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未亮,琉璃瓦片上存了一夜的露珠顺着屋檐无声滑落。
飞檐下,宫人手持铜盆茶盘穿梭在各个宫殿内,脚步轻巧的埋头给主子们端茶送水。
玉锦轩内,燃了一整夜的熏香化为灰烬只余淡淡清香,千翠进来瞧见了就手脚利落的将香炉收了起来。
她是个闲不住的,收完香炉又四处瞧了瞧,眼见花瓶里的花不新鲜了就招来小北子去摘些新鲜的花来。
忙完这个,又去梳妆台前将主子等下要用的东西先拿来出来,全然没注意正有人看着她。
红木架子床上,虞妩月神色朦胧的瞧着千翠忙来忙去,几缕青丝交织在一起落在一侧,显出几分凌乱来,皮肤娇嫩,映出些几许红印子。
珊秀从外面进来正要问主子醒了没,抬眼就与虞妩月的杏眸对上了,脸上露出笑来,“主子醒了。”
千翠往床边看去,就见主子正半掖着锦被朝外侧着身子,杏眸微睁,神情迷糊,“主子您什么时候醒的?”
虞妩月语气带了些娇憨,“你进来时就醒了。”
“主子不叫我肯定是想赖床了。”千翠打趣道。
虞妩月又在床上赖了几息才堪堪坐起,揉了揉脸,在珊秀的服侍下起了身,笑道,“是千翠你太入神了。”
“主子先洗漱吧。”珊秀去了盆架处,铜盆已被宫人端了来,将罗帕浸了浸水递给了她。
虞妩月接过,带着凉意的罗帕将她身上最后一丝倦意驱散,头脑清醒了许多。
千翠则将妆奁打开,一一询问,“主子今日打算穿哪件衣裳?戴哪只簪子?”
“就那件浅绿色绣着祥云的罗裙吧,簪子就用平日里戴的那只珍珠簪子就可。”虞妩月眉头微凝,细想了下吩咐道。
浅绿色衣饰颜色清雅也能衬下她的柔弱,而祥云寓意好,能开个好兆头。
“奴婢这就去将衣裳拿来。”千翠连忙应了,她一向是小姐说什么就做什么的。
珊秀则伺候着她在妆镜前坐下,拿起木梳为她梳起头来,嘴里说道,“主子等下要先去给婕妤娘娘请安吗?”
虞妩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浅勾,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来,“自然是要的,若是不去,我那姐姐怕是要发脾气。”
收拾完妆饰又换好衣服后,虞妩月看着镜中之人,眸若秋水,眉如翠羽,勾唇一笑,眼眸流转间皆显娇媚。
“小姐真好看。”千翠都看呆了,外人只看的到小姐的柔顺,只有她们才知道小姐究竟有多好看。
“好了,时间不早了,该去请安了,千翠你就不用去了,珊秀跟着我就好。”虞妩月收了笑,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柔静。
“小姐放心,奴婢肯定把玉锦轩给看好。”千翠保证道。
虞妩月微微颔首,带着珊秀去汀安殿给玉婕妤请安。
刚到殿外,还未进去就被桃兰拦在了外面,“娘娘还未起身,劳烦才人在外面稍等片刻。”
虞妩月往里瞧了瞧,又低眉道,“既然姐姐尚未起身,嫔妾就先不打扰了,待我回来在与姐姐请安。”
桃兰眼眸冷了冷,脸也拉了下来,不客气道,“二小姐这是入宫了就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吗?”
虞妩月仍低着眸,语气却柔弱又坚定,“桃兰姐姐这话就说错了,我很感念姐姐送我入宫,但皇上既下了圣旨便是名正言顺,姐姐如今还病着,无法与皇后请安,作为妹妹更应该代劳。”
“桃兰姐姐放心,请安时我会代姐姐向皇后问好的。”
说罢也不等桃兰反应过来,朝殿内福了福身,便带着珊秀走了。
等桃兰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没了踪影,恨恨的将一旁冒出头的花给扯的七零八碎才跺了跺脚进了殿。
二小姐以为入了宫就可以不将娘娘放在眼里了,哼,做梦。
出了听泉宫后,珊秀轻笑出声,“奴婢以为主子会在外面等着。”
虞妩月勾唇一笑,“入了宫,我首先是皇上册封的虞才人,之后才是玉婕妤的妹妹,我既靠她得不了宠,又何须捧着她。”
她不给自己使绊子就不错了。
“主子说的是。”珊秀附和道。
虽说入宫的圣旨是玉婕妤求来的,但那也是主子谋算来的,既然无人在意小姐的终身,那为自己图谋又有什么不可以。
坤宁宫内,暖香袭人,纹着玉兰花样的翡翠釉梅瓶中已换了新鲜的魏紫,紫檀桌上添了新茶。
下方,嫔妃大多在低头饮茶,只想在皇后到来前安稳些,但偏有人不识趣。
“昨晚妹妹还以为皇上会去谭姐姐宫里呢。”
一道含笑声响起,话中直指谭云薇,众人看去,说话之人正是素日里与谭贵人不对付的夏贵人。
谭云薇面色不变,仍是那副浅笑的模样,“妹妹不知道吗,皇上这几日忙与朝政,自然是无心后宫的。”
夏贵人脸色微变,谭云薇这是在说她不受宠还是说她不体恤皇上,想发作却又忍住了,只假笑道,“还是谭姐姐明事理。”
哼,假惺惺。
按家世,她也不差谭云薇什么,容貌上自认也不输她,偏皇上怎么就宠着她了。
转头看向下方的关才人,眼眸微眯,谭云薇就算了,这个关才人算怎么回事,也能越过她侍寝。
关才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握着茶盏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下,她不如谭贵人那般有底气,夏贵人的刁难她肯定躲不过。
“我看这新进宫的嫔妃差不多都到了,是不是还差了些什么?”就在关才人心怀忐忑时,上方的宁修仪语气幽幽的开了口。
众人的思绪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左右看了看,想知道宁修仪今日又看谁不顺眼了。
“可不是吗,我可是听说昨个儿玉婕妤的妹妹进了宫,皇上封了她什么来着,哦,给了个才人的位份,好像是虞才人来着。”云嫔掩唇遮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这虞才人果真不愧是玉婕妤的妹妹,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没来。”宁修仪语气不善。
谭云薇这些新来的嫔妃都垂眸不语,想当初她们为了留下来使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这个虞才人却只因玉婕妤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入了宫,多少让人心中有些想法。
“王美人,本宫记得你恰好就住在玉婕妤的听泉宫,你来的时候就没见过虞才人吗?”宁修仪轻轻拨动手中的茶盖,玉制的盖子与杯身相碰发出的声响格外清脆响亮。
被无端牵连,王美人很不高兴,但她不敢对宁修仪怎样,只勉勉强强起身行礼道,“嫔妾与林妹妹一同出来时,并未看到虞才人,想来是昨日累着了,起晚了吧。”
林才人见王美人提到了她,紧了紧帕子,垂眸起身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王姐姐说的对。”
“累着了?哼,还真是矫情。”宁修仪手一松,“啪”的一声,盖子歪到了一边,溅出些水来。
“不说虞才人了,瑶妃不也没到吗?”凤座之下,一身着天青色华服绣着云纹的女子手里捻着一朵从就近花瓶里摘下的花,语气慵懒道。
说话之人容颜妍丽,珠钗环翠,举手投足间皆是十足的风韵,正是四妃之一的淑妃。
说起瑶妃,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愤的神色,但似乎是心有顾忌,都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珠帘掀起,虞妩月走了进来。
她虽没在汀安殿耽误多少时间,但还是因为第一次来坤宁宫请安,绕了些路。
也不知是否迟了。
只是,虞妩月蹙了蹙眉,殿内是不是有些安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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