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婉玉看着我头上的发簪差点打翻桌案上的酒盏。
这个贱人！凭什么受的皇太后青睐！
“如意，”佟佳婉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自己的婢女。“给富察格格湛满酒，我们去给她贺喜。”
“……是。”如意压下心底的紧张，倒满酒放在托盘上跟在佟佳婉玉后面。
“富察妹妹！”佟佳婉玉笑吟吟地叫住我，拉住我的手腕。“妹妹，姐姐在这里恭喜你了，来，姐姐敬你一杯！”
佟佳婉玉从托盘上端起两杯酒，递给我一杯。
看来这手脚是动在了酒里咯。
我笑着接过这杯酒，“那妹妹谢过姐姐了。”
说完，我仰头将那杯酒喝完，假装没看见佟佳婉玉倒掉了她那杯酒。
“妹妹真是豪爽，对了，我还要去给皇贵妃娘娘敬酒，就不多聊了妹妹。”佟佳婉玉见目的已经达成，笑盈盈地转过身时给了如意一个眼神。
如意垂下头，在靠近我的时候突然身子一偏，托盘中的酒盏在空中抛出一条弧度，砸在我的身上。
绛珠惊呼：“呀！格格的衣裳！！”
跌到在地上的如意脸色一白急忙跪着磕头：“奴婢有罪！富察格格饶命富察格格饶命！”
酒液泼洒在裙摆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我低头看着狼狈的衣袍，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果然来了。
“你这奴婢怎么做事的？！没长眼睛么！”绛珠急忙拿着帕子擦拭着裙摆上的酒渍。
“你这贱婢！”佟佳婉玉厉声呵斥，抬手就要扇如意耳光，“竟敢冲撞富察格格！”
“欸。”我抬手拦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佟佳姐姐何必动怒？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
佟佳婉玉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满是歉疚：“这怎么行？妹妹这身衣裳可是为了宫宴特意准备的，我让人带着妹妹去更衣吧。”
她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如意道，“还不快滚起来！带富察格格去偏殿更衣！”
如意利索地站起来，声音恭敬：“格格请随奴婢来。”
绛珠想跟上，却被佟佳婉玉一把拉住：“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就在这儿等着吧。”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妹妹快去快回，姐姐等你回来继续喝酒。”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温柔笑开：“那妹妹就先失陪了，一会儿再来寻姐姐。”
出了太和殿，如意走在前头领着路，左拐右拐，夜风裹挟着御花园的花香，却驱散不了体内逐渐升腾的燥热。我指尖暗暗掐进掌心，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格格当心台阶。”如意在前头引路，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廊的灯笼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越走越偏。远处隐约传来丝竹声，更显得这条小径幽静得诡异。
“这怎么越走越远？似乎不是去更衣处的路？”我停下脚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如意身子一僵，转身时脸上堆满笑容：“回格格，贵妃娘娘体恤我们格格，特意安排了碧纱阁给我们家格格更衣，虽然路程远些，但胜在清净，无人打扰。”
我佯装恍然，跟着她转过一道月亮门。暗处，我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我在潭拓寺见过，之前是跟在梁九功身边，应该也是康熙身边的奴才。
药效开始发作，我故意踉跄了一下，扶住廊柱。
“富察格格？”如意紧张地回头。“您没事吧？”
“有些头晕……”我轻喘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强笑着道“可能是酒劲上来了吧。”如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扶住我：“前面就到了，格格再坚持一下。”
碧纱阁就在眼前，黑漆漆的殿宇像张开的兽口。
踏入碧纱阁前，我手中最后一颗珍珠落在地上，滚进角落里，藏进阴影中。
如意扶着我坐下，点上屋内的几盏灯，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套干净衣裳：“富察格格，奴婢先出去了，在外面等您。”
话落，如意便快步退了出去，还“贴心”关上了门。
碧纱阁内，烛火幽幽跳动，映得满室昏黄。
这药，比我想象的还要烈。
佟佳婉玉倒是舍得下本钱，竟用了这等虎狼之药。我咬紧牙关，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芯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我强撑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潮红的脸——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艳得惊人，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该死……”我低声咒骂，扯松了领口的盘扣，可那点凉意根本压不住体内肆虐的火。
昏倦感越来越明显，我死死掐着掌心维持着清醒，心底的**在这一刻像是扩大了无数倍。
我看着桌上的空茶盏，颤抖着手，将那套茶具挥落在地，“哗啦”一声响，只剩一地碎片。
我弯下腰，握住一片碎片，尖锐的瓷碎片抵在腕间。
放血虽然不能延缓药性，但至少疼痛能让我保持短暂的清醒。
可就在我准备划下去的刹那——
“砰！”
殿门被人重重推开。
我猛地回头，那茶盏碎片从手中落在地上，微微摇晃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月光从敞开的门缝倾泻而入，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三……”我张了张嘴，泪水啪嗒啪嗒落下，嗓子哑得不像话，“三郎……”
一炷香前——
“禄公公，您在瞧什么呢？”
“奇怪……”小禄子疑惑地收回目光，他刚才好像看到了富察格格的身影？不过富察格格不是在参宴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瞧见了个熟人，不过许是我看错了。”
另一太监点点头，提议：“要不禄公公您上去瞧瞧确认一下？反正咱们现在又没有其他的差事。”
他们俩刚交接完班准备回去休息了，后面也没啥事情了，去打个招呼也耽误不了多久。
小禄子思考了一番，富察格格现在在皇上心里还是有些分量，若富察格格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皇上心情一差他难免跟着遭殃，想到这，他便说：“那我去瞧瞧，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嘞，禄公公您慢走。”
小禄子朝着刚才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正好瞧见如意扶着我进了碧纱阁。
他正打算上前偷听，就瞧见如意走了出来，另一边的角落里小跑出来一个眼生的太监。小禄子身形一闪，躲在了花丛后面。
如意四处看了看，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太监：“人在里面了，只要事成了，除了原先交代好的银子，佟佳府还有皇贵妃娘娘都会重赏你的。”
“奴才知道了，姑娘放心。这件事保证给皇贵妃娘娘办好的。”
如意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犹豫了会儿，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望了一眼身后的碧纱阁就匆匆离开了。
花丛后面小禄子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身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这这这这这，皇贵妃和佟佳氏是不要命了吗？！
富察家前脚被皇上封赏了，后脚就要侮辱人家格格！
皇贵妃娘娘，对不住了，谁让奴才是皇上的奴才呢。
小禄子擦了一把冷汗，捡了脚边的一块石头掂了掂重量，猛地冲出去，一石头砸在那小太监头上。
小禄子怕没了人证不敢下死手，见人晕了就把他拖到一边的花丛中藏起来。
收拾好现场的痕迹，小禄子拔腿就往太和殿跑。
师父啊！救大命了啊！
小禄子一路小跑，心跳如擂鼓。夜风掠过耳畔，却吹不散他满脑门的冷汗。转过一道回廊时，他险些撞上巡逻的侍卫。
“禄公公这是急着去哪儿?”领头的侍卫认出了他。
小禄子喘着粗气，胡乱摆了摆手：“有、有要紧事禀告梁总管！”
太和殿的灯火已经遥遥在望，丝竹声隐约传来。小禄子抄了近路，从侧门溜了进去，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梁九功的身影。
梁九功正站在殿角，皱眉看着这个满头大汗的小徒弟：“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师父！”小禄子一把抓住梁九功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出大事了！佟佳氏要陷害富察格格！”
梁九功脸色骤变，一把将小禄子拽到暗处：“仔细说！”
小禄子咽了咽口水，快速将方才所见说了一遍：“……那太监已经被奴才打晕藏起来了，但富察格格还在碧纱阁里，奴才瞧着……格格像是中了药……”
梁九功的指尖掐进了掌心，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在和自己说拜拜了。
佟佳氏，皇贵妃，富察格格。
真是好个佟佳氏！竟敢在宫宴上做这种勾当！
看来前些日子皇上对佟佳氏的敲打没有被放在心上啊，但这皇贵妃又怎么这么糊涂了，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你做得很好。”梁九功快速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你确定是碧纱阁？”
“千真万确！那太监还被奴才打晕藏在花丛里呢！奴才绝对不会记错的！”小禄子急得直跺脚，“师父，咱们得快些……”
梁九功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扫向御座。
康熙正在与几位大臣说话，面上带着浅笑，可熟悉帝王脾性的梁九功知道，皇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在这儿等着。”梁九功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御前。
小禄子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自己师父“英勇就义”的模样咽了咽口水。
PS：改了一下错别字[紫心]感谢宝宝们的支持和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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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