上留下疤痕。
长信宫中,赵媛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着面容,紧张问:“玉娇,你再来帮本宫看看,本宫脸上可有损伤?”
玉娇笑着安抚:“娘娘暂且宽心,这是特质的玉肤膏,能够消除疤痕,细腻肌肤。您精心养了这几日,半点伤疤没留下。皇上见了,定会欢喜。”
一提到皇上,赵媛立即想到当日永安宫中在李玦面前出糗情景。。
心中余恨未消,赵媛愤恨道:“都是贱人害的!若非她使用妖术才招来蜂群,本宫怎会在皇上面前丢尽颜面。”
赵媛心中恨极了。
虽然太后姑母说了不要再生事,但她觉得一定就是贱人做的手脚。
只是不知贱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从底下爬上来的贱胚子,瞧着那副在皇上面前娇媚啜泣的样子,全是下流手段,当着她和姑母的面都敢狐媚,背地里还不知用怎样下作手段勾引!
赵媛越想越恨,自从她的脸受伤后,皇上就没来看过她。
更没派人来问过她一句,对贱人却是越发的好,赏赐的东西一波一波送到关雎宫。
这让她怎能不气!
皇上抬举也就算了,贱人也不想想能不能配得上。
玉娇劝着:“娘娘别气,今日您宴请了各位千金,等会儿到了太夜池,有的是您出气的时候。”
赵媛一经提醒面上怒意退去三分,她很是受用地点头,眉头稍挑,侧眸:“给贱人送去消息了?”
玉娇微笑:“娘娘放心,一早就派人送了信儿。”
赵媛起身,面上遮不住得意:“既然如此,咱们也过去吧,免得耽误了好戏。”
玉娇:“是。”
与此同时,关雎宫中雨桐愁容满面地走进殿中。
谢芜见状问了声:“何事?”
雨桐面容凝重严肃:“娘娘,方才长信宫来人传消息,说丽贵妃今日特在太夜池设宴,请娘娘一同前去。”
谢芜看出了雨桐的欲言又止:“你觉得我不该去?”
雨桐抿唇:“丽贵妃与您不和,今日却突然邀您赴宴,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嘛。”
更何况,今日是齐王进宫的日子。
齐王殿下和娘娘……
若是……若是娘娘与齐王遇到,那场面……
那时不知会生出多少的口舌是非,更不知会给娘娘带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雨桐怎么看都觉得丽贵妃摆的是鸿门宴。
谢芜眸光低垂,眼睫随着呼吸微颤,唇角噙着一抹浅笑,说出的话却沉稳冷静。
她道:“雨桐,你要知道,不论你如何小心,这世上总会有害人的心思。”
雨桐:“……”
谢芜:“那些想害你的人,并不会因为你的回避而就此终止。你若畏惧,退缩,他们会因此觉得是你怯弱,无能,进而得寸进尺,做出更过分更多伤害你的事,直到你无法忍耐为止。”
“雨桐,你要知道,旁人的嫉恨你,无非是因为你身上有他们想得到却未能得到的东西。至于,旁人的诋毁,那是因为他们害怕有一日你会成为威胁他们的力量,所以,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尽早铲除。”
“所以,遇事,不要害怕,不要慌张,不要总想着如何躲。”
赵媛嫉恨她,不就是介意她得到了李玦的“宠爱”吗?
可赵媛嫉恨又如何?
即便李玦对她是虚情假意,对赵媛未必能有真。
说来,差点儿忘了,李玦对赵媛,嫌弃厌恶约莫是真的。
否则,赵家最终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
雨桐看着自家娘娘有些失神。
明明娘娘仍旧是娘娘,可娘娘说话的时候觉得娘娘整个人格外有力量。
听着娘娘的话,就连原本不安的心,竟然……竟然不经意中平复了许多。
雨桐看着娘娘的身影,忍不住循着自家娘娘的话问:“……那,那该如何?”
谢芜:“迎上去。”
雨桐:“……”
“不惧不退。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知道对方的痛点,知道对方在意什么,害怕什么,要让他们清楚得知道冒犯你会有怎样的后果,要让他们知道做错事的代价,要将他们给予的一切负面情绪全都尽数奉还回去,直到他们不敢再生出冒犯之心。”
雨桐:“……”
谢芜转过身来,面上仍带着微笑:“人只有真的疼了,才会真的长记性,才会知道什么事做不得,什么人招惹不得。”
在这后宫中,她不屑于去与任何人争恩宠,却也绝不会容忍她们欺负到头上。
更何况,后宫中的女人就像开不尽的春花,今日凋了这一朵,明天又会开出新的一朵。
宫中年年有新人,却年年不缺新人。
如果只把目光放在后宫的那些女人身上,可不是要头疼死了。
既然给女人制造争斗灾难的是男人,那么需要警惕、解决、铲除的也该是男人。
谢芜对她投以坚定的眼神,微微一笑,却已是过于夺目:“雨桐,你需记住,招惹是非的人,不是我们。所以,该退的人,也不该是我们。”
起身时又道:“时候不早了,既然丽贵妃盛情,咱们就往太液池去一趟。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赵媛宴请她存的究竟是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她又怎会让赵媛得逞呢。
*
太液池。
谢芜到时,众位千金正在池边赏莲。
见谢芜来,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只按礼数行了礼,随即便远远避开,未有一人上前。
众位千金静默不言,无形中摆明立场。
早前永安宫中发生的事已传扬了出去,人人都知晓明贵妃遭太后和丽贵妃嫌恶。
朝中赵家一家独大,反观明贵妃……谢氏亲族,无一人在朝为官。即便贵妃一时得到皇上宠爱,没母家扶持,终究是昙花一现。她们自不会因贵妃得罪太后和丽贵妃,更不愿得罪赵家。
谢芜只当不知,不理会旁人冷眼,抬眼,先看到了人群中央的赵媛。
今日赵媛盛装出席,惹人注目。坐在赵媛身边的是赵媛手帕交,孙侍郎家的千金,孙妙可。
赵媛看到谢芜后,唇角一勾,故作亲切道:“明贵妃来了,怎地如此低调?来人,快赐座。”
孙妙可与赵媛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在谢芜入座后,孙妙可略提了声,问道:“臣女不识,这位可是明贵妃?”
孙妙可的声音刚落,不少目光望向她们的方向。
谢芜抬眼对上孙妙可的视线。
“臣女见过娘娘,”孙妙可施施然行礼,称赞道,“早听说皇上新得了一位美人,臣女即便闺中也听闻过娘娘的名声,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谢芜抬眼,心中淡笑。
孙妙可模样长得灵巧讨喜,话说得也漂亮。
在深闺中都听过她的名声?
什么名声?
她有什么名声值得流传?
自然是那些非议她的闲言碎语。
如今孙妙可当着众人又是向她请安,又是称赞,将事情做得漂亮,事儿做得好,反倒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果然,在孙妙可的话后耳边隐约传来窃喜声。
或是讥讽,或是观望,或是低声议论,无不等着看接下来好戏。
教人如此期待,谢芜也不好让人太失望。
她浅笑回应:“多谢孙小姐记挂,关于孙小姐,正巧本宫对孙小姐也甚是记挂呢。”
孙妙可闻言一愣:“???”
她何时与谢氏有交集?
谢芜满眼真诚道:“听闻孙小姐与翰林家的王公子月前定了亲,王公子却因病亡故,好好的婚事未能成,真真是可惜。本宫今日与孙小姐一见甚是投缘,若孙小姐往后婚事艰难,本宫定会让皇上留意着。有皇上赐婚,孙小姐定能再结一门好姻缘。”
她不惹事,不代表着她怕事。
在李玦面前示弱,不过是手段,但并不意味着她只会这一种手段。
旧事被重提,孙妙可听明白了对方言语中深意变了脸色。
周围人窃笑声更大,不少千金用团扇遮掩,肩膀却是有频率地在颤动。
孙妙可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变白。
那些窃喜声让她又臊又难堪。
忍不住抬眼暗瞪谢芜一眼。
若不是家中奔走,她早就因短命的王公子,背上克夫的名声。
本以为此事已被压下,现下却被谢芜大庭广众说了出来。
对方还说什么若是往后她婚事艰难,替她去向皇上求情,让皇上留意她的婚事,为她赐婚!
这不是拐弯抹角地说她克夫,不好嫁,只能靠赐婚才能嫁得出去吗?
真是可恶!
赵媛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孙妙可,为其撑腰道:“当日明贵妃在永安宫百般隐忍,本宫还以为明贵妃是个闷嘴葫芦,没想到明贵妃口齿竟如此伶俐,看来明贵妃并不只是会楚楚可怜那一套嘛。”
说完又扫向众人,赵媛昂首,轻蔑一笑,提声为孙妙可解围,“只可惜明贵妃到底出身市井,即便有所‘听闻’,多是一知半解。妙可,本宫听太后提及,不日你父亲就要任吏部尚书一职。水涨船高,届时你身份贵重,又岂是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依本宫看,这长安城中的郎君你暂且挑着,若真有心仪的,再请皇上赐婚岂不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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