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林被她怼得一愣神:“您怎么一直被关在地牢里?”
言下之意便是:你有手有脚怎么不早点出来?
“你留几个身手好的弟兄,四处找找还有没有活口。”夏枫瞪他一眼,按耐住想剁人的手指:“既然殿下不在荆府,先回去再说,别站这儿喝烟灰了。”
“是。”严林被她看得发怵,忙敛襟拱手。
回到萧明忱另置的宅院,夏枫听厉风事无巨细地汇报了这些天来外面发生的一切,才放心地沐浴更衣。
她在地牢里睡了三日,整个太原城被人搅了个天翻地覆,明面上是于显通敌反叛,背后里却还有一只手推动这一切。
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宁王殿下本人。
那天他们前脚在观察使府被于显暗算,孙信后脚就接到了厉风的传信,整调兵马,严防有人趁机做乱。
可他来自西北,在军中影响力有限,根本无法与经营多年的于显正面对抗。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四处宣扬于显是羌族走狗,观察使荆宜飞被奸人挟持的消息。
整个太原能说上话的要不是被满门屠戮,要不就被困在了荆府,剩下的都是于显心腹。普通兵将即使生疑,也无权与推官于显本人对质。
百姓与将士们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只当是又有人造谣。直到严林派了专人四处宣扬,说得有理有据。
而整个荆府又被人团团围困,任何人无法接近,军中将士们这才觉察到太原是真的出事了。
将士们群起反抗于显的调配,联合请求面见观察使荆宜飞与都虞侯王山威。
于显做贼心虚,派人杀了几个反对他的将领。就在此时,孙信直接拿出了于显通敌卖国的证据,杀掉混在营中的羌人细作。
诸多将士惊怒交加,皆自愿追随孙信,跟随他对抗羌人走狗于显。
往日里与子同袍亲如兄弟的山西军将士们,纷纷拿起兵器对准了彼此,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此时,于显竟然派人去一把火点着了荆府,见火烧得差不多了,自己手下的人也被孙信收拾得差不多了,干脆扔下一切,卷铺盖逃了。
夏枫在地牢内外所杀的十几个羌人,应该就是于显留下善后的。
这一切的一切,包括于显困不住夏枫,包括太原那群废物文武臣属会被屠戮多半,皆在萧明忱推测之中。严林一直在外面按照与他提前商量好的对策办事。
唯独漏了一点,宁王殿下本人哪里去了?
“于显派兵围困荆府后,殿下起初被人关押在一间客房里,那里守卫异常严密,厉风甚至都不能接近。没过多久,他就被一伙黑衣人转移走了。”
严林坐在一旁尴尬道:“我们的人跟丢了。这些天来,属下派人翻遍了太原,也未曾寻到丝毫踪迹。”
“殿下失踪了,你们怎么不早通知我?”夏枫边吃饭边听严林讲话,闻言摔了筷子。
“这……您被关得那么隐蔽,我找不到呀。”严林顿了顿,“您怎么不早点出来?”
“你!”夏枫剜了他一眼,被堵得无话可说。
严林站起来,拱手一揖:“大帅,您留在府里的侍卫只听殿下和您调配,纵使殿下之前吩咐过让他们配合属下行动,但……西北军令行禁止,没有您的教令,属下只能听厉风报个信,支配不了旁人。”
“你想说什么?”夏枫道。
“请您借属下一队人马。”严林言辞恳切,“殿下的去向,属下大概能推测几分。但仅凭属下一己之力,怕是于事无补。”
宁王殿下失踪之初,严林曾试图调动以疾风为首的西北侍卫,可惜没一个搭理他。厉风等人只听夏枫号令,宁王殿下的命令都是选择性听从。
两波人到处找宁王,严林知道方向却无得用人手,疾风根本就是瞎找,直接把宁王殿下给找丢了。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他,别说厉风了,”夏枫无力道,“我都可以听你调配。”
“不敢。”严林忙道。
“你打算怎么找,要多少人?”夏枫坐下来,接过婆子递上的干净筷子。
“不找,去盛京。”
夏枫问:“你说什么?”
“三天过去了,他们早已出了城,漫无头绪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严林道,“他们肯定要去盛京,咱们直接去盛京等着就是。”
“王茂派人劫宁王去盛京做什么?”夏枫不耐烦道,“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萧明忱和他身边的这个严林,仿佛都是这般,天塌了也不慌不忙,平白让人干着急。
“您别急呀,属下还没说完呢。”严林示意婆子下去,自己给她倒了杯茶,“您喝点,降降火。”
夏枫心道:“我降你大爷。”
“不是王茂,是岭南的人,他们带走了殿下。属下的人曾与他们交过手,虽然不敌,却意外发现了他们的来路。”
严林道:“宣平侯路农卓总领岭南军政大权,此人少年得志,却被王氏打压多年,如今王茂被萧敬打得朝不保夕。九五之位不过咫尺,他焉能不动心?”
“盛京可真是热闹。”夏枫嗤笑一声,“如果谁坐上龙椅能扶起来汉人的江山社稷,我夏枫二话不说追随于他。如今这一群倒是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斤两,当江山社稷过家家用的吗?”
严林道:“殿下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您接下来是要回怀远还是去盛京?”
“去盛京,我倒是要看看,这群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山威死在荆府,与众人的尸体一起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太原经此一遭,本就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文武臣僚直接一个不剩。
孙信趁机掌握了军中话语权,重要位置的文官,全部按照萧明忱之前预计的部署补齐。
太原上下,终于在宁王失踪后,全部收归于他手。
荆宜飞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除了出嫁的大女儿,一家老小皆死于非命,反倒激起了他几分干劲儿。
他一改先前混吃等死的作态,哭完了先沿着太原城墙走了一圈,撸起袖子开始干正事,总算记起了自己山西道观察使的职责。
夏枫不管庶务,只把太原军务安排妥当,并且吩咐孙信着重关注北贺边境异动。
她既要去盛京搅浑水,自然不可能只带几个侍卫与严林个拖后腿的。走之前修书一份送回了西北,直接让千珊带人与自己在路上汇合。
她顶着被亲爹骂不孝的风险来太原,本想跟自家殿下过个年,却怎么也没想到,热饭没能吃上几顿不说,萧明忱还下落不明。
崎岖山路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顶着朔朔飘落的小雨赶路,马车里传出悲切婉转的箫声。
那调子带着几分幽怨,几分哀思,被风吹得零零散散。
马车旁策马并行的青年人凝眉细听了一会儿,用剑鞘挑开车帘:“殿下,你还是别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本候送行呢?”
“陆侯你春秋鼎盛,想必不会因为一支曲子就折了命数。”萧明忱放下玉箫,手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他两只手交互摩挲着被微微发红的腕子,向外瞧了一眼,似笑非笑:“一路上尽往山里钻,哪里偏僻走哪里,照这个走法,明年能到盛京吗?”
“没办法,就我这几十个人,如若撞上大帅的西北军,估计连死都不知道要怎么死。”陆农卓玩味道,“今年肯定是到不了,明天不就是明年了吗?”
萧明忱没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裹紧披风咳了两声,喃喃道:“除夕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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