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商户女

五天四夜,先是沿水路顺江而下,而后又坐了两日马车,晋宁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第八日清晨抵达了京城。暂时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后,晋宁又立刻派出人手出去打探沈家的位置,是的,她其实并不太清楚沈流舒家究竟在哪里,不过这个也并不打紧,毕竟人家可是新科状元,堵在翰林院门口稍微打听一下,就**不离十了。果不其然,晋宁上午的时候派人出去打探,结果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唐骏就一脸铁青的匆匆跑了回来。

这家伙一进了屋,二话不说,回手就紧紧关闭了门窗。

“怎么了?”晋宁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唐小狗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晋宁眼神里有着五分同情和五分庆幸,只听其说道:“沈流舒出事了,朝中爆出舞弊案,他被牵连进去,如今已是身败名裂,被皇帝打入了死牢之中。”

晋宁听到这里,心中瞬间咯噔一声。

“这事闹的极大,连皇榜告示都贴了出来,沈流舒十日之后,午门处斩。”

晋宁深吸一口气,心思电转间,开口问道:“那他家人呢?”

“自然也被牵连了进去,父母被判了流放,一对妹妹被充了教坊司。听说还有个叔父,事发当天就因惊吓过度而当场去世。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惨啊!”

唐骏虽然年少但此时也是一脸唏嘘的表情。

想当初沈流舒高中状元,整个雍州城皆以其为荣,走到哪里都被视作座上之宾,那是何等风光然而时事易转,不过区区数月而已,高高在上的状元郎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阶下之囚,还连累了全家人……

“幸好,你们尚未成亲,否则的话,你也在劫难逃!”唐骏一脸庆幸地如此说道。

晋宁显然不相信沈流舒的状元是舞弊得来的,只是她初到京城,万事不熟,即便是金钱开路也难以打听出此案的具体内情,至于死牢那边,更是连看都别想看一眼。晋宁没有办法,只能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在沈流舒的家人们身上,据打听,沈家父母早几日就离开了京城,如今已经在流放的路上,看方向应是往崖州去的。至于沈茹和沈微……她们虽入了教坊司,但若真的肯重金相砸,倒也不是不能将其救出。

晋宁是个果断之人,在该使用钞能力的时候也绝不吝啬(其实心里还是淌血的)她拿出了一百两黄金,亲自往教坊司走了一趟。至于结果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对方收了钱,却只能保证先暂时不让两姐妹出来接客,但脱籍暂时还不能够。

晋宁其实心里也清楚,沈流舒的事情刚出,那些想对付他的人八成正紧盯着呢,教坊司那边是万不敢在这个时候放掉姐妹两的。“那不知可否让我们见上一面?”晋宁嘴角是笑的,但眼神却是冷的,似乎在告诉对方,老娘花了这么大的价钱,今天这面,是必得见到的。

摸着怀里热乎乎的金子,对方犹豫中带着为难,但最后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炷香后,有人脚步踉跄的走了进来,是双胞胎中的妹妹沈微。与初次见面时甜美泼辣的少女形象不同,此时的沈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茫然绝望的味道,就像是掉进陷阱里的小兔子已经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

“微微姑娘,还记得我是谁吗?”晋宁眉眼柔和地问道。

沈微只痴愣了一瞬而后就开始疯狂点头只听她大哭地说道:“你是唐家小姐,大哥未过门的妻子。天啊,你怎么也到这里了,那些坏蛋连你都没有放过吗?”

坏蛋?

晋宁眼前微微一亮,她先是用最快的速度暂时安抚住了对方,而后直接开口问道:“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沈微嗯了一声而后便抽噎的学了起来,说具体的事情她也不甚清楚只是有一次去书房送茶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对话。

“…哥哥说,如今朝堂上三王爷与五王爷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斗的厉害,特别是三王爷,为人口蜜腹剑,心狠手辣……哥哥还说……三王爷的心腹是奸臣贾松,现在正极力的想要坐上宰相的位置,而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德高望重的史老太傅。”

说到这里的沈微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史老太傅就是这次恩科的主考官……”

明白了,这就是典型的城门失火殃及鱼池啊。沈流舒这个新科状元被迫卷进了一场夺嫡的阴谋之中,并在第一回合成功当了炮灰。沈微知道的信息毕竟有限,最有用的就是刚才那些了,于是晋宁也不在继续追问下去,反而道:“你姐姐呢,她还好吗?”

沈微闻言就红着眼睛低声说:“姐姐自来到这里后,人就病了。”

双胞胎之中的沈茹是个性格比较安静的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心思特别细腻的,这样的人遇到事情往往就容易钻牛角尖。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晋宁立刻就对沈微“画起了大饼”。她说:“你放心,教坊司这边我已经打典好了,可能会让你们做一些水洗打扫的粗活,但不会强逼你们出来接客,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们救出来的!”

沈微一听这话,眼泪唰的就狂流而下,只见她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的对晋宁磕起头来。不怪呼她如此的激动,实在是这些日子以来,在教坊司的各种见闻,吓坏了她的胆子。别看这里的姑娘一个个穿金戴银,好像过着大家小姐似的体面生活,可说到底,做的还是给人睡的活计特别是那些姿色普通,也没什么技艺才艺的姑娘更是惨的不能再惨:十一二岁还没成人的女孩子每夜被二十几个汉子守在门口。那种整宿整宿惨叫的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晋宁的突然出现无疑就像是赶走乌云的太阳,哪怕不能立时解脱,但总算也有了些希望不是?姐姐,是的,她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给姐姐知道。沈微跌跌撞撞的离开,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她们姐妹现在居住的地方,跌跌撞撞的闯了进去,张口就兴奋地说道:“姐,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沈茹神情平静的躺在床上,她已经再也无法回答自己的妹妹了,一只银钗,刺穿了她的的喉咙。

“姐!!!”房间里,传来少女私撕心裂肺的凄惨悲鸣之音。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绝望,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撑得下来的。起码对于沈茹来说,死亡是其所认为的最好的解脱。

月黑风高,死牢之中。

一身囚衣,浑身是伤的沈流舒张开双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

“你不该来这里!”他声音嘶哑地说道。

“……父王死了,母妃死了,史老太傅也死了。”黑衣人的声音不仅是沙哑,还有浓浓的恨意,他说:“你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不想你也死去。”

沈流舒沉默片刻,他紧紧闭上双眼,脸上有着巨大的悲痛之色。

“世子,想要如何?”

“皇帝虚伪不愿赶尽杀绝,封了我为岭南郡王。”黑衣人说:“救下你后,你随我同去,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完了的,总有一日,我要亲手为父母报仇雪恨。还有三王爷、贾松、高玉路、方淮南,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九月二十一,今日的菜市口,注定是充满血腥的一天。

一排十个刽子手,头绑红布巾,手拿鬼环刀,坦胸露乳,各个凶神愕煞。

被这场堪称本朝建国以来第一“科场舞弊”案牵连进去的,可不仅仅是沈流舒一个,光是今日要在这里掉脑袋的就有七十八人,可见接下来的场面会是何等的残酷。

晋宁挤在人群之中,本来少许紧张的心情此时也已经完全平静了下去。

沈流舒不在这里,七十八个死囚中并没有他。

这其实也并不奇怪,他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没有他,故事该怎么进行下去?所以其必然会平安逃过此劫,只不过——

晋宁垂下眼睛,在身边家丁的保护下艰难的挤了出去。

“去死牢。”

半个时辰后,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晋宁睁开了眼睛。

“沈流舒昨天晚上在监牢中暴毙而亡,尸体已经连夜抬了出去,埋入了乱葬岗。”唐骏花了十两银子,从狱卒那里打听来了消息。

“姐,你是想去给沈公子收尸吗?”唐骏低声问道。

他心里忽然觉得,这个总是面目可憎的女人,原来也是有着情意的一面。

毕竟两个人,差点就成了亲,结为了夫妇呢!

“不,回客栈。”晋宁淡淡地如此说道。

唐骏:“…………”。

一个月后,皇帝昭告天下,三王爷李云忠入主东宫,册为太子。

两个月后,晋宁在京城金鱼胡同,买下一座五进的院子。

三个月后,唐氏布行,京城分行隆重开业。

四个月后,晋宁与宰相贾松的第八房姨太太成为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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