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胜

拉冒顿听了沈也的话,眸底划过一丝犹豫。

“你说的话可当真?”

沈也连忙点头,“我保证。打仗对虞国不利,蛮夷亦不能捞到什么好处,休战才是最好的选择。”

拉冒顿这才放开她,他一边收匕首一边问沈也:“你的左眼怎么了?”

沈也没想到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总不能和他说自己的眼睛是因为昨夜使用乌鸦嘴技能下大雨遭到了反噬,这种话在他看来,就是胡扯。

她干笑着应道:“没怎么,老毛病了,我从小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眼睛就会不舒服。”

拉冒顿听了,向前走了一步,视线紧紧地落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我记得,萨满曾经说过,身痛必有因由,若是有人使用邪恶的巫术,便会招惹邪风吹得左眼生疼,昨夜的大雨来得十分蹊跷。”

他的话让沈也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不过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您说笑了,我不是蛮夷人,不信这些,也不懂什么巫术。”

拉冒顿没再继续追问,沈也猜测他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随后,拉冒顿将沈也带到一处隐蔽的小路口,“穿过这条小路,向西再走五里便可直达虞军营地。”

听到能快些回去,沈也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开心,而是吃惊,没想到蛮夷人居然知道去虞军战地最近的小路。这对虞军来说,实在是不妙,看来,早日达成共识平息战争迫在眉睫。

她躬身行礼快步离去。

拉冒顿见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小路尽头后转身回了主营帐,“首领,臣罪该万死。”

沈也一路观察地势一路跑,终于,在不远处,她看到了虞军的营帐。

她喘着大气让守营的人将她放进去。

虞军主营帐内,几位将士正在劝虞昭早日攻下蛮夷。

“主将啊,不可再等了,这多拖一天,咱们的粮草就少一天。”

“是啊,今早探子来报,那蛮夷人的炮药已经全部毁了,我们若是现在出兵攻上门去,定能大胜而归。”

虞昭微微皱着眉心,不时地向营帐外看去,“两位将军,蛮夷人炮药尽毁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出兵之事,再等等。”

“主将,您可是再等什么人?”

话音刚落,士兵便进营来报:“禀主将,沈翻译回来了!”

刹那间,虞昭的眉头舒展开来,“快让沈翻译进来!”

沈也脸上带着笑意,左眼看不见,她努力让自己稳住步伐踏进营帐,“我回来了,将军们可是在商议攻打蛮夷之事。”

“正是。”虞昭应道。

沈也虽然努力克制,但还在喘气,她道:“还请几位将军听我一言,这几日我孤身去蛮夷族营地,瞧出些门道,这仗,不能再继续打了。”

方才说话的两位将军闻言瞬间炸了营,其中一位拍案道:“沈翻译,你去了蛮夷族营里,莫不是被洗脑了?你怎么能说出停战这种话来!”

另外一位也道:“咱们筹备许久,粮草也耗了不少,将士们枕戈待战,就是为了一举攻下蛮夷,大胜而归。”

虞昭并没有说话,她将视线落在沈也的身上,静静地等待着沈也接下来的话。

沈也已不再喘粗气,她的气息稳了下来,“将军,我们和蛮夷打仗,流的是百姓的血,苦的是百姓。”

“自古以来,打仗哪有不流血,不牺牲的?”

沈也并没有反驳他,而是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那将军认为,何为大胜?”

“自然是踏平蛮夷,让他们俯首称臣。”

虞昭在一旁听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沈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踏平蛮夷,抢夺他们的土地,奴役他们的百姓,蛮夷人会甘心吗?他们的骨血里本就刻着桀骜,今日俯首,明日便会举着弯刀反扑。到那时,咱们的将士便要再次披甲,百姓要再次纳粮,这仗,何时是个头?”

“况且,两国交战,受益的是隔岸观火的那些国家,那西海蛮族卖炮药发战争横财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们就盼着虞国与蛮族打得两败俱伤,好来捡便宜。”

“可是这……”那位将军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虞昭道:“我很认同沈翻译的话。”

另一位将士说话了:“沈翻译说得好听,可蛮夷狡诈无比,若是假意和谈,背后捅刀,那该如何是好?”

“谁会放着活命的买卖不做呢?”,沈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将军见过蛮夷的草场吗?他们的骏马能日行千里,羊毛能织出比咱们绸缎还坚韧的毡毯;咱们虞国的桑田,能产出养人脾胃的粮茶,能造出坚固的车船。若真要论‘大胜’,该是让蛮夷的骏马驮着虞国的粮茶,咱们的车船载着他们的毡毯,互市开了,两边百姓笑着数银钱,谁还舍得把刀刃对准能换好日子的人?”

“沈翻译的话在理,在下受教了。”

两位将士不再反驳。

虞昭也笑了,“那这谈和的事情,需得早日定下来。”

“我与主将想到一处了,议和互市的事,越早越好。”

两位将军离开营帐后便只剩她们二人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虞昭的手抚上沈也的脸庞,再顺着她的脸缓缓地移到她的眼角。

方才沈也进营帐时虞昭便发现了她的异样,只是两位将军还在,国家大事还未定下来,她便一直忍着没问。

“我也不知是何缘故,自昨夜起,我的左眼便看不见了。”

虞昭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急忙派人去请军医来。

沈也坐着等军医,也不知待会儿军医来了,能不能治好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她自己心里有数,只是让军医看了,说不定会好些。

虞昭的声音放得极柔,“昨夜便不对劲了?”

沈也点点头,随后垂着眼睫,左眼轻轻阖着。

虞昭扶着沈也的肩,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除了看不见,疼吗?或是发涨?”

“不疼,就是像蒙着层厚厚的纱,”沈也抬手碰了碰左眼。

帐帘被轻轻掀开,军医提着药箱进了营帐。

军医取了银针,在烛火上燎过,又蘸了些清冽的药汁,凑到沈也眼前,他用银针极轻地刮下一点浑浊的东西。

“只是些沙砾裹着潮气积在眼膜上,发现得早,没伤着瞳仁。老臣配些明目的草药汁,每日敷三次,三五日便能好全。”

沈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的眼睛还有救,看来她受到的反噬是可以消除的。

她试着眨了眨左眼,仍是看不见东西的。

军医道:“沈翻译莫急,还需再等会儿,药才能没起效。”

虞昭正用银针挑着药渣,闻言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左眼上:“军医说三五日才好,急什么?”

沈也轻笑两声,“是我太急了。”

军医收好药箱离开了沈也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虞洲的情况了。

沈也转头看向虞昭,虞昭看到她的表情就猜到她想要说什么。

没等沈也问出口,虞昭便告诉她:“放心吧,你让西海蛮族使臣送来的药很有用,虞洲那小子的毒昨日便稳住了。只是昨夜那雨来的突然,他着了凉,至今还未醒。”

“那便好。” 沈也的眉间漾开笑意。

虞昭问她:“阿也,做了赛犬的翻译,你的计划怎么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我本想着这次让蛮夷族和西海蛮族都吃亏,让他们一个买不到炮药,一个赚不到钱,但是那赛犬识破了我的谎言,我只好随机应变。”

沈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发现那赛犬并不是坏人,相反,我与他倒是有些投缘,他能够理解我的理念,还有我的思想。”

“不过可惜了……”沈也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些担心他,为了拿到枯麻毒的解药,他降了炮药的价钱,不知道他回去会不会被君主惩罚。”

虞昭拍了拍她的肩头,“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我的暗探打听到,赛犬是西海蛮族君主唯一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他会无事的。”

沈也猛地睁大了右眼,覆在左眼上的药布都险些滑落:“他竟是世子?”

这小子藏得还挺深。

“我想去看看虞洲。”

虞昭笑道:“去吧去吧,几日不见,沈姑娘怕是觉得如隔三秋咯。”

沈也坐在虞洲的床边,指尖轻轻拂过他的鼻尖。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生病睡着的样子。

第一次是在杨府,那时他还不是三皇子虞洲,而是杨府二少爷杨洲。他生病了,病得整日躺在床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昏迷着。

“我希望你快些醒过来。”她声音放得很轻。

就在此时,虞洲缓缓睁开眼,眼尾带着病后的倦意,看见她时却亮了亮:“阿也,你的左眼怎么了?裹着这么厚的布。”

“小毛病,过几日就好。”

随后,她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终于醒了。”

他回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沈也轻轻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他了,“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想你。”

她的声音闷闷的。

话才说完,她就听到他的如鼓点一般的心跳声。

她弯起嘴角,这家伙,心跳得竟然这般厉害。

虞洲抬手,笨拙地抚摸着她的发顶,指尖蹭过她裹着药布的左眼,动作放得极轻:“我也很想你,阿也,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一命。”

“知道我厉害了吧?不过,这次还是多亏了赛犬,他是个好人。”

“赛犬?”虞洲挑眉,“你连人家名字都记熟了?”

察觉到身下的人有些吃醋,她突然就生起了逗他心思。

她故意往他怀里蹭了蹭:“何止记熟了,他还请我吃了西海蛮族的特产,我与他相谈甚欢,他和我倒是聊得来。”

虞洲的眉峰果然蹙得更紧,握着她的手也加了点力道,嘴上却硬邦邦的:“西海蛮族的吃食能有什么好?他和你不是一个国家的,能有什么好聊的?”

沈也“噗嗤”笑出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吃醋了?”

虞洲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红了:“谁吃醋了。”

“那我明日去见赛犬,刚好我有些问题还需要请教他。”

“不许去。”虞洲立刻转回头,语气带着点急,“你的眼睛还没好,不许去。”

沈也很喜欢看他吃醋的样子,不过今天可不能再继续逗他了,把人逗了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她轻轻地将头移到他的下巴处,仰起脸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

虞洲浑身一僵,原本紧皱着的眉心刹那间舒展开来,耳根也红得快要滴血。

他怔怔地看着沈也,病后的倦意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冲得一干二净,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不气了?”沈也仰头望着他,右眼弯成温顺的月牙,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笑着说道:“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刚醒过来就跟我吃醋的人。”

虞洲喉结动了动,伸手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力道却控制得极好,生怕碰着她裹着药布的左眼。

“没气。”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点不自在,“只是……只是觉得,你该多想着我些。”

这话坦诚得像个孩子,沈也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再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的颈窝,听着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

“我想睡会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虞洲立刻放柔了动作,小心地调整着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睡吧,我就在这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沈也往他颈窝深处蹭了蹭,右眼渐渐阖上,连带着左眼的酸胀感也淡了许多。

她最后感觉到的,是虞洲落在她发顶的一个轻吻,比刚才她亲他嘴角时还要轻。

虞洲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覆在她左眼上的药布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小酒窝。

随后他握紧了她的手,任由她的呼吸拂过颈间,自己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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