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三年的除夕

今年因为孝诚皇后的崩逝，宫中的年味儿并不是很重，但因为今年颁金节都没有举行，所以这次除夕，宫中还是设了宴。

只不过相较于以往的除夕，今年的除夕冷清了不少，不管是宫女太监，还是宗室大臣们，脸上的笑容都克制了不少。

“玉瑾，怎么不去跟小姐妹玩儿，老是黏着额娘作甚？”赫舍里氏规矩的坐在保和殿的东配殿内，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夫人和格格。

因为皇上宴请宗室和大臣的宴席是分开的，所以今个这里并没有皇室宗亲在。

每年的除夕宴分三场，一场对蒙古王公的外宴；一场对朝中大臣的内宴；以及最后一场宫中后妃及皇室宗亲的家宴。

“额娘，我就想陪着你。”兰珠只要两个交好的小姐妹。

一个额娘娘家的表姐，还有一个是瓜尔佳氏的格格。

两人身份都不低了，今日的宫宴她们自然也能参加，不过这会儿兰珠并没有在殿内看到她们两人，想必是还在路上。

就在兰珠说话的功夫，她就看到外面走进来了一大波人，其中就有她刚才想着的表姐和文鸳。

三人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后就小心的笑了笑。

赫舍里氏自然也看到了女儿的动作，温柔的说道：“去吧，你们三个去好好聊聊，不过别走远了。”

“知道了，额娘。”兰珠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了那么一丝。

兰珠跟表姐她们相聚后，从殿内走了出来，找了个隐蔽的凉亭坐着。

因为是除夕，平日里没什么遮挡的凉亭也被宫人仔细的拿厚实的棉布遮着，正好方便了她们。

“兰珠，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儿。”跟兰珠年龄相仿的是文鸳，两人同是十三、不对，该是十四了。

表姐樱兰比她们大了一岁，今年正好十五，去年的选秀表姐正好到年龄，不过因为中间孝诚皇后崩逝，所以最后的殿选一直都没能举行。

两年之后，表姐就该十七快十八了，年龄又超了，最后的殿选可能会刷下来。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

“你知道天气冷了我就不爱动弹的。”兰珠柔柔的说道。

“真是的，我在家都快闷死了。”

“额娘不让我出门，你们也不来找我。”文鸳皱着鼻子轻哼了一声。

“表姐如今是待选秀女，怎么能轻易出来呢。”兰珠对于此叹了口气。

三年时间表姐都不能随意出门，想想就觉得难过。

不乐意出门，跟不能出门可是两码事。

至少她不愿意被这么拘着。

“还说我们，文鸳你怎么也没个动静儿。”樱兰温柔如水的脸上全是笑意。

“我额娘不让我出门。”文鸳微微噘嘴。

不就是主子娘娘崩逝了嘛，这都半年过去了，额娘还拘着她，不让她出门。

“等明年五月过后，你额娘应该就不会再拘着你了。”兰珠自然也清楚瓜尔佳夫人不让文鸳出门的原因。

表姐那是因为身份没办法，而文鸳纯粹就是太活泼了一些，所以才被看管了起来。

主子娘娘的孝期还未满一年，也是怕有心人逮住了小尾巴。

“可是明年五月还要等好久。”文鸳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在家拘了半年了，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很快就过去了，你要是实在待不住，可以来找我们。”两家正常的走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而樱兰看着表情天真的文鸳和眼神清明的表妹，心底叹了口气。

哪里还有时间，距离下次选秀还有两年时间，等两年后的选秀一过，文鸳可能还好，但表妹兰珠，怕是很难再见到了。

佟佳氏如今并没有格格入宫，因为宫中都在等兰珠这个佟佳一族的嫡女长大。

看表妹的样子，也像是没开窍，不过这样也好，以表妹的聪慧，再加上佟佳一族的助力，表妹在宫中也能过的很好。

只要没有感情的拖累，她相信表妹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但愿表妹能晚点开窍。

“知道了。”

“樱兰，你跟我们说说选秀是什么样子的？”说完心中的苦闷，文鸳又活泼了起来，并且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对面的樱兰。

樱兰轻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离你选秀还有两年时间呢。”

文鸳道：“我就是看看有没有提前落选的可能。”

樱兰表情一愣：“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随后又飞快的看了表妹一眼，发现她的情绪也不太对。

“我额娘不想我进宫，但是我阿玛却……”文鸳表情有些失落。

樱兰一听，便识趣儿的住了嘴，文鸳家中的情况她们都了解，虽说文鸳是嫡女，但是在家中却并不怎么得她阿玛的喜爱。

她阿玛最喜爱的是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女。

“你阿玛不是一向都喜爱那个文静的吗，这次怎么不让她争上一争？”兰珠问到。

“他这次大概是慈父心肠发作了，所以难得放弃了野心。”文鸳不以为然。

阿玛的喜爱她也不稀罕，她有额娘和哥哥们疼爱，在家中也没有谁能皮肤她。

“不过我跟你们两说，那文静的野心可不小，下次选秀，她说不得要耍上两分手段。”也就阿玛眼睛看不见文静眼里的野心，她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你操心那么多作甚。”

“宫中可不是那么好闯的。”经历过选秀的樱兰嗤笑一声，不是她看不起文鸳那个庶妹，能在选秀上动手脚还不被发现的，除非她家在宫中有很深的根基，并且打算将全部的实力都赌上，不然够悬。

“我操心什么，瓜尔佳氏又不是我阿玛一个人当家做主的，他后面就算改变主意想要帮文静一把，也得看看其他族人同意不同意。”毕竟她这个嫡女还在呢。

族中的清醒人可不少。

“文鸳，别说了。”樱兰看着表妹的脸色越发低落，转念一想，就知道了里面的关键。

表妹所在的佟佳氏是皇上的母族，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不送人进宫，而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表妹兰珠。

毕竟她是这辈儿唯一的嫡女。

文鸳顺着樱兰的视线看去我，果然也看出了兰珠的不对劲儿。

本来挺失落的兰珠，在看到表姐和文鸳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时，眼底却微微发光，心底那丝失落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怎么不说了，咱们最近可难得见上一面。”

“说的是，最近京城卖的首饰颜色都素净了不少，改明儿等主子娘娘的孝期过了，我可得出门好好选选。”文鸳闻言笑道。

“文鸳，慎言！”樱兰也没有想要文鸳就这么大刺啦啦的说了出来。

如今她们可还在宫中参加除夕宴呢。

这到处人多眼杂的，小心祸从口出。

文鸳这才回过神来她还在宫中，脸色也白了些许，随即往四周看了看，但帷幕挡着，她也看不真切。

“好了，表姐，文鸳也不是故意的，这里地方偏，肯定没人来。”看气氛不对，兰珠赶紧出声安慰起来。

随后又道：“文鸳，等到选秀的时候，你可得注意说话，别让人逮住了把柄才是。”

“我知道了。”

“我额娘也说我说话不把门儿，我那不是太高兴了嘛。”

“在外面，再高兴也不行。”身为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樱兰自然有责任看着她们两人。

“知道啦。”

三人本来还想待一会儿的，但兰珠额娘那边的依云却来了。

“大格格、赫舍里格格、瓜尔佳格格，那边宴席快开始了，夫人让奴婢来寻你们过去。”

“知道了，我们这这就过去。”三人随即起身，朝着保和殿偏殿走去。

这场内臣的除夕宴是分开的，大臣由皇上亲自宴请，而她们这些女眷，本来是由皇后娘娘宴请的，但现在情况特殊，主持之人就变成了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昭妃。

兰珠她们到时，东配殿已经坐满了，三人悄悄的各自走到了自家额娘身边乖巧坐好。

赫舍里氏看了眼女儿，随即微微偏头：“聊的如何？”

“还不错，额娘。”兰珠回了额娘一个微笑。

随着时辰到来，东配殿门外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昭妃娘娘到！”

随着声音落下的，大家全部都起了身，朝着门口进来的人福身行礼。

“给昭妃娘娘请安。”

今日的除夕内宴，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娘娘并没有出席，包括后宫的其他嫔妃，除了昭妃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到来。

毕竟她们只有在家宴才会出席。

除夕宴开始之后，兰珠总觉得有人在看她的，但等她悄悄看过去时，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索性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也没了探究的心思。

上首的昭妃看着仿佛莲花一般遗世独立的佟佳格格，规矩放在身前的手就是一紧。

前面太皇太后的动作她如何不知道，当初她因为是庶女，所以输给了赫舍里氏，这次她怎么可能再退让！

便是佟佳一族又如何，是皇上的亲表妹又如何，她绝不退让半步！

不过她也不屑于在这个时候动手，等佟佳格格进了宫，她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她不管皇上的心思在谁身上，但继后之位，谁也别想沾染！

……

神武门门口

早一步出来的赫舍里氏母女两人在自家马车前等着家里的其他人。

眼下已经是戌时过半，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透了。

但一眼望去，整个京城如今都是灯火通明。

明明神武门离外街还有挺远的距离，但兰珠仿佛就是听到了百姓们热闹的声音。

还在孝期就这般热闹，不知道出了孝期该是如何的盛景，可惜她看不到。

兰珠心下渴望，但她只是微微掀开了窗帘，眼神明亮的看向了外城那处。

身旁的柳春道：“大格格可是想去看看？”

兰珠微微摇头：“我只是觉得今日好热闹。”

“明儿个是正除夕，等过上两日，格格可以求求夫人，让她放您出门看看。”夫人那般疼爱格格，想必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