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阴霾初开未清明

晨光初现时,世界始苏醒。你听到的鸟鸣,是打破寂静院落的出征号角,在它的掩盖下,万物蠢动。

狸猫翻过矮墙,不巧将藏在叶底的小虫嵌入泥地。所以,作为一只没什么大本事的懒虫,苏小爷是不可能早起的。

几天的赶路下来,沈寒也算是多少了解他的脾性——若是强求他一时地早起,换来的会是一整天的困顿。

只见到了午时,苏炳秋才推开房门出来。来到客栈的前厅,找到沈寒坐着的一桌,在对面坐下。

沈寒端坐着给二人倒上茶,“我了解了一下,在李先生那时就已经开着的铁匠铺只有城东一家。”

“行,那一会吃了饭就去。”说着苏炳秋向小二点了一份鸡蛋面,“你吃吗?”

“我吃过了。”沈寒面色如常地说道。

让沈寒等了这么久,人家都急得和老板聊天了,现在还要等他吃饭,苏炳秋霎时觉得有些尴尬,“那行,但是你看着我吃,给了我一种无形的压力,你要不稍微准备一下?”

“没事,不用有压力。”很显然沈寒并没有感受到他的窘迫。

于是苏小爷吃了平生最快的一顿中饭。

城东的铁匠铺离客栈并不远,二人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

只不过,铁匠铺此时正热火朝天地烧着炉子打着铁,显然没空搭理两个外乡人。

二人正犯愁,只见一位小公子抱着一把生满铁锈的斧头走来,看样子是要找老板修理。

当下这情景也不好直接找了师傅问情况,苏炳秋想着反正也是闲着,先找这位小公子问问情况。

“小兄弟,看你这斧头可有些年头了吧?”而且这位小公子衣着不凡,不像是需要亲自送来修理的。

小公子有些腼腆,不知来意,反而将手上的斧头抱得更紧了些,“啊,是…是的……是我阿爷的斧头,闲置着有十几年了,也不知怎的突然差我来修。”

好在虽然腼腆但也是个话痨,苏炳秋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话来。

这家铁匠铺是瑞安城年头最久的一家店,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家里有铁器要修了,也总爱来这里。铁匠铺的老板姓季,有个学徒叫小连,老板年纪也大了,现在基本上都是小连师傅在做工。

小连师傅手艺同季老板一样好,他修好的铁器可以用上好些年都不会坏。

但信任他们的人实在多,连城西也有人家会不辞辛劳赶来,因此每日都是红火模样。

此时苏炳秋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过于安静,转头看向后面站着一直没出声的沈寒,“你不会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问,所以等着我来吧?”

“你套话的能力确实比我强得多。”沈寒依旧是那个语气,心说最多只有一半因为这个。

“你们门派不是就是专门打听消息的,你连这都不会?”苏炳秋忍不住想逗他。

“倒是有专人负责,我只负责传递消息。”

见到他一本正经地理屈,苏小爷前面让他等了这么久的愧疚之心,刹那间就飞去了九霄云外。“行啊沈寒,连我都算计,一会儿的晚饭你请客啊。”

等待师傅做工结束确实还需要很久,但二人今日的目标就是铁匠铺,他们也都是那种为了一件事可以万分执着的人,因此还真的就在这等了两个时辰。

沈寒抱着剑站着不动,苏炳秋可做不到,挂在人家的栏杆上已经是昏昏欲睡。

好在这时,师傅已经忙完。瞧见二人在一旁等了许久,以为是沈寒抱着的剑要修,“公子的剑让我瞧瞧先?”

可能是等懵了,沈寒也没问为什么就把剑给了出去。

小连师傅拔剑,仔细端详了许久,苏炳秋莫名感到一种等待大夫看诊的忐忑。

“薄如蝉翼,利如鹰喙,是一把好剑,公子是用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小连师傅如此问道,二人反应过来是误会了,苏炳秋连忙拿回剑说道,“小连师傅,我们不是来修剑的,我们是想向您打听个事。”

也没想到这剑有这么沉,赶紧丢给沈寒,“不知您知不知道十多年前,修水渠的铁具失窃一事。”

“十多年前,那得找我师父问问。”小连师傅说道,“正好今日我要去季老家里,二位公子不如和我一起。”

二人欣喜,“有劳师傅带路了。”

走过一条街,转入小巷,尽头便是一间朴朴素的小院。季师傅正坐在小院木棚顶下的桌子旁,拿着笔画着什么。

走近看,原是一些刀剑的图纸。

小连师傅放下放在顺路买的菜,对季师傅说道,“师父,该吃饭了,您又在这坐了一整天吧?您腰不好,时不时要起来歇歇。”

“我无碍,你快来瞧瞧这把剑如何。”季老像是习惯了小连师傅的唠叨,拿起图纸的功夫才抬头看见苏炳秋二人,“二位是?”

“季师傅好,我们是来向您打听一件事的。不知道水灾前修水渠的工程,您是否有参与?”苏炳秋上前问道,满脸写了乖巧,生怕这个问题叨扰了季老。

“嗯是参与了,怎么了吗?”季师傅倒是不避讳提起水灾,示意二人先坐下,小连师傅则拿了柴先去烧火。让苏炳秋和沈寒松了一口气。

“那当年铁具失窃的事情,您了解什么吗?”苏炳秋继续问道。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件事。也是奇怪,当时我们整队铁匠前一天晚上还在赶工,第二天清晨就被通知不必再去了,然后下午就传厚仁先生私铸兵器,企图谋反。水渠工程就不了了之了。”季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气愤地拍着桌子。

“所以当时并没有铁具失窃?”沈寒接着询问细节。

“肯定没有,那天晚上我和城北的钱伍就没离开过,铁具又不是什么轻便物体,要是失窃总也会有丁零当啷的声音吧。”

“水渠本就要紧,这随随便便拖了几天,还怎么赶得。唉,哪个龟孙,这么多条人命啊可是,咳咳咳。”季师傅越说越激动,给苏炳秋沈寒吓得,一人倒水一人递茶。

“我们了解到,当时向京城举报的却正是参与工程的一名铁匠,您知道是谁吗?”沈寒继续问道。

“我要是知道,非就把他腿打折不可。”转念又想到,“不过要真是瑞安人,水灾的时候没了也说不准。”

如若是瑞安的铁匠,水灾算不算是自掘坟墓?却拉上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在冥间算起来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苏炳秋心想。

“沈小楼主,有您要找的消息。”突然一个身着麻衣的男人走进院子,递给沈寒一个竹筒。

“你们燕雀楼在瑞安也有线人?”苏炳秋倒是没想到,现在正好线索断了,这样想来能得到其他消息。

“瑞安的线人在水灾时全部没了,现在的不过比我们早到几日。”沈寒倒是实在,给苏小爷当头一盆冷水。

“行吧。那季师傅,我们就先离开了。”苏炳秋起身,向季师傅行一礼。

“不留下吃饭吗?今天在铁匠铺等了这么久,也饿了吧。”刚从厨房出来的小连师傅急忙拦下二人。

苏小爷正思忖着,毕竟沈寒欠他一顿晚餐呢,而小连师傅做得又实在香。

却恰巧看到院外有一小厮模样的人,在向路人打听着什么。这不是宁顺吗?苏炳秋心说完蛋,一把将院门关上。对面三人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小连师傅做菜实在香,怕给别人馋到了。我们关上门偷偷吃。”很显然在胡说八道。

季老师傅和小连师傅倒是不在意,只有沈寒挑眉看他,等他继续解释。

自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于是苏小爷自告奋勇,“我们白蹭一顿饭,菜我俩去端就行,小连师傅先坐。”说着拉上沈寒就走。

快步来到厨房,苏炳秋说道,“我刚看到宁顺了,就是狗皇帝安在我身边的一个耳目,暂且先在季师傅这躲躲。”

“那要是吃完了饭,那耳目还没走,怎么办?”沈寒问道。

“怎么办,我哪知道?找季师傅借身衣服偷摸溜走吧,我轻功倒是还行可以走房顶,就是麻烦你帮我带个路。”苏炳秋嘴上说着话,手上也不停下,递给沈寒两碗菜。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沈寒轻笑一声,“倒不如你换身女裙,那耳目绝对不会发现,咱们还能大摇大摆走出去,村子的茅草顶可不像京都的金砖银瓦那么结实。”

苏炳秋听了这话差点没拿稳汤锅,“你开玩笑呢?”

“没有啊,行走江湖迫不得已,很正常。”沈寒一本正经说道。

“你也有过这样迫不得已火烧眉毛的情况?”苏小爷咬牙切齿,对面的人俨然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倒没有,我有人皮面具,不过制作不易,一时半会做不出来。”沈寒装作看不出他要生气。

说起那人皮面具苏炳秋气不打一处来,懒得继续和他胡说八道,端起汤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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