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踏进内室便看见祝时念倚在贵妃榻上,只着简单袄裙,未搽粉,未挽髻,面上仍有些病愈后的苍白,即便这样仍未曾减其半分容色,笑容不由得一僵。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太医。
刚刚推了书琴的便是祝若烟身边的丫鬟佩儿。
祝时念冷冷地扫视一圈,目光落在祝若烟身上。
“你来做什么?”
声音如淬了冰一般冷寒。
祝若烟掩去眸中的嫉恨,朝祝时念柔柔一笑。
“佩儿平日莽撞惯了,姐姐万不要怪罪。”
见祝时念不语,她自顾走到祝时念身侧的贵妃榻,施施然坐下。
两人的中间有一张小几。
“听说姐姐病了,妹妹心里挂念得很,特带了刘太医来给姐姐瞧瞧。”
刘太医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垫枕,放在小几上,对祝时念道:
“请娘娘将手放在垫枕上,微臣给您把脉。”
祝时念似是未闻,美眸半垂,重新翻开手中的书。
“书琴,刚才是谁推的你?”
书琴还未作声,站在门边的佩儿语调高昂地应了句:
“是奴婢,谁让她挡了婉......”
“棋画。”
祝时念打断她。
一旁的棋画尚在想这帮人来的目的,便听见自家姑娘叫她。
“去卸了她的胳膊。”
轻飘飘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
祝若烟彻底敛了笑容,喝道:“放肆!”
棋画双眼放光,她早看这佩儿不顺眼了。
当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棋画已近了佩儿的身,双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拉一旋。
只听一声惨叫,佩儿的两只胳膊便已在袖中晃荡了。
祝若烟气得脸都青了,她看向祝时念,咬牙切齿。
“你竟真敢!”
祝时念慵懒地靠在椅枕上,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有何不敢,婉夫人想试试么?”
祝若烟从榻上站起,面色阴森地看着祝时念,而后却突然轻笑出声。
“妹妹可无福消受,姐姐既不领我的情,那我也不便多加叨扰。只是”
祝若烟红唇勾起,眼里闪着诡谲的异光,
“咱们走着瞧。”
祝若烟走了。
书琴有些担忧:“姑娘,奴婢觉得婉夫人在算计什么。”
祝时念平静道:
“她要能善罢甘休便不是她了。”
自祝时念入宫一个月以来,她这个庶妹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后宫无后,只有两个嫔妃,一个祝若烟一个她。祝若烟入宫比祝时念早半年,位分虽只是夫人但最得圣心。
其寝殿清月殿也离皇帝的勤政殿最近。
而祝时念以贵妃之位入宫,却住在最偏最远的凤栖殿。这是谁的手笔,祝时念不想也知道。
只是她本就无意入宫,不在乎这些就是了。
书琴擦拭着桌上洒出的茶水,颇有些愧疚:
“若不是奴婢....”
“好了。”
祝时念知道她想说什么,柔声打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今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来者不善,咱们防着些就是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勤政殿里烛火通明,穹顶沉凹,其上雕刻着一条龙,金鳞利爪,盘身须尾,光滑的金身折射出些许微光。
金龙之下,陆言霖身着明黄龙袍,坐于龙椅上,手执朱笔在秦折上写着什么。
烛火晕染了他的眉眼,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似是瞧折子瞧得烦燥,他眉头紧蹙,将朱笔放到笔架上,抬手捏着眉心。
“几时了?”
一旁躬身待候的王福恭声道:“回皇上,戌时三刻了。”
“婉夫人今日怎得没来?”
祝若烟刚入宫时,每日这个时辰总会给陆言霖送一盅汤,因着陆言霖处理政务时不喜人打扰,守门的侍卫不敢放她进去。
祝若烟就提着汤一直站在勤政殿门口,等着陆言霖将政务处理完。
那时的天并不暖和,陆言霖还记得,他踏出殿门时,瞧见的那一幕。
夕阳晚照,女子衣着素雅,提着食盒站在那里,清丽秀婉的面颊被风吹得有些红,原本黯淡的双眼一瞧见他便生出了光亮。
陆言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自那之后,陆言霖便准许祝若烟进勤政殿。
现下天色已经黑了,祝若烟却没来。
王福有些为难。
他一直守在皇上身边,哪里知道这些。
支吾着:“这..奴才也不知。”
陆言霖合上手中未批注的折子,放在一边。
“备辇,朕去看看她。”
“喏。”
清月殿里一片漆黑,祝若烟的另一个大宫女海棠,守在外面。
“见过皇上。”
“婉夫人呢?”
“在寝殿里。”
陆言霖踏进门,朝寝殿走去,看着漆黑的清月殿,皱眉:
“把灯点上。”
寝殿亮堂起来,陆言霖一眼就瞧见床榻上的人儿。
他以为她睡着了,走到塌边才发现祝若烟在发抖,隐隐有抽泣声。
陆言霖眉头一紧,将人扶起来。
那张以往总是笑着的芙蓉面上此刻布满泪痕。
陆言霖有些心疼,指腹揩去她的泪水,柔声:
“怎么哭了?”
祝若烟一见到陆言霖,就环住他的腰,埋进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一旁的海棠也一下跪到地上,哽咽地道出今日在凤栖殿发生的事。
陆言霖越听,面色越沉。
海棠说到某处,面上显出愤怒与惊恐,支吾着:
“祝贵妃她还说……还说……”
陆言霖冷声:“说什么?”
“她还说……要拧断婉夫人的胳膊。”
“那佩儿的胳膊就在袖子里软绵绵地垂着,贵妃一说这话,婉夫人就被吓着了,只要一想到佩儿的胳膊,婉夫人就呕吐不止,连晚膳都用不下。”
祝若烟哭得越发狠了,瘦弱的身子在陆言霖怀里颤着。
陆言霖大怒。
“来人,将祝氏给朕带来,朕倒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
外间的王福缩缩脖子,“喏”了声,抬步刚要走。
里间,祝若烟忽地拽住陆言霖的衣袖,急声道: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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