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痘的又不是我

腊月隆冬,各家各户忙着准备过年,一派辞旧迎新的景象。

寻常百姓家喜气洋洋,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祭祖打扫、张灯结彩、打糕杀鸡的时候,大祁几乎发动政变,差点改元易主。

自从当今染疾不临朝,圣体痘疹不治的猜测就不断扰动朝政深潭,暗流涌现,谋算重重。

大臣多番求见圣驾无果,却在某一天夜里,得知皇帝突然传召左相和谏议大臣张大夫进玄央宫密议,惊涛骇浪骤然掀起。

皇帝深夜急召左相,是否为立储君?为何不召右相?张大夫虽然只是个谏议大臣,但他是皇后的父亲,赐封明国公,皇帝要见他,是否证明这储君之位已指定在皇后腹中?

可皇后腹中胎儿是男是女,仍未有定数。

对不少人来说,那一夜十分漫长,许多人彻夜未眠,

而到了次日,五品以上官员终于收到了传召,要进朝堂议政。

当群臣惶惶不安来到朝堂时,龙椅上空无一人,只有左相主持大局。

面对立储的问题,左相避重就轻,却厉声弹劾群臣拉帮结派,欲谋不轨。

霎时间,各朋党互相谴责,互揭底细。

针锋相对间,安王和兵部尚书突然打破局面,要求左相宣读皇帝遗诏。

左相只道一句“立储当立嫡”,便当即让所有人认定了之前的猜测。

至此,安王一派显露野心。

多位文臣宁愿拥护先帝的三皇子安王,也不愿将筹码放在一个母族势力弱且未知男女的胎儿身上。

兵部尚书更欲以兵权助安王谋取帝位。

然而,当刀剑冲进朝堂,来者并非兵部尚书的军队,而是御前禁军。

所有大臣被迅速包围,安王和兵部尚书也被当场控制住。

卫暄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让这帮人在禁军的刀下提心吊胆了半天,才迤迤然出场。

他的出现像一阵刺骨的寒风,刮得大殿气温骤降,就这样,不少官员竟还出汗如豆。

众人心里明白,皇帝登基七年,终于等来了清算的机会。

安王因犯逆谋之罪,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皇帝念及血脉相连,免其死罪,判其终身幽禁。

兵部尚书因带兵谋反,满门抄斩,其余将领斩立决,三族流放。

此事还扯出一大串党羽和几个旧案,牵连甚广,卫暄清理残余势力,藉此重挫其他朋党,提拔新人,肃整朝野,敲打百官。

处理完外朝的事,他才回到后宫,先向太后请安,再召各宫嫔妃前往凤鸣宫。

赵芷雨还在玄央宫的偏室里等着皇帝的消息,突然收到传谕,急忙更衣,带上鸿雁出门。

这些天以来,她一直待在玄央宫,如今突然要离开这里,竟有些不习惯。

还没走出大门,她就遇见了于修容。

于修容已经摘掉绢布,露出了花容月貌。

两人见面没说什么,只简单地打了招呼。

凤鸣宫与玄央宫离得近,她们是最先到的,其他人接着陆续出现。

那些人一看到她们,除了见礼,就是盯着她们的脸看,似乎想确认她们脸上有没有留下痘痕。

被困在各自宫里那么多天,一直没有皇帝的消息,今天突然得知皇帝离开玄央宫去了朝堂和寿安宫,又要召见她们,各人的心情既激动又忐忑。

皇帝病愈了,她们不必担心被赶去怀仁寺,又可以继续在后宫闹腾了。

可经过了这个事,后宫会出现多少变数,嫔妃的宠爱会不会被洗牌?

敏感的后宫女人仿佛闻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没有像往常那样多嘴多舌,只静静等待皇帝和皇后出现。

就连一贯肆无忌惮的史贵妃,也收敛了许多。

不过,看到赵芷雨时,她还是忍不住道:“你还能活着回来呀?”

赵芷雨傻傻道:“出痘的又不是我。”

在场的人凉气倒吸,用惊恐的目光盯着她。

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也不怕皇帝听到?

就在这时,皇帝扶着皇后从内室出来了。

众嫔妃一同起身行礼,等听到叫起声后,才回到各自的位置,偷偷打量上面的人。

一病半月,卫暄消减了不少,此刻龙袍宽松,面颊瘦削,有些苍白,却更显眉目精致,风姿俊逸。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赵芷雨说的话,但他的脸色没什么异常。

此时他眼神柔和,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极了:“朕卧床多日,让你们担惊受怕了。你们斋戒抄佛经,让朕赶在过年前病愈,实在是心虔志诚,都辛苦了。”

史贵妃带头道:“圣体安康是妾等最大的心愿,能为陛下祈祷去疾,妾等心中无比喜悦,只恐做得不足,又何来辛苦一说?”

这话她说得极其自然,没有一点心虚,好像完全忘了自己为了逃避侍疾而故意着冷生病的事。

卫暄自然知道这事,但他懒得追究。

而且,相比起于修容来了玄央宫却躲着不近他身,以及汤充仪将其他人推出来顶替自己的行径,史贵妃明摆着拒绝的做法似乎还不算很过分。

他配合地点头微笑,然后转头看着皇后,轻轻拍她的手:“皇后也辛苦了。”

皇后的眼眶还泛着红:“妾只盼陛下一切安好,陛下的龙体可是属于大祁的,龙体康泰是天下百姓的依仗,往后要更加珍重爱惜,切勿过于劳累了。”

皇帝的病情一直让她寝食难安,今天早上,当她知道父亲昨晚进宫见过皇帝,左相又召群臣入朝时,她当即宣了医师。

若非太医署得了口谕,不得给皇后催产,她现在已经躺在产床上了。

卫暄知道她也不容易,应道:“皇后说得极是。”

说罢,他的目光落到赵芷雨和于修容身上:“朕在玄央宫养病,也多亏了于修容和赵修媛两人的照料。”

皇后明白他的意思:“妾想着她们两人必定会全心全意伺候陛下,故而让她们侍疾,如今看来,两位妹妹果然将陛下照顾得极好,如此大功,应当赏赐。”

卫暄点头:“皇后果然慧眼如炬,于修容德才兼备,将玄央宫的内务打理得井然有序,使朕养病甚为舒心,便晋为昭媛,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道:“妾也觉得甚好。”

于修容连忙下跪行礼:“妾叩谢皇恩。”

她一下子从修容变成了昭媛,在场的人激起了各种心思。

纪昭容庆幸她的晋位没有越过自己,汤充仪羡慕嫉妒的同时又暗暗后悔自己失去了机会,而其他人则将好奇心和注意力转移到赵芷雨身上。

听皇帝的意思,这赵修媛似乎也做得不错?她已经从美人晋位成修媛了,这会儿莫非还要晋位?

然后,皇帝的判决出来了:“赵修媛不辞劳苦,近身伺候,实属难得,然言语冒失,几番失仪,使朕甚为不悦,朕也不想赏你什么了,就给你解除几天禁足,过年期间的宴席,你都参加吧。”

他话刚说完,忽地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叩头便是,不必谢朕。”

赵芷雨有点窘,还好她从来就不对得赏这种事情抱有多大期望,便听话地闭嘴叩头。

众人没想到赵修媛侍疾了那么多天,最后得到的赏赐竟然只是解除几天禁足参加宴会。

看来这人的嘴拯救不了,再大的功劳也会被嘴巴葬送。

这个结果也让范婕妤很失望,她还一直盼着赵芷雨会触怒皇帝受罚。

至于那些心细的人,注意到皇帝说于昭媛打理内务、赵修媛近身伺候,顿时就对这两人的侍疾细节猜出了几分。

也许皇帝对那个于昭媛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满意。

不管怎样,皇帝康复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大家可以放心下来安稳地过年了。

离开凤鸣宫时,史贵妃相当好心地提醒赵芷雨:“参加宴席要好好打扮。”

赵芷雨应声说是,过后对鸿雁说:“贵妃娘娘很关心我。”

鸿雁对此没什么见解,只能附和。

要是飞雁在的话,她肯定会说,那是因为皇后娘娘快临盆,宴席都交由她和容贤妃负责了,她提醒您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提起飞雁,此时她和南归以及一群小宫女小内侍,都站在和乐宫大门前盼着赵芷雨。

一看到她和鸿雁平安回来,众人又是泪又是笑,将他们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子迎了进去。

当晚的后宫还算平静,皇帝大病初愈,只宿在自己的寝宫里。

这几天为了掌握百官动向,布局算计,卫暄休息得不太好,睡得也不沉。

他睡到半夜无端醒来,觉得喉咙有些干,咳嗽了两声,半夏听到动静立即上前伺候,给他端来了水。

卫暄喝了水就问:“赵修媛呢?”

半夏小心翼翼地道:“修媛娘娘在和乐宫呢。”

卫暄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已经不需要她侍疾了。

今天早上离开玄央宫的时候,他都没想起要对她说什么,后来就是在凤鸣宫发话,将她赶回和乐宫了。

那个每晚守在自己身边撑到天亮的人,现在大概是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了吧。

他看着烛光照不到的一个漆黑角落,忽然觉得这夜里空荡荡的,太安静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耐得住的。

半夏见皇帝有些低落,轻声道:“陛下,要不要召修媛娘娘过来?”

卫暄摆了摆手。

他又不是两三岁的稚童,半夜醒来不见人就要闹着找人么?

不对,这半夏的眼神怎么如此奇怪?

他只不过是习惯了那个女人侍疾而已,又不是想要什么,这人都想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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