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观望的宫侍们瞟着望不到边的行礼,四下散开,隐匿与各种偏僻宫室,低声述说。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有宫女急急步入坤宁宫大殿,低声汇报,末了,带着些愠怒道:“娘娘,这苏常在太后娘娘都敲打过了,竟还敢这般跋扈!”
“思婉,你都掌事姑姑了,该稳重些了。”皇后望着自己带入宫的贴身丫鬟,瞧着人因动怒,绯红面色都添几分生动,眼眸黯了两分,轻笑着:“苏常在是世袭罔替的侯府嫡女,有十里红妆才是正常。若与其他小门小户一般装匣拿不出手,那都显得皇家刻薄寡恩。”
“娘娘……”立在皇后身侧的思悦闻言,轻声喊了一句:“慎言。”
皇后侧眸看眼眉眼带着些惧,像是在害怕隔墙有耳的思悦,笑了笑:“放心,本宫有数。”
“苏常在一进宫,后宫定愈发热闹了。”
“你们告诫坤宁宫上下,莫要参与任何与苏常在有关的事项。”
“娘娘,这岂不是显得您避……”思婉迎着皇后望过来犀利的注目,咬住唇畔,止住自己未尽的话语。
“连本宫母家都知道皇上好美人。”皇后笑着望着年轻美貌的思婉,不急不缓道:“太后难道不知道?”
迎着这一声质问,所有交流戛然而止,偌大的坤宁宫一如往常那般寂静。
而其他宫殿却是热闹不已,妃嫔们都颇为好奇,寻着交好的私下议论两句:“苏家这到底图什么?安分守己些,好歹也能说一句人死怨消啊!”
“皇上都直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就苏茗伊那长相,得一丝恩宠还不简单?”
引发注目的苏茗伊等着所有行礼登记造册,便随着引路的内监迈步行走。作为七品常在,是没有仪仗的。
得一步步走!
不像十年前。
那时先帝——延承帝还在。
老了被诸子夺嫡闹的心烦意乱的延承帝又念起祖父的好了。非但直接抬祖父进了太庙,许沿海百姓为祖父立庙,也对她颇为疼爱。
那个时候啊,苏茗伊都差点被宠成小公主了,一入宫便有撵车候着。就连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慈爱的一声声“都是亲戚,茗伊唤姨婆便好。”
回想着过往,苏茗伊便不觉宫道漫长了。
随着内监兜兜转转两炷香时间,苏茗伊见人停下,抬眸看了眼宫门匾额。望着映入眼帘的“长春宫”三个字,苏茗伊飞快扫了眼随同入宫的连翘。
按规矩,常在可带一名婢女入宫。
连翘立马不着痕迹的塞了内监一个荷包,笑容真挚:“公公,说句汗颜的话,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这长信宫可是淑妃娘娘的宫殿,据闻是陛下专门为淑妃娘娘重新修葺的,我家小主……”
话语一顿,连翘面带担忧,望向苏茗伊。
内监捏了捏荷包内,感受薄薄的纸片,当即有数是银票。他又瞥眼苏茗伊。
他在内廷虽然听闻几句过往恩恩怨怨,但太后娘娘开了金口,这位苏常在自然是老臣的颜面所系。更别提苏常在美艳,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唯恐辱没了这般佳人。
于是他有心卖个好,压低了声诉说:“常在不必担忧。是陛下亲自下的令,新入宫的妃嫔由潜邸旧人负责教导。至于如何分配,那都是由主位娘娘们自己抓阄决定的。这啊,也是天定的缘分!”
苏茗伊一口气差点提溜到嗓子眼。
抓阄?
所以她就与正二品之首的淑妃,因陪着帝王从冷宫皇子到天子,从一个小宫女到宠冠后宫的淑妃有缘了?
可真巧啊!
眼里的寒意一闪而过,苏茗伊笑得温柔:“多谢公公。”
冷不丁的听得一声道谢,公公下意识循声往去,便见苏茗伊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浅浅一笑,宛若画中仙。
愣怔片刻后,公公腰弯得更低了些:“苏常在,您客气了。”
“您请。”
苏茗伊抬腿,一步步走到极为郑重,进了传闻中量身打造的长春宫。
哪怕今日入宫,不入主殿拜见,但论去她所居的西配殿长乐轩,苏茗伊都能察觉到什么叫盛宠。
这沿路的草木皆是珍品,更别提雕梁画栋透着江南园林一步一景的别致,又有皇家的威赫。不亚于延承帝为其宠妃宸妃娘娘修建的凤凰台。等入了长乐轩,她瞧着宽阔明亮的宫室,更忍不住内心暗叹一句失算。
像她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带足了“行礼”,说实话完全塞不进常在份例的狭小偏院。但没想到长春宫阔气。
长乐轩亦也是被爱屋及乌的宽阔,主院三间外,更有不逾制的东西耳房三间。院落规制上跟民间的小四合院差不多了,将长乐轩院门一关,是自成一方天地。
故此放行礼,倒是绰绰有余。
倒是让她第一步棋——放不下行礼,升个才人位落空。
“我还真是好运道!”苏茗伊站在主院门,瞧着内务府宫人开始往长乐轩搬的行礼,声音扬高了些:“有道是移气养体,我区区一个常在,能有如此住所,也真是好运道。我沾了淑妃娘娘的光,自然也要让公公你沾些光。”
“对了,我的行礼颇多,诸位宫人也辛苦了。连翘,多赠些辛苦费。”
引路的内监再一次含笑。
这引路本就是肥差,但他没想到能够得两回赏的。这回放在明面上,他也欢喜!没有人会嫌钱少。
搬行李的宫人闻言也一喜。
连翘见状,立马蹲身打开一个行李箱。
当即金闪闪的光芒,在院落中耀眼无比,能与太阳争辉。
满院的宫侍:“…………”
苏茗伊扫过呆若木鸡的众人,慢条斯理:“每人八个金稞子,得个鸿运当头的好意头。”
连翘淡然的,拿出盛放的金竹盆,一手抓一把,恍若抓把糖一般,往众人手里放。
“奴才谢苏常在的赏!”宫侍们捧着沉甸甸的金稞子,都忍不住窃喜,纷纷跪地感谢。
光从颜色来看可制式来看,这金稞子都是实打实的金子,一颗足足一两多重。八颗都抵得上他们半年的俸禄。
管她身份尴尬不尴尬,反正入宫了有份位,那便是主子啊。他们得忙完,回去问问内务府能不能派到长乐轩。
按着份例,常在有三名宫女三名内监伺候,苏常在按例带入贴身宫女一人,那还有五个名额!
苏常在奖众人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笑着回卧房静坐。
半个时辰后,连翘将金稞子往桌案上一放,低声禀告:“有钱后,办事都尽力了不少。有些话匣子也打开了。”
“扬州知府黎大人之女黎妙音居东配殿平乐阁,北疆哈城守将尉迟将军妹妹尉迟凌居住东配殿凌云轩,”连翘带着担忧看了眼自家主子。
她家小姐今日无形之中又是一重屈辱——自古屋舍以东为尊!
“抓阄的事情那叫缘分!”苏茗伊反过来宽慰道:“我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行赏,他们这些人敢吗?他们抓阄能抓得到好祖宗?”
“苏家哪怕再不济,每年三千户的食邑,户部不得老老实实送过来?内务府不得按着祖宗规矩,彰显优厚功勋,送贡品?哪怕次品了些,但也得往我苏家送该送的份例,是不是?”
“礼法这个词,他们不服也得憋着!”
“我若是因淑妃出身碍手碍脚的,反倒是邃了某些人的心意。”
连翘重重点点头:“您说得对,是奴婢想岔了。”
“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卧房内的床,给我查个清清楚楚,确保安全。”苏茗伊道:“摆件都换上从家里带来的御品,越是珍品越好衬着长乐轩,长春宫的景。”
边说,苏茗伊透着窗户,视线幽幽的朝东,看向主殿。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光屋檐都透着盛宠的贵气,让人光看着就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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