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结束了？”

追云听完云岚修改过的版本后，猛然翻身伏在藤椅扶手上，望向云岚，道：“青珩就这样离开了？姐姐不怕她为了见到折渊再生事端？”

又刮过一阵夜风间凉风，云岚拢紧毯子，“她顶多算是四处拱火，我若防患于未然将她拘着，那叫非法拘禁。”

“折渊不愿回应她有什么办法，她要是能拱出更多线索也不错，省得我四处奔波劳心劳神。”

九方淮沧若是为以绝后患杀了云熠和青何坞，又岂会和她们玩一年的猫鼠游戏，云岚的直觉中，这事应没那么简单。

追云道：“我不明白，四处拱火对她有什么好处。”

云岚道：“我猜，因为她该恨的人都死，长恨无计可消除，只能给那些人所属势力添堵了。”

追云撇撇嘴：“咦，好没意思。”

云岚侧头望向追云：“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可以安心睡觉了吧？”

追云可怜兮兮道：“姐姐今晚还和我睡一屋吗。”

云岚道：“你睡，我还有事。”

追云道：“姐姐这才刚回来也不停下歇会，姐夫都没陪你回来你找他干嘛去。”

云岚道：“我找他干嘛去，是我让他去做自己的事的。”

追云小心翼翼道：“姐姐你，真的不打紧吗？”

云岚摆摆手：“你去睡吧。”

待追云回屋后，云岚看月亮东移，差不多正是夜深人静时，她在心底问道：“银竹姐姐，你说我潜入仙界书阁的可能性有多少？”

半晌，银竹声音带着些许懒散回道：“不必如此，仙阁便是九重天的西门，永远向天下众生敞开，有能力者皆可入内。”

还真是博爱众生，知识无界。

云岚不好意思道：“不知道姐姐原是在休息，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银竹道：“还有问题直说，少整这些客套繁琐的。”

云岚道：“是所有书籍知识皆于众生共享吗？”

银竹道：“理论上确是如此，你经此一遭与躯体磨合不少，丹海充盈登上九重天应不成问题，去了便知。”

“好的，那姐姐你好好休息。”

后面再无银竹的回音，云岚起传送阵前往仙阁。

再睁眼只见十层巍峨高楼矗立在云端之上，占据整片视眼，大门敞开却有一道金光蔽之，无法看到殿内场景，通体的鎏金仙木在黑夜之中散发着圣洁金光。

云岚怀着忐忑踏上阶梯，三更半夜正是人少之际，应该难以遇到原主故人吧。

“绮灵将军，好久不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云岚僵着脊背环顾四周，却不见活物。

又一道声音响起：“将军这就把我忘了吗，真是伤心。”

云岚梗着脖子往向门前两座身高十五尺的石像，衣饰庄重，左方石像手持毛笔、右方石像手持戒尺。她走近几分，迟疑道：“是你们在说话吗？抱歉，我乍然魂归故里，意外遗忘大多尘事。”

左方石像道：“原是如此，将军若有需要我们之处，尽管开口。”

云岚拱拱手，道：“还不知二位名字。”

左边石像道：“我们不过文曲星君的一缕神识，并无名字。”

云岚道：“那劳烦二位为我介绍一番此地了。”

石像一人一句道：

“能独自飞上九重不过是敲开大门钥匙，仙阁内部共分为十层。”

“对大多数人而言，每两层为一鸿沟，能身登几层，还得看个人造化，心性、能力、机缘缺一不可。”

云岚道：“心性和能力都好理解，这机缘该当何解？”

“世人观书可谓千人千面，书籍并非适合所有有益。”

“换而言之，亦是时机未到。”

云岚道过谢后又寒喧几句后，才越过金光踏入大门，排排书架似无边无际，道间坐满了各族之人，她轻声走向旁侧柜台，柜台内的仙侍精神抖擞，恭敬道：“您好，请问是想寻书还是借书？”

云岚道：“我想找关于朝天国的记载和异世相关文献，譬如异世诗集之类的。”

仙侍手一挥便飘来一根木签，上面是他方才施上的法力，“三千世界相关文献在七层，朝天国的记载一层便有，七层也有，木牌会指引方向，能登几层且看您的造化。”

“谢谢。”云岚接过木牌走向楼梯，想来七楼的记载是比一楼还要详细些，她咬牙踏上楼梯，每登两层殿内之人呈数十倍减少，这一路她走的异常顺畅，登上七层找到书籍。

关于朝天国的书中记载甚至不如霁川所言详细。关于云岚原世界的书籍便有上千卷，涉及各个领域、涵盖古今中外，其均来由异世来客接力默写、编辑，其一是为防止有心之人剽窃他人文集作秀，其二是为供此界提供参考。

上来时耗费了云岚大半灵力，这一时半会下不去她只能翻过书海，百无聊赖，扫过书海，书名重叠构成了她来时的世界。

竹帘随风摇动的身影，是这一层唯二的影子，在一片寂静的催动下，云岚挥手试图熄灭殿内烛光。

哈，成了。

云岚靠着书架叉腿坐下，膝上书籍的字意逐渐模糊，她自入世后许久没独处过了，精神力早就透支数倍。

四周黑暗无际，她再次清楚的看到自己。原以为，若能平和的将这些事将与她人听，便算是波澜不惊了。

她能感受到爱，她难过从来是，当有人如此深沉的爱着自己时，自己却无力会以拥抱，有人愿意抱住自己时，自己却不敢哭泣。

迟来的心悸如潮水般将她凌迟淹没，双手颤抖着捂上胸口，依在书架角落慢慢蜷缩做一团，透过凌乱的发丝，她看到云层散开月光照进殿内，想挪去没有光的地方，却提不起力气。

她静默着落下几眼泪走过钝痛，只管发泄过便好。意识回笼，窗边多了一只机关木鸟正往着自己，确认数遍，那只木鸟竟从未动过。

见过这副样子的…毁了吧。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整理好着装走去窗边，“敢问何事？”

机关木鸟道：“老君命我前来传讯，邀将军有空时前去一叙。”

消息传的真快。

“知道了，谢谢，方才之事…”

“抱歉，我只能传话。”

还好。

天将大亮之际云岚才收拾好情绪走出仙阁，像石像问过路往老君殿走去，这离得老远便在门口瞧见一抹熟悉的青色背影。

真是不走巧。

云岚依旧出声道：“霁川，好巧，你也来这有事。”

霁川顿了一瞬，随即走近几分替她拉拢外衫，“怎么不多歇息一下，收尾之事我来便好。”

门内走出一道童，二人携手是他步入殿内。

云岚低声道：“没有，是老君有事寻我，久别归来我瞧着这九重天只觉陌生。”

霁川道：“不妨事，下次带我一起便好。

幻境中的魂魄我已移交妥当，汇报资料须待天亮后才能提交，我便替锦鸾上神来取些东西。”

云岚笑道：“好啊，日后便靠你了。”

呵呵，假的，她可不方便有下次。

此时，二人已至正殿中心，道童垂首道：“二位上仙还请稍等，老君马上就来。”说完便入了里屋。

霁川握紧她的手掌，附耳道：“待会，不若去走走？九重天上景色不错，你应会喜欢的。”

云岚道：“不了吧，我在家中等你。”

霁川垂下眼睫，声音又低了几分：“家也行。”

远远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一白发老者手持拂尘自里屋出来，身后跟着两位道童手持两个盒子，老君道：“二位在我这里密谋什么呢？”

云岚迅速松开霁川的手，学着霁川动作俯身行过一礼，齐齐道：“见过老君。”

老君将二人扶起：“哎哎，不必客气。”

云岚寻思着先寒喧一阵总没错，先声道：“老君别来无恙，不知近来可好？”

“好好好，将军容光也不减当年啊。”老君轻轻挥动拂尘便有一道童走上前来，“扶光临走前托我锻造此物，说待你归来时便可交付于你，我当时还在纳闷呢，不曾想这么快便真等到你重归九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云岚捕捉到了重点：“走？扶光这是去了何处？”

老君道：“她心中有惑难解，依星象所示入世悟道去了。”

云岚接过道童递来的狭长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安然躺着一支温润白笛，“这是？”

老君道：“扶光说，落霞琴不可无凤管萧，你之前的凤骨萧了，她便重新为你锻造一支，待你们二人重聚之时合奏一曲。”

“霁川仙君，你这法器是给？”

霁川道：“先给我便好，劳烦老君了。”

云岚静默半晌，关上盒子，道：“老君可知，她这是去了多少年岁？”

老君抚着胡子，笑道：“何须问何须想，此事最为强求不得，一切随缘罢。”

“多谢。”

二人拜别老君，出了院，霁川骤然停下脚步，轻轻扯过云岚衣角。

云岚疑惑道：“怎么了？”

霁川道：“离朝会还有一时辰，路上大多只有花仙，日出时九重天的景色不错，陪我走走吧。”

云岚想了想，道：“好啊，朝会在哪开？带我去看看。”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来到凌光殿，霁川指着殿前大道，“这里直通南天门，朝会前后此地最为热闹。”

大道两侧高柱耸立，奇花异草有序排列，灵鸟纷纷啼鸣报晓，九重天上的云层大多是为装饰而生，凤凰花瓣层层飘来，在朝阳余晖下尽显巍峨壮丽。

云岚心中由此平和几分，伸手接下一片落花捧到霁川面前：“怎么会有这个？”

霁川道：“许是哪位花仙为迎你归来吧。”

羞愧之余，云岚终是举起双手拢在嘴边，对着道路尽头大声喊道：“谢谢你，这场花雨我很喜欢。”

“他会听到的。”霁川尽数摘下云岚发间的落花，“有样东西，我本打算日后再给你的，但好像现在正是时候。”

云岚回过身来，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过代为跑腿。”霁川奉上一螺钿嵌白玉匣子，匣子约莫长十二寸，宽三寸，是方才老君给他的那只。

“锦鸾上神说，昔日你帮她嫁接的三珠树如今已然大成，她抽树中一韧木筋锻造了此法器，愿助将军早日归位。”

云岚讪然接过匣子，她尤记得资料中关于此事的记载，原主因犯军纪被师长罚去锦鸾园圃内打杂，不曾想误伤了一株苜蓿草——锦鸾上神的原身，原主这才去赤水岸边向三珠树仙求来一截枝桠，嫁接到锦鸾院中去以做赔礼。

这多不好意思。

打开盒子一看，一根由三簇木筋揉韧锻制而成的青绿色木鞭静然躺于其中，鞭藤上珍珠做叶配称着海棠花，云岚先前的沉闷由此散去一些，“这怎么还有海棠花？”

“家中株海棠说，它因将军得生，如今成材，唯愿以此法伴将军左右。”清晨的春光透过花瓣洒下，使霁川琥珀色的眼眸清亮至澄，

“法器有灵，随自然花开叶落，将军觉得如何？”

“自是甚喜，闲暇时还可挂身上当装饰，锦鸾的人情我一时还不完怎么办？况且你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吧。”云岚笑靥嫣然，本就标志的狐狸眼笑起来，就算她肚子里没有坏水，也看着怀意不纯。

“恩怨纠葛本就不易分明两清，待下次，我同你去景和殿登门道谢也好。”霁川在花雨之下伸出手，似在邀请：“观日出还是东边合适，陪我去看看吧。”

云岚的手刚刚搭上，便见几位仙者朝凌光殿缓缓走来，云岚欲做逃跑，“她们这么早来场外候着？”

霁川道：“嗯，那就跑吧。”

掌心传来的力道坚定而有力，云岚先行一步拉动霁川迎着花雨狂奔向南天，清风由她起，盈心归山间。她们谁也没有回头，独留后来者纷纷猜测，这场花雨是为谁而来。

因为我以前改文有点频繁，已经不记得先来的宝宝看过什么，所以说一下（大改文的毛病我已经改了，实在不好意思[可怜]）

法器是她们临行前，霁川托锦鸾代为与老君交接的（还有一原因是他和老君不熟）

然后霁川飞升上来第一次见到云岚，也是在凌光殿，一样的凤凰花雨，在霞云鼓声是云岚和扶光出征时的场面。

关于女主，借用加缪的一句话吧：不被爱只是不走运，而不会爱才是不幸。

她能在加缪的作品里找到一些人生共鸣，所以前面引用了《加缪手记》，上面那句话来自《局外人》，本来想直接放上去的，但好像不太好我就放这了，以后如果涉及到了我也会扯几句

题外话，其实我第一个意识到没有爱人的能力的人，是太宰治，且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并为此痛苦，这也是他走向结局的原因之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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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