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霖还是有些慧根的，秋闱考得不错，成了小秀才。三年之后再考上就是举人老爷。
“不用着急考举人，慢慢来呗。”凤兮劝着瑞霖，也别太用功了。那举人哪是那么好考的，真那么好考也不会有人考上就疯了。年纪轻轻的，考上了难道皇帝赶把什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办不成？还不是一样到国子监去接着读书，兼职整理资料，跟小秘书似的。有啥好干的，忙啥呢。他们这样的家世，再过上几年，阅历也够了，那时候再中举，才能有好工作嘛。
娘亲都这么说了，小少年崔瑞霖还能说啥。最主要的，他娘亲说了要带着他们出去游历天下，他也想出门见识见识啊。“儿子听娘亲的。”
那就走吧。
“好咧。出门喽。”天翊嗷嗷叫着回他的院子收拾行去了，高兴坏了。
“娘，咱们都走了，家里的生意怎么办啊？”珺瑶看了几个月账册，知道自家的买卖有多红火了，现在有什么事情，凤兮都让管事的先回给她，让她处理，自己只在边儿上旁听，除非有错漏，再提点。小姑娘在族学里就学了好几年管家，刺绣女红啥的，这会儿再这么实践，不说多会做生意嘛，小财迷倒是有点儿的。她也不是不想出去游玩，却是有点儿放不下生意。
“不要紧的，有崔管家和徐管家他们看着呢。”三年多了，要是生意还得她亲力亲为，那自己在现代就不可能接着下乔氏物流那么大的企业了。
那就走吧。
母子四个轻车简从，就这么快快乐乐的上路了。
啊，对了，沈清雪二胎又生了个女儿，还真像贺明庭说的，人家真要两年抱仨。又怀上了。第三个也快生了。就这个生崽的速度，真不知道之前的两年为啥蛋都没下一个。三个孩子进京，也去给他们的亲爹行礼了，这个凤兮没法儿拦着，想去就去吧。结果，贺明庭嫌弃孩子们带得礼物太薄，说他们不孝顺。说他们娘亲生意做那么大，挣那么多钱，他们的月钱必然很多，却舍不得给他这个亲爹用，几年不见了，送的东西不是自己做的文章就是自己做的衣服鞋袜，要么就是吃的喝的。一点儿实在的都没有，有什么用啊。骂完了孩子们不孝顺，张嘴就跟瑞霖要玉佩，瑞霖倒是没把那玩意儿丢了，那当爹的就这么当面要，孩子也闹心啊。
给你给你，把孩子气的，回家之后翻箱倒柜的把那破玉佩找出来，就让人给送回去了，自己都没过去。
这还不算。见完了孩子们，还让孩子们去给沈清雪请安。沈清雪连生两个，身体再奇葩，怀到第三个，也没法儿活崩乱跳了。四个月之后就没下得了床，一直在养胎。几个孩子在族学里各种的规矩礼仪学下来，也知道了，沈清雪这样儿的，实在不是什么正经人。都很不愿意去，可再怎么说吧，也算是后母，免强的去了。瑞霖那么大的小伙子了，这个后母又怀着孕，他肯定不会进内室里去。珺瑶呢，做女儿的，现在也知道亲娘的委屈了，也不爱进去，天翊学武功也不算白学，常听武师父们讲江湖上的故事，比较讲义气，也觉得自己当年为了一口吃的，就连亲娘都不认的，挺混账的，自己都觉得愧得慌。也不想给沈清雪再多接触。
偏沈清雪呢，就没学过什么规矩礼仪，在国公府的时候，照猫画虎的跟着少夫人们学，也没人特别注意她，大面上也能过得去。这几年，竟跟着粗鄙的下层人士接触了，好不容易在国公府里熏陶出来的那点儿气质，也不剩什么了。再加上贺明庭无原则的宠，就更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孩子们客气的来见她，想走个过场就算了的，她呢，热情的那个劲哟，让人受不了，死活让孩子们进屋里，又是茶又是点心的。一个劲儿的跟孩子们说，在族学里一定受了大罪了，崔小姐心太狠，怎么连亲生的孩子都得舍得出去什么的。
还拉着珺瑶的手不放，一直说给相了哪个财主家的公子啦，哪个老板家的少东啦，啥的。你说当着小姑娘的面儿，这说的都是啥。珺瑶都尴尬死了。人家却只当孩子是害羞。然后又一个劲儿的打听，白马山庄的产业真的都捐给族里了吗？京里的产业每个月有多少进项？什么时候传给瑞霖？在听瑞霖说要考科举，不会接手家中生意的时候，又非常不见外的劝孩子，考科举有什么用，当官再贪能贪几个钱。他出身高贵，也不用靠做官挣那个名声，还是做生意实在。反正话里话外的，就是跟两个男孩说，要尽早让他们亲娘把生意传给他们。
要不是她那肚子又不舒服了，要去躺着，孩子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脱呢。
瑞霖已经十五，是秀才了。可不光是学了科举的那些个书，什么资政通鉴，历史左传春秋什么的，都没少看。那史书上可不光是历史，还有阴谋阳谋，运筹帷幄什么的。沈清雪的套路实在太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就是天翊，年纪小，也都听不来不对劲了。出来之后再听他哥一分析，跟他姐一样，气得不行。回来就跟凤兮说，以后再也不去找贺明庭了。反正娘亲是休夫，他们也改了姓，就是真不去，大不了担个坏名声，也比去被这么恶心着，被这么浅显的算计着强吧。
凤兮肯定不会让孩子担不孝的名声，自己担了不就得了嘛！就说亲娘不让去，谁还非得说孩子呀？孩子夹在爹娘中间，最是为难了，该被可怜才对呢。
至于她自己嘛，怕啥的。休夫的事儿都干了，还怕什么名声啊。再说了，用得着嘛，控评的事儿，又不是没见识过，用到这年代，那就是杀鸡用牛刀，再说那两人干的那些个事儿，简直就是给她送刀一样。满京城的，谁不知道，她是被逼无奈，为了孩子不被祸害了，为了自己能保下一命，才不得不休夫的。
孩子们都对亲爹那头死了心了。
这出行，真的就没啥牵挂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之后，再次回京城的时候，凤兮已经是四十岁的中间妇人了。瑞霖二十岁，珺瑶也已经十八岁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婚事的。天翊才十五，倒是不着急。
两个孩子的婚事都是在游历的途中定下的。瑞霖的媳妇儿呢，出身书香门第，是在泰山下的庙里上香的时候，认识的人家的老夫人。那老夫人呢，也是士家出身的，跟崔可容算下来，也是原房的表亲。遇到上，肯定要接待。在当地留了一个月，凤兮相中了人家的闺女。对方呢，也对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就取得了秀才功名的瑞霖挺满意的。长辈们有了共识了，就安排两个孩子见了一面，这就算是够开明的了。印象也还都不错，之后俩孩子一直书信传情，当笔友这也处了有两年了。
珺瑶的亲事呢，对方也是士族，不过是中等的贵族。那孩子呢，是个腼腆的，是回程的时候，走的海路，从东海上的岸，到徐家去探亲。崔夫人的娘家弟弟还活着呢。两家的生意合作又一直很紧密。外甥女带着孩子来了，这就不能做个客就走了，怎么也得住上三两个月的。
那孩子也不是别人，就是徐舅妈的亲侄孙。徐老舅过生日，那孩子跟着父母到府上贺寿，真叫一个芝兰玉树，刚刚十七岁，比珺瑶还小一岁。也没订亲呢，不过家里那门槛都快让媒人给踩烂了。偏人家那孩子是独子，家里的父子呢，也知道自家的孩子从小就因为每次一出门，就被亲来抱去的给跟吓得不爱出门，不爱见人。性子又太绵。就想找个厉害的，能撑起来家门的。
这样儿的孩子吧，凤兮是不怎么放心的，这长得太好，太招小姑娘喜欢了，所以呢，当时她也没想别的。还是人家那小伙子的父母，相中了自家的珺瑶，求到了徐舅妈那里。徐舅妈提了一嘴，那凤兮就得考虑考虑了，让人仔细的打听了。那家子，几辈子没纳过妾，家里关系简单，这家教是没问题的。孩子本人呢，也挺出息的，书念得挺好的。只是性格的原因，没着呢走科举出仕，家里生意做得大，人家也不愁吃穿，就主攻书画之道了。还有就是，别看应酬上不擅长，但人家算学厉害，据说家中生意的账册，看一眼就能找出来错处。
行吧，挑不出来大错儿，除了长得太好之外，实在是挺好的女婿人选。那就让孩子们见一见吧。不过其实说让见，凤兮基本就算是同意了。就那样儿的孩子，哪个小姑娘能抗得了那个小模样啊。
呃，还真有抗得了的。
自家这珺瑶，出来游历了几年了，一路上也见识过不少了，各种负心汉渣男可怜也可恨的女人的故事没少听。原来挺乖巧的姑娘，都被气成了小暴脾气，既是恨那些男人太不要脸，也气女人们不争气。再加上自家那个不省心的亲爹的影响。对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了心理阴影了。一见自家娘亲给找的这个公子，当时就不乐意了。
“娘啊，你这辈子都毁在小白脸的身上了，咋还给您亲闺女找这样儿的呢？坑闺女啊？”一见面，就没给过人家小公子好脸，说话那叫一个**，没说上两句呢，死命瞪了人家一眼就往回跑，就跑来跟她老娘抱怨。
“死丫头，连你娘也敢编排了。娘是那看脸的人吗？这不是那孩子除了脸不合格之外，其他条件都挺好的嘛。你再考查考查？”上哪里找那么十全十美的人去。真有那十全十美的，才更要担心呢，太完美了就假了，不是骗子，就是伪君子。真完美的可能性比零高不到哪去。
“哦……”珺瑶还是不怎么信，不过这些年，娘亲也确实没做什么不靠谱的事儿。给自己订那大嫂，也都是各方面都很合适的。那一听凤兮细说那小公子家的情况，到底还是决定再看看。
这咋让你看啊？
凤兮也是没招儿，总得让孩子随了心吧？好在都是亲戚，求了徐舅妈帮忙，多安排一些见面的机会吧。结果没见上三回呢，那孩子让自家这闺女给“欺负”得，一见她就跟烤熟了似的。珺瑶反倒欺负出瘾来了。还真就看上了。可能也是缘份，那孩子都被欺负成这样儿了，偏还就觉得这河东狮跟小太阳似的，有活力，耀眼。
就这么看对眼了。
那就行了吧。
也不用麻烦别人，就请了徐老舅和徐舅妈两个当大媒，把亲事给订了下来。
都订好了，回了京，该娶的娶，该嫁的嫁。
都忙活远了，凤兮带着小儿子天翊，又走了。
又是七年。
再次回到京城，是瑞霖中了探花。加上自己的年纪也大了，体力没办法支撑着她再继续到处跑了。回家准备养老，含饴弄孙了。
天翊在家待了三天，给他哥庆祝完就走了。人家如今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少侠，要去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呢！成亲什么的，一点儿那个意思都没有。凤兮也不追，自己折腾去吧。
生意早都交给儿媳妇管了。但是回到家了，铺子里的管事们得让门给她见礼吧。嫣红也在京里呢。闲聊的时候，说起孩子们那糟心的爹，凤兮才知道，沈清雪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大病了一场，躺了大半年，才下得了床，但是到底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了。这一不能生，倒是不用因为怀孕，耽误别的事儿了，两口子算是放飞了。生意又不好，贺明庭也不乐意管了，都丢给掌柜的。女儿们呢，都是奶娘看着。两口子没日没夜的闹腾。那动静哟，据说四邻里都能听到，也不知道人家干啥了。不小的院子呢！
那话怎么说的？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田？还真就在两个身上应验了。没两年，贺明庭就死了沈清雪的肚皮上。沈清雪呢，也没出来怎么伤心，特别“坚强”的带着三个女儿，守着那个小铺子，日子也能过。至于说时不常的，有“朋友”上门，那就是传说了。
行吧。一个人一个命。这真跟她没关系，都是自己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