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德堂凶案

管家领着两人来到房门前,对内扬声:“提督大人,黄家小姐到了。”

“请进。”许霁川放下书卷,微微颔首。

黄奕儿眼睛尖,早早就瞅见堂侧设有一红木架,上面挂了个精致的大鸟笼,笼门敞开不见鸟儿踪影。她提着鸟笼走过去挂在另一头,随后对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福了福身,口中称道:“提督大人万福。”

许霁川亦作揖回礼。“不必多礼,姑娘不嫌路远亲自送还爱宠,在下感激不尽。”

那头许八公在笼子唧唧歪歪吐槽起屠夫是如何虐待自己的,许霁川注意到黄逸儿探过去的眼神,解释道:“这八哥叫黑行者,是我前年在南岗山猎户手中买下的。可惜性子顽劣,平日不喜学习,能言人语甚少。”

安国养鸟风气盛行,不光寻常人家喜欢在家中喂养一两只鸟儿,文人雅士更爱赏鸟写诗。黄逸儿心想提督大人给八哥起的名字如此雅致,恐怕不知道这八哥真名是什么吧。也巧,许八公和他还算本家。

许霁川话音刚落,一只白鹦鹉扇着翅膀从门外飞进来停在他肩膀上,像是一团雪白的棉花。下一秒白鹦鹉开口便吐人言:“大人,死八哥回来了?这女人是谁?”

许霁川抬手抚摸着鹦鹉洁白羽毛,回她:“这是救黑行者的恩人。”白鹦鹉冷笑一声,抖了抖明黄色的头冠说道:“这种地痞流氓还是死在外面比较好。”

许八公听了不乐意,当即发出一段尖锐的鸟鸣,大骂白鹦鹉是死肥婆。白鹦鹉不甘示弱,伸长脖子以鸟语回击。两只鸟互骂吵架,场面一度很滑稽,可惜许霁川听不懂,真正的观众只有黄逸儿一位。

黄逸儿强忍笑意,内心啧啧称奇。她能听懂鸟语,自然知道不少鸟儿都颇为聪慧,像喜鹊阿铜、八哥许八公之流更是有7岁小儿的智力,但他们仅能和她一人交流,像白鹦鹉这样能直接和普通人沟通的鸟她也是第一次见。

“这白鹦鹉名为雪衣女,原是岭南进献宫中的。前年我回京,皇上知我爱鸟特意赏赐于我。”许霁川为她解释,“雪衣女天生聪慧,颇有灵性,皇上令人教她诗词,久而能言人语。”

黄逸儿对着雪衣女真情实感地夸赞了一番,两人又交流几句,眼看日头到了晌午,许霁川客气地留黄逸儿共进午餐,黄逸儿以家中母亲等候为由婉拒。他也不勉强,便命侍卫一路护送黄家小姐回府。

回府的路上,黄逸儿让马夫顺路在永德堂药铺门前停一会。

前几日,妹妹黄晶儿在庭院玩耍时吸入了纷飞的柳絮,咳嗽不止。接着又染上风寒,在家卧床静养。

杨氏担心小女儿久病不愈会害上哮病,便让大女儿拿着郎中开的药方去抓药。那药方上有甘草、五味子、当归、白芍、炙黄芪、茯苓、熟地黄等十几味药材,黄逸儿不通医术,只得拿去药铺问。

她踏入永德堂,浓厚的草药香混合着淡淡的尘土味便扑面而来。药铺不大,前来抓药的人却不少。

柜子后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伙计,那女子看上去和黄逸儿一般年纪,面容俏丽,上着青色棉布小袄下着平纹白裙,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气质。两人忙着帮病人称药抓药,几乎歇不下来。

黄逸儿走到药柜前将药方递给女人。女人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副药方比寻常治风寒咳嗽的方子用剂更狠。病人年纪多大,病情如何?”

黄逸儿听见这话忙回答:“病人是我妹妹,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病了两日已经有些好转了,但咳嗽没停。”

那女子接着说:“病人体弱,虚不受补,吃多了补物反而容易伤了根本。寻常风寒没必要用猛剂,更何况是小儿病症。治咳嗽的话用药可以加些麻黄,你若不介意我给你换成普通药方?”

见她点头应允,那女子按照药铺的老药方抓好药材,收了八百文药钱。离开药铺前黄逸儿向她道谢,女伙计笑着祝她妹妹早日康复。

果真,换了药方后黄晶儿隔天便活蹦乱跳起来,也不咳嗽了。

黄逸儿念及那日永德堂女伙计帮忙查改药方,打算去她那购买经营茶馆所需的枸杞子。这次进了永德堂,她却发现药铺生意较往常冷清了许多,女伙计人也不在。

有两个采办完药材的婆子从她身边经过,窃窃私语恰好落入黄逸儿的耳朵——原来,那女伙计是永德堂掌柜二儿子范大海的小妾秦氏,与更夫偷情被丈夫发现,竟然用刀捅死了丈夫,眼下她正被羁押在官府大牢等待定罪。

黄逸儿听完心中大骇,不敢相信好心的秦氏竟然会谋害丈夫。她向店里伙计打听情况,那伙计只说确有其事。买完枸杞走出药铺,她心间仍有些郁郁。这时,却听见旁边树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咕咕:“范大海不是秦氏杀的!”

她抬头望过去,看见一群灰色鸽子停在路边的香樟树上,其中一只正对着那两个谈话的婆子咕道:“他们净冤枉好人。”

黄逸儿顾不着旁人的眼光,忙走上前,对着树上的鸽子问:“灰鸽子,你说清楚点,范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鸽子吓了一跳:“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能听懂,你知道多少事,为什么说秦氏是被冤枉的。”

灰鸽子飞到香樟树枝丫的最低处落下,娓娓道来:“我住在这条街上好几年了,没见过秦氏和那个更夫在一起过,前日晚上她在药铺里整理药材没回去,怎么可能被二老爷发现偷情然后杀人灭口!”鸽子咕咕叫着帮秦氏打抱不平,“她人很温柔,倒是范家二奶奶脾气差,经常责骂她,我看是那正室搞的鬼。”

黄逸儿稍加思索,猜测其中可能有冤情,但倒不一定是正室陷害,不如先去见秦氏一面。她转身上了轿子,命马夫向刑部衙门驶去。几柱香功夫,马车停在了衙门西南角。

当朝刑部侍郎魏道宣是黄梓卿生前挚友,黄父死后也不仅亲自前去吊唁,还在黄家家产周转困难时接济过母女三人。黄逸儿向衙门侍卫说明来意后,侍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魏道宣亲自出来迎接她。

她将来龙去脉告知魏道宣,隐去了从鸽子口中得到消息一事,改称是听路人说的,并请求他清查此案。

魏道宣听闻眉头紧皱,说道:“贤侄所言我已了然,死者除身中多处刀伤外,还伴有七窍流血……我自有定夺。断案之事非同儿戏,需得人证物证俱全方能还当事人一个清白。”他不便透露过多,黄逸儿明白其中关节,又求与秦氏见一面。

魏道宣应允道:“贤侄放心,本官审案,无论贵贱贫富,均一视同仁。此案涉及人命,更会督促衙役仔细调查。”随后命一个狱卒带着她进牢房探监。

刑部牢狱终年不见天日,空气里弥漫着死气沉沉的臭味和霉味,路面青石砖上有干涸的血迹和岁积月累的尘土,潮湿的角落里长着暗绿色的苔藓。黄逸儿跟在狱卒后面沿着一条昏暗的走廊向内走去,远远听见有人哭哭啼啼地喊冤,不一会儿又传来狱卒的谩骂和鞭响,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正听得心惊肉跳,领路的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下,说:“到了。”

黄逸儿忙上前去,看见秦氏模样时不禁湿了眼眶——前日好端端一个女子,如今披头散发,衣服凌乱,面孔失去血色,眼睛哭得肿胀,坐在潮湿脏乱的草垫上发愣。

见到黄逸儿时秦氏有些不敢置信,随即扑到圆木栏杆前哭诉道:“好妹妹,我有冤啊。那杀人的更夫闯入房中试图玷污我,我拼死不从撞到桌角昏倒了,醒来后衙役就把我抓了起来,说是大老爷和太爷指认我害了夫君。”

黄逸儿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请她细细讲一遍事情的经过。

正如灰鸽子所言,秦氏说自己不认识什么更夫。前日她在药铺里整理药材,很晚才回房休息。刚睡下不久就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一个蒙面男子偷偷摸了进来,她怕贼人持刀没敢动弹,谁料男子走到床前抱住她一通乱摸,秦氏吓得边大叫边挣扎,两人打斗过程中她后脑撞到桌角晕了过去。第二日醒来就发现丈夫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床上,她连忙叫人请老爷和太爷过来。大老爷来了却认定她与更夫通奸合伙害死了自己弟弟,不容辩解就令人打了二十大板,又让衙役将她关入大牢。

说这段话时,秦氏声泪俱下,字字泣血,黄逸儿痛心不已,连忙出声安慰道:“秦姐姐莫怕,既然知道了你的冤情,我定不会弃你于不顾。”她又问起秦氏范家有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秦氏有些犹豫,只说夫君为人忠厚,未见与他人结仇。

一旁的狱卒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催促她们。黄逸儿又安慰了几句,起身告别秦氏跟着他离开了刑部大牢。

回去的路上,黄逸儿心里五味杂陈,既然答应了秦氏要还她清白,这事她就一定会管到底。范家是打定主意把罪名全往秦氏身上推,也不知道刑部当差靠不靠得住,她还是亲自去调查真相为妙。只是调查罪案这事,凭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闺中小姐实属有些困难。

她心里正犯愁,却瞧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个事件开始了,女二出场。

爹的死因女主现在不明确,她和男主不熟,更也不方便问朝廷政事,等后面契机到了有线索才会继续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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