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场闹剧里离开,依斓的气尚未消下去,洛知卿便已找到了平婉的所在。
廊上少女们或坐或站,日光下微风拂过,卷来一阵柔软的香气,目之所及,皆为美色,令人不免心绪浮动。
不过此处倒是未曾有男子存在。
想到这里,洛知卿身形一顿,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瞧了一眼。
......除了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依斓,什么都没有。
方才的视线,是她的错觉么?
“啊!阿卿!”
没等她深想,熟悉的声音便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洛知卿想到平婉定然与旁人在一起,却没想到这个旁人中也有今日这个宴席的主角——柯念念。
且观两人亲密的站位,平婉与她原来关系不错么?
一看见她,平婉便扬起手朝她大幅度地挥了挥,待她走进了,热情丝毫未减,反而直接扑到了她的怀里。
......还蹭了蹭。
洛知卿:“......”
她或许该挣扎着喊出登徒子三个字?
末了,对方还喟叹一声:“啊,阿卿好软......”
洛知卿:“......”
你够了啊!
洛知卿长叹一声,将她从怀中拉出来,无奈道:“你怎地越来越——”
她话音一顿,像是在措辞,片刻后才接道:“你当真是离平大人的期望越来越远了!”
“啊呀,我这不是想你吗?”平婉不满道,“年节我约你那么多次,你也不应,结果元宵却和七殿下跑出去,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坏蛋!”
洛知卿揉了揉她的头:“莫要胡说——”
没待她说完,有另外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洛大小姐如今可是洛府的掌家人,平常定然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有时间与你出门?你也不用你的脑袋想想。”
这话里有些嘲讽的语气在,洛知卿看了柯念念一眼,脸上的笑意仍然挂着,眸中神色却有些意味不明。
平婉倒是对这番“打趣”她的话没什么感觉,完全由着心思回道:“我不想要脑袋了,我觉得脑袋没有武功管用。”
洛知卿愣了愣,笑了:“什么话......”
平婉理直气壮:“我觉得挺好的,正好我没脑袋,念念平日里也总是不开心,我们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洛知卿:“......”
柯念念:“......你离我远一点!”
之后平婉又带着洛知卿与这廊内的少女们相互见礼打过招呼,虽然每人都会互道名姓,但洛知卿一个也没往心里去。
主要还是心里清楚,就算记了,过不了多久便又要忘了,倒不如从开始便选取省事的做法。
一堆人叽叽喳喳的聊了半晌,而在此期间,柯念念最开始所表现出来的某些情绪洛知卿倒是再也没有感觉到,不知是因为顾忌着人多亦或者偶尔的嘲讽本就是此人的性格。
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宴席要开始了,洛知卿正准备开口,长廊转角处却走来几个人,全是年岁相近的公子哥,为首的那一位......
是宇文焕?
洛知卿:“......”
他不是最烦官员之间那种虚假的应酬么?没想到自己倒适应得挺好......
而宇文焕身边的倒也是个熟人,是曾见过两面的谢亭秋。
那拨人渐进,廊内的少女们纷纷起身见礼,洛知卿也站起来,看着向她这边走来的宇文焕福身行了一礼:“七殿下日安。”
宇文焕脚步一停,浑身抖了抖:“你少来!”
洛知卿抿唇一笑,听谢亭秋道:“洛大小姐,又见面了。”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谢公子。”
除夕宴刺客一事上因谢亭秋出现的及时,宇文焕对他颇有好感,这事洛知卿也知晓,因此对这两人会一道出现倒也并不稀奇。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后面这句话是对这宇文焕说的,对方挑了下眉梢,不无得意地道:“我就猜到你躲在后面寻安静,这不快到饭点了,我来找你一起吃饭啊!”
对于大魏七殿下张口闭口就是“吃吃吃”的毛病,洛知卿虽然已然习惯,但偶尔还是觉得......哎,好丢人啊。
暗叹一声,她又看向两人身后站着的众多公子:“那这些是......”
“啊,”宇文焕立刻面无表情,“除了谢公子是我碰巧遇到之外,其他都是‘被碰巧’的。”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看她,神色苦恼:“你瞧我像花吗?我怎么比你还能招蜂引蝶?!”
洛知卿没忍住,与谢亭秋双双笑出声。
“七殿下丰神俊朗,面如冠玉,被人‘追求’也是理所当然的。”谢亭秋笑着打趣。
洛知卿附和:“是啊,阿焕你万不要妄自菲薄。”
宇文焕:“......?”
宇文焕:“你们不熟吧???怎么就这么心有灵犀地挤兑我??”
“你想多了,”洛知卿道,“我们只是说出了事实。”
宇文焕耷拉着眼皮,不想说话。
这两人明明对那些人趋炎附势的行为心知肚明,却还是要借此打趣他的地位,简直一丘之貉!
幸而下一刻,作为今日主角的柯念念招呼着所有人去前院准备开席,宇文焕想到宴席上的吃食这心气才消了些,众人让宇文焕先行,他也懒得推辞,与洛知卿谢亭秋一道向前院走去。
不过等到要走的时候,洛知卿转头打算去寻一下平婉,却发现那人挽着柯念念,与她做了个鬼脸,已故意落后许多了。
想到几次相处中宇文焕在场时对方的态度,洛知卿倒也不奇怪如今她的选择了,她笑了一下,便收回了视线,走在了宇文焕旁边。
回去的路与之前并不相同,不过景色却依旧别致,走在后方的少年少女们畅谈风花雪月之事,洛知卿与宇文焕在一起时一向不甚谈论那些文绉绉的东西,而此刻旁边的谢亭秋也不像是对那些诗词感兴趣的人,他或许更偏爱有关“尸检”的的事,于是早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反而相较来说反而是最安静的,就连依斓都与盛朔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但这份安静并为维持多久,洛知卿思及程西顾对她提到的“紫斑”,想了想,问向谢亭秋:“谢公子,听闻除夕宴上的刺客身上的特征,也与寒泉寺的定执一样?”
为了防止碍了宇文焕一会儿的胃口,她特意将“尸体”“紫癜”之类的能够让人联想的词省去了,不过许是谈论到谢亭秋极其喜爱的话题,对方丝毫没有体会到她的用意,直白而肯定地回道:
“是的,除夕宴当晚我去验尸,便发现那些人身上也有和定执一模一样的紫斑。”
他微微皱眉:“患有紫癜一事我确认无误,但我仍旧想不通,紫癜明明不像瘟疫一般具有传染性,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么多人中?况且前些日子我重读《尸体解剖要点详解》,发现了另一个让我很在意的一点。”
洛知卿:“什么?”
“我在解剖尸体后确定那些刺客与定制一样,患的是凝血困难型紫癜,但这类紫癜生长多不对称,毫无规律,但我回想定执的尸体,发现定执与这些刺客,无一例外,身上的紫斑分布不仅相同,却对称规律极为清晰。”他指关节抵着下巴,声音低下来,“若说一例两例以巧合倒也说的过去,但这么多例......这就像是——”
他缓缓道:“这种疾病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原本听谢亭秋在此时突然说起“尸体”“凝血”等令人浮想联翩的词语让宇文焕觉得很是苦恼,不过在听到“瘟疫”这一重点后,他也顾不上什么胃口了,当即就着他最后的话,问道:“依你之见,这变化是往好的方面亦或者?”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其余两人都能体会到他的意思。
若是往坏的方面,譬如瘟疫的话,这事就太过严重了。
许是早就在心里设想过千百遍,在宇文焕问出口的下一瞬,谢亭秋便给了答案:“不好说。”
他道:“现在大魏还没有活人去医馆诊治这类病症,我也无法深入分析,不过换一种方式来说,没有消息也就是好的消息了。”
洛知卿对他这种乐观的心态不置可否,宇文焕却比较直白了,他皱眉道:“若这么想,事情发生的时候便来不及了。”
眼见置办宴席的前院已经到了,喧闹声从前方传来,随着距离的缩小而逐渐加大,宇文焕却在此时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什么,但相较之前,他的的声音反而更轻,似乎本就没打算对着旁人道出,那话音才出口便被淹没在喧嚣中,听不到了。
洛知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后,又无声地收了回来。
转过拱门,前院的场景与她进入柯府时别无二致,柯府的管家仍旧忙得脚不沾地,人来人往,在场的人中不论心里到底什么心情,于此刻一眼望去,也全部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似乎每个人都取了张面具挂在脸上,千篇一律,令人觉得疲累。
不过这里倒也有几人是不同的,比如连在此刻面上也仍旧没多少表情的柯念念,和与之大相径庭的,不笑得令你害羞闪躲便誓不罢休的柯成杰。
洛知卿感到很困惑。
这两人,当真是同胞兄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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