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霆说自己没事，劝爹娘回去照应宴席上的客人。柳氏听完脸色不善的回去了，楚夫子尴尬的说：“你大姑攀比你尹家嫂子，都是驴车接亲。非让咱们去借毛驴，你娘就很不高兴了，又把你伤成这样，唉？”楚夫子叹着气回家了。

楚夫子刚出去，温大郎就一股风似的进来了。他本就生的高大，一下子让这个房间都显的窄小了。

“楚霆，咋样了？”温大郎进来最先看到的是比他略矮的韩傅礼。

“没事了！”韩先生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温大朗这才看向楚霆。摘下身上一个小背包放在桌子上。看着楚霆说：“脸都疼白了，绑成这样，这是伤着骨头了！有的疼呢！这里头有我存的枫脂、毛姜黄之类的一堆对外伤有用的药，你让韦老头给你看看，能用的就用上。没好之前，千万不能动，矮点就罢了！再跛的话，我可不答应！”

“多谢温大叔！跑这么远来给我送药！”楚霆忙说。

“嗯，你好生养着，回头上山给你找点骨头补补！”温大郎和几人说了声，转身就走了。

楚墨说要把楚霆抬回去，却被韩先生给拦下了。老郎中也说先给他熬药，吃了再说，现在楚家忙活活的，不便照顾，转身去熬药去了。

“楚霆，我觉得你还是去韩家庄子上住些日子吧！”韩先生坐下打算和楚霆聊聊。

“不行，那太打扰了，我现在这腿脚更是不方便！”楚霆拒绝。

“不方便是不方便了点，我有个老仆可以照顾一二。”韩先生看楚霆还要拒绝，接着说：“先听我说，这个月我对你们八人进行了一下观察，十二岁的秀才在你们这个边远小镇，是稀罕事，放到京都也不过是优秀而已。但是这个月我发现，你最难得的在自律与用功。”

“学生愚钝，祖父寄予厚望，不敢不用功！”楚霆看韩先生停下了，于是说。

“我认得你祖父的时候，是个比你还小的孩子。我娘托镖局护我进京都，你祖父跟着镖局去北边贩货。在过沧宁郡大青山的时候，遇到了土匪，打斗中大家走散了。我逃跑的时候摔进了泥潭，那时天快黑了，那是深冬的大山。我穿着冻成冰疙瘩的大棉袄，走在深山里以为自己会被冻死！我那时候真的很小，比你现在还要矮一个头！”韩先生看楚霆听的认真，打趣着对他说。

看楚霆羞赧低头，才继续说：“我走的身上都冻木了的时候，我看见头顶一个小山洞里有微光，我拼了命的往上爬，什么也不顾了，我自己也不记得我最后爬上去没有，我晕过去了。醒来，你祖父正在给我烤衣裳。他给我喝了他酒壶里的白酒，辣嗓子，身上却很快热起来了！就是你祖父告诉我，男人出门在外得带壶酒，有时候能救命！”韩先生拍了拍身上的酒壶给他看。

“我打那时候就爱上了酒，我父亲多少次打我，都不能让我放弃它！”韩先生笑着说。“天亮的时候，官府的兵和镖局的人，找到了我们。我们一路走一路相互照应，处的像兄弟一样！我知道你祖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知后来又生了没有？”

“我还有一位小姑姑！”楚霆牙疼的看着对面这个爷爷的兄弟。

“呵呵！当时你祖父说他大闺女长相不出挑，如果还能得个漂亮些的女娃就给我做媳妇！”韩先生说，看楚霆一脸别扭，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我小姑姑家有一个小妹妹，三岁了！”楚霆遇到这么一个时而稳定时而有点不可捉摸的先生，也是无话可说了。

“你祖父的科举之梦，大约便是在京都遭遇所致，你是棵好苗子，还有三年，你可愿全力以赴？”韩先生收起玩笑，认真的问。

“那是自然！”楚霆肯定的说。

楚墨在家里赶出了牛车，村长媳妇孙氏跟着铺了两三床棉被。韩傅礼把楚墨抱到了牛车上，柳氏再三嘱咐，楚墨跟着去了。

韩家庄子上，楚霆刚安排好，温家四个哥哥还有其他同窗就涌了进来，楚霆再次觉得房子要盖的宽敞些。

韩先生的老仆，人称苏伯，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翁，胖胖的身子，带着低眉顺眼的笑脸。平时待在后院打理先生的起居很少出来。开始楚霆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苏伯来给他铺床，楚墨在的时候总要很费劲、很小心的才能把他从床上搬下来。楚墨不在的时候，苏伯两手一抓就把他放到了一边，三两下铺好，顺手就把他提溜回去了，关键还不会碰到他的腿，那样的随意就像在挪动一个枕头。

楚霆的四书五经早已经背熟了，韩先生让他看书找问题，如果他找的问题多且有质量，韩先生就会夸奖他。韩先生是一位引导型的老师，他会先听你的观点，再讲解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再让楚霆归纳出他自己的观点。下课的时候那七位就到他房间来吃吃喝喝，有的时候让楚霆给他们的文章，出出主意。

这日正午楚霆正在房间里写文章，他陷入了一种困境。先生拿前朝的旧政让他写看法，他写的保守了，先生说没什么意思，顺手就把他的文章扔水盆里去了。他写的激烈了，先生说你这是不想活了，随手放蜡烛上便给烧了。

先生说他缺游历，可他家根本支持不起他出去游学。他现在很怕立论写文章，很怕先生把他批的一无是处。这在他的求学经历里，是第一个让他无所适从的坎。

“小书呆！”门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不温柔也不清冷，带着一种棉砂的质感。

“温姑娘，进来吧！”楚霆赶紧放下笔墨，归置了一下床上的这个小书桌。

“我爹在山上寻了些草药说对你身体好，让我娘放野鸡熬了，嘱咐我哥哥们给你带来，结果我去灶间拿绳子，发现那几个家伙压根就没给你带！今天天好，娘就让我带来了！”温煦指了指手里的篮子，篮子里是一个陶瓷罐子，那双在阳光下透明的手，吃力的提着。

“劳累温叔、婶子惦记！快快放下吧！转告二老，我好的差不多了，快莫惦记了！”楚霆忙让她放下。

“哈哈！哥哥们成天回去说你这个病人做的可怜，我看你分明是滋润的很呀！”温煦看他床铺周边，竟然堆满了各色零食。

“都是我那些同窗，这些天也天天住在这，下课了就来我这吃喝！”楚霆忙解释。

“我哥哥们闲不住，所以觉得你这样不能动弹是受罪呢，我看你本人却很适合这样的环境！”温煦放下篮子，来帮他收桌上的纸笔。

“其实也闷的！”楚霆笑着说。

“那我在家无事的时候，就给你送点好吃的来？我也可以出来转转！”温煦突然兴奋的提议。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咱们这不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温煦虽然一直把他当孩子，但这毕竟是规矩风俗都与前世很不同的地方。

“不，不算的！咱们已经有了婚约且快成亲了，见面说话并不妨碍。当时楚智哥哥成天去镇上找尹嫂子，两人一起看花灯……有婚约的人，是，是可以一起出去看花灯的！”楚霆本来有些激动，结果在温煦晶晶亮的眼睛下，慢慢磕巴起来。

“那太好了，成日闷在家里，快要把我给闷坏了。”温煦高兴的说。

“温家村离这也不近……”楚霆担忧的说。

“哈哈，你不知道吧！我那四个哥哥成日里从西山脚抄近路来这南山脚，现在那条小道让他们折腾的极平坦，你们先生一天让他们在这条小道上，要跑十几个来回呢！单趟也就两盏茶的功夫，我骑着二哥的小毛驴一会儿就到了。楚萱不是来好几趟了吗，她下次来你让她说个时候，告诉我哥哥就行。我来找她玩！”温煦不在意的说。

温二哥温辞看着大门处的小毛驴，跑过来果然见了温煦，看着楚霆碗里的鸡汤一脸不爽。催促着楚霆赶紧喝汤，让温煦赶紧回去。

温煦拿着篮子，骑在矮矮的小毛驴上，林间有枫树红了叶子，有杨树黄了衣裳，有鸟叫，有虫鸣。温煦随意的骑在小毛驴身上，看到有好看的花，还能催促小毛驴过去，温煦把红色的大花别在发间。

“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千年修炼，千年孤独……”温煦喜欢浸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第一次听陈瑞的《白狐》，是老同学推荐给她，说听了这首歌就想起了她，然后就推荐给她听了。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温煦记不清歌词了，只喜欢没事时候瞎哼哼。她其实不喜欢那样为爱付出一切的女子，却又矛盾的喜欢这首歌呈现出来的意境。

树杈上正在悠闲品酒的某个男子，突然坐了起来，怔怔看着小毛驴上那个悠然自在的小女子。那姑娘骑的毛驴温顺至极，她突然爬下，突然躺倒，小毛驴都慢悠悠的由着她。姑娘去拽小毛驴的耳朵，毛驴就哼一声。再拽再哼，极通人性。

“能不能再为你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姑娘在下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唱着，某个男子在树丛间隐秘的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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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