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念冻得微微发红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不远处身形颀长,在月光下孑然独立的萧淮左,接过书琴递来的绢帕轻轻拭去手上残留的水渍。
声音清浅:“挺好的,劳安北王挂念。”
夜的寂静在无声的两人间发酵般地滋长、蔓延。
寒风吹动衣袂,两人相对而立,不远不近。
祝时念瞧不清对面那人的容貌,却无端觉得有一道极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紧紧攫着她,一息一瞬被无限拉长。
祝时念拢了拢狐裘:“我先走了,安北王自便。”
“祝贵妃觉得年节宴上的葡萄如何?”祝念脚步顿住,未多想认真答道:“很甜。”
萧淮左嗓音淡淡:“本王亦如此觉得。”
祝时念回头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青木见人走了,抱着受伤的信鸽上前,将布条呈给萧淮左。
“主子,这布条上的内容,已被婉夫人身边的丫鬟看去了。”
萧淮左黑眸半敛,几息后,将布条放进袖口:“让人盯着清月殿的动静,吩咐天阁的人去查郢城周家周景丞的行踪。”
青木颔首,“主子,这信鸽儿如何处置?”
萧淮左瞥一眼青木手中的鸟,这是祝时念与别的通信的工具,他不知想起什么,黑睁渐暗,淡声:
“处理了。”
青木应下。
祝时念回到席上刚落座没多久,就见陆淮左也回来了。
陆言霖饮酒饮得多了,尝了颗葡萄,赞道:“这葡萄自北疆运来,路途日久,呈到朕的御桌上还如此鲜甜,安北王有心了。”
祝时念捻起葡萄的手一顿,看向对面下首。
陆淮左眉目淡淡,自顾自抬手斟了杯酒,而后举起对着陆言霖遥遥一敬。
“皇上过誉了。”
话是对陆言霖说的,可那双黑眸却是看着祝时念。
她眸光渐冷。
她不喜欢如此有侵略性的眼神,她将葡萄又放回琉璃盘中,一直到年节宴结束,她也没再动过那碟葡萄。
祝若烟得体的笑容在面上挂了一整个年节宴,脸都笑僵了,回到清月殿后神色骤冷,眸光阴翳寒凉。
她想起陆言霖看祝时念那痴怔的眼神,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海棠垂着头站在一旁,大气儿不敢出。
佩儿掀帘进来,让这动静吓了一跳。
她瞧了眼祝若烟的脸色,知道自家主子为何而气,上前宽慰:
“夫人莫生气,动了胎气就不好了。皇上也是男人,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好美色,
那女人是有点姿色,可若是这女入了宫还与旁的男人牵扯不清,夫人觉得以皇上的性子会轻易饶了她吗?”
祝若烟深吸了气,压下心底的嫉妒与醋意,“你不是说,那布条上没么要紧的东西么?”
“事在人为啊夫人,祝贵妃与周家两位公子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他们之间是否真有什么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知道,就算没私情又能怎样,只要让皇上相信二人不清不楚,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外面下起雪,雪粒打在窗纸上,风声凛冽,草木寸折。
殿内灯烛摇曳,在祝若烟面上投下明灭不一的光影。
她神色阴翳,与素日判若两人,双目微眯,阴恻恻道:“海棠,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海棠一怔,旋即应下,她神情郑重,难掩激动。
自上次凤栖宫下毒一事后,夫人待她便不似先前那般倚重,她正愁如何证明自己不比佩儿差,这下给了她机会。
“夫人放心,奴婢定让她身败名裂。”
定北王府
这处府邸是当年先皇下令建造的,供定北王来京时居住,如今萧淮左上京就歇在这里。
窗外风寒,室内黄铜笼中燃着炭火,暖意弥散,灯影幢幢。
萧淮左坐在黄花梨木桌案后,黑眸微垂,眼睫在英挺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几张纸,另一只手指节轻叩桌案,眸里探不出情绪。
青木垂首侍立在萧淮左身旁。这几张纸里不仅有周景丞资助举子之事,还分别列出了这些举子的姓名、家境。
几息后,萧淮左将纸放在桌上,眸色微深。
这些举子皆资质上乘,但家境寒微。她想用钱卖这些人一个人情,日后好为她所用。
这些人后来确实追随她为她做事,但有一个例外。
他修长的指尖落在一处墨字上,淡声:“其他人无关紧要,这个人必须入局。”
青木看去,那人名叫吴文超。
“是,属下领命。”
翌日,祝若烟一醒来就看见坐在榻边眉眼柔和的陆言霖,她有些恍惚:“皇上……”
陆言霖温柔的眸底闪过疼惜,这些天他的确是冷落她了。她给祝时念下毒也不过是因为她太爱他罢了。
陆言霖握住她的手,柔声:“朕昨日原想来陪你,可朕一身酒气怕对孩子不好,就留宿在勤政殿了。”
“朕这段日子没来看你,你可曾怨朕?”
祝若烟偏过头,眼眸漫上水汽,轻声:“皇上公正严明,妾身不怨皇上。”
陆言霖心尖一软,将人揽到怀中:“朕对你的心思,天地可鉴,并不会因一个祝时念而改变。”
“朕已解了你的禁足,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
祝若烟枕在陆言霖肩膀上,眼底划过暗泽,柔声:“妾身只是一时被蒙了心智才会做出那等恶毒之事,只是妾身后来想通了,皇上是天子,不会只有妾身一个女人。”
“若有旁的女人与妾身一同伺候皇上,妾身宁愿那个人是嫡姐。”
陆言霖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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