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相思了无益

苏清机瞪着面前这张荒谬的圣旨。虽然已思量好了一切,甚至已准备好了早睡早起明日好全力以对。但是她躺下闭眼良久,仍是丁点儿睡意都没有。

——任谁能睡得着??

罪魁祸首就在面前,不……在宫中。苏清机想到始作俑者,咬牙切齿。不知道某个皇帝睡不睡得着。

他有什么睡不着的,他给心腹下了道旨意而已。

苏清机瞪得更厉害了。

一直到二更天,苏清机才囫囵往床上一躺,裹着被子睡了个囫囵觉,结果天还没亮,她就又醒了。到起身早朝的时候了。

早朝她是没法去了,苏清机强迫自己睡回笼觉。养足精神,届时才好随机应变。

这次勉强睡了两个时辰。

苏清机醒来后,坐起来,深吸口气。揉了揉脸蛋,起身穿衣洗漱。最后对镜理正衣冠,破釜沉舟出门。

.

苏清机进宫来了!

分明早朝上未见到人时,他心头纷乱不知如何是好。可现在人来了,江焉却竟生怯了。

仅仅一夜而已……他若是考虑与他……怎么会决断这样快?

江焉只是想到他可能因何进宫来,便心头一窒。

他强迫自己冷静,可还是不由得急促整理自己衣冠。要以最好的面貌见……他。

.

苏清机到雍和殿外,连德福都不在。

尽管一路上再如何推演,可终究没到眼前。现在到了眼前,苏清机不由得咽咽口水。心也全然提起。

是生是死,总要过这一遭。苏清机闭眼,推开了殿门。

殿内也一个宫人都没有。空空荡荡,宛若无人之境。然而苏清机知道,有一个人,在等她。偌大宫殿,只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江焉虽不算那等正直君子,但起码也不是会霸王硬上弓的匪徒,苏清机飞快不停地安慰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内殿。在踏进内殿时,她有刹那犹豫,要不要关殿门。此事绝不能被人知晓。苏清机没有关。

江焉既然写下这道旨意,一定已经顾虑周全。他也一定不会容许有人知晓。

没了这个考虑,那这道门便只有一个用处了。

苏清机没有看到熟悉的修拔身影,在极度紧张中动脑猜测,随后往西阁去。

江焉果然在西阁。

没在下棋,反而在看书。西阁历来和暖,夏日外面会挂起竹帘,既蔽日光,又生阴凉。此刻外面日头正烈,日光透过竹帘,竹影落在他脸容,一双眸子恰好在光中,眉睫都沐着光,恍惚动人心魄。

听到动静,修长如玉的手指将书虚掩。他抬目。

苏清机扑通跪地,甚至未及视线相触。

“臣,恐辜负陛下厚爱。”

江焉动作僵在原处。如坠冰窟。

他深深俯首。甚至,不愿让他再看他一眼。

江焉缓缓将书放下。还不知自己此刻脸上多难堪。他看不到,也好。

明明之前一直在告诉自己,他若不愿,便罢了。真的罢了。

可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肯承认。都是自欺欺人。

他根本做不到。

极低的视野中,他向她走近。苏清机甚至无法呼吸,死死掐住手心。他走到她面前。而后,单膝跪地。

苏清机懵住,旋即满心惊骇,这、这——??

可随即,她感到鬓发被轻轻抚。他的声音很轻,极度克制,近在咫尺。

“其实我心知你会拒绝。”

苏清机心尖颤起来,明知她会拒绝,还给她那道圣旨,现在又如此言行。难道……难道她高估了他的品性吗?又或者,是她低估了帝王的……

“只是我不肯死心,总想着,万一你不会拒绝呢。”

苏清机闻言,难以置信。她便不是女子,而是男子,那拒绝不也是在情理之中吗?她平日难道做了什么让他误会苏清机有可能断袖的事吗?他怎么会念着那“万一”??

在她匪夷所思之际,鬓边那只唐突而又冒犯的手收了回去。

他却并没有起身。

“如今你已拒绝,我却还是不肯死心。”他缓缓道。

苏清机心提到嗓子眼。

“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对我动心?”

苏清机下意识便要脱口而出,只是一刹那,她陡然意识到,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说什么?

苏清机历来转得飞快的脑子,迟钝了一瞬。而后猛然反应过来。

他问她,有没有对他动过心。哪怕一点点。

苏清机迟钝又恢复的脑子,在这一刻呆滞住。成了浆糊。

许久,她心头颤颤。他、他是说,他对她……!

他心悦,她?

那张圣旨,不是与她商量想令她侍寝,而是……而是……

表明心迹。

这怎么可能,这谁能想得到!!

苏清机脑袋一片乱麻,可是就在这乱纷纷间,她竟还忍不住思考,倘若她当真是个男子,是他的纯臣心腹,没有做贼心虚,那么面对这张圣旨,她一定、一定会觉得,他对她断袖了。她会径直进宫直言拒绝。并且劝他万万不可不可步入歧途。

因为她心中有鬼,所以根本无法冷静看待这张圣旨。又怎么可能猜得出其他含义。

现在哪是回头思考的时候,苏清机这下心乱如麻,她的君上,江焉竟然心悦于她……

他沉默着,长久无声。又何尝不算另一种回答。

心底仿佛另有一个江焉,一遍遍对江焉说着,算了吧,不必再心存妄想,不必再自取其辱,一切到此为止。他不是早就知道,苏清机会是这些回答吗。

江焉一遍遍听着。他闭了闭眼,唇齿翕动,“清机,你觉得我有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苏清机心神震动。满目荒谬。他在说什么?她听到了什么?

没有回答,他声音轻轻的,一股脑道:“是我的容貌不合你心意?还是不喜我脾性?亦或……”

他没能再继续问下去。苏清机飞快打断了他。“陛下厚爱,只是臣非是断袖。”

只是同她表明心迹,那就简单了,苏清机这么想着,只是脑中总是回响着他的这几句话,叫她不知为何仍旧心乱如麻。

本以为这一句便足够拒绝于他,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又向前,与她一样飞快道,“我不信。”

苏清机呆住,听他近乎急切的急促话语:“你虽有妾室几许,却并不曾有情爱,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不会断袖?”

这、这——!苏清机竟然不得不承认,他辩得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曾尝过不喜欢的菜肴,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喜欢那道菜?

苏清机稳住心神,面不改色反问:“陛下又如何能笃定臣不曾爱慕他人?虽然年纪小,然而臣早开情窍,在幽州曾爱慕一位女郎,只是臣父母严苛,棒打鸳鸯,因此无疾而终。”

简直完美。

江焉没想到自己自以为的一线生机,会得到他亲口承认曾爱慕女子。

他死死掐住手心,好克制住那无法抑制的颤抖。该认命了,还能挣扎些什么呢?

“我不信。”

“清机若当真那般爱慕过旁人,又怎会毫无犹疑纳一个又一个妾室?难道不会……”江焉极力克制自己,才能说完这句话,嗓音沙哑,“不会想起曾经的情爱,遗憾愧疚吗?”

苏清机绷紧心神,狡辩道:“有缘无分,追念无益。她也早已嫁作人妇,臣只能开解自己释怀。臣纳妾室时并无其他想法。”

他久久不语。

苏清机觉得她的这番说辞根本没有漏洞,他现在既然与她有商有量,那也应该……

“就算如此。”

他却再次开口,“清机又怎知自己不会喜欢男子?又怎知当年不是年少懵懂?”

她不是已经——苏清机愣住,陡然想起芃娘的话。芃娘说,有人是男女都喜欢的,只是可能自己不知道。

没想到他竟这般固执,苏清机片刻后,忍住没有咬牙,“臣一接近男子便欲作呕,万分厌恶。”

她仍旧是垂着头,竭力不去想他此刻会是何神色,“当年赵龙阳便已令臣情愿远离京城。”

江焉脸色发白,再纠缠下去,仿佛已与自虐与异。

“我不信。”

既然发问,她都已答了,可他来来回回只有这三个字,那还问她做什么?涮她玩吗??

“昔年清机与我提起赵龙阳,神色间并未有,浑欲作呕的厌恶。”

苏清机不辩了,她直接道:“臣无一句虚言,陛下不信,臣无可奈何。”

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江焉也不想回到从前,做那别无他心的君臣。他也再做不到。

身前之人再度不语。

苏清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也根本没在听。

她少见的没有预感到什么,因而在手被握住时,她猛然瞠大了眸,终于抬起头。

却望进一双极致平静的眸子。

莫名的心慌蔓延开来,他望着她,问:“清机厌恶么?欲吐么?”

苏清机哪里有心神在意什么感觉,想也没想,“确凿如此!”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极力挣脱。

可他却蓦然收回了手。

苏清机勉强定神,可又听他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肯死心。”

“清机也曾说过,此生不欲娶妻。”

他这是说……他、他要追求她?

哪怕苏清机厌恶断袖厌恶到触碰都想吐?

苏清机原以为能够简单解决,可现在,她不得不对她的君上冷下脸。

“臣人微言轻,不得抗衡,只是臣还是要请陛下想清楚。若遇心仪女子,臣情难自制,是无论如何也想要争取一二。陛下也应记得,曾对臣许过承诺,要为臣指婚。”

苏清机说完,心中忽然一顿。当时没有在意的,在这一刻全部变得清晰起来。那时他似乎,隐约有细微晦色。

原来他那时便……

江焉只是弯弯眼睛,里面却没有笑意。

“朕反悔了。”他缓缓道,“朕不会让你娶任何人。”

他身姿微低,与她是平视。

“清机,别再拒绝我。”他说。

苏清机头皮发麻,她万万想不到,在商量失败后,他会是这般反应。

他眼瞳漆黑,一瞬不瞬望着她,执拗几乎化为实质,令她发毛。

苏清机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要么,她允他追求,要么,他便不追求了。

同时,她也意识到,他绝不是突然见色起意。他的“心悦”,也比常人要重得多得多——她不是什么普通“男子”,她是他的左相。忠心耿耿,同气连枝。

后果他不可能不清楚,可他仍然选择了对她表白心迹。以及此刻,万万不肯死心。

苏清机在这一刻,是真的想骂人了。

“清机在想什么?”他突然问。

苏清机仍是跪着,只是直起身子,深吸口气,平静道:“臣只有一条命,生死都由陛下决断。”

他轻敛容色,却问:“真的么?”

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有假?

“我以为清机不是坐以待毙之辈,方才,是在思量要如何才能脱身。”他温声道。

苏清机心头一惊,可下一刻,颈边一麻。

江焉轻轻接住软倒下去的人,低眸静静望他,宛若描摹着他脸容。他眉宇尚锁,倘若此刻留有意识,一定……恨不得与他玉石俱焚。

江焉抵住他的额头,清皎脸上一片木然,喃喃:“清机……”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

苏清机醒来时,周遭一片黑暗。她甚至有一瞬间的迟钝,不知道怎么会面临这黑暗。

旋即,她猛然坐起。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一双平静而悲伤的眸。

苏清机试图挣扎,可只听见锁链哗啦地响。她面无表情躺回去。骂人。

他有什么可悲伤的!!

似乎是这声响过于清脆,很快,便引来人。那人轻轻打开了门,似乎执着烛火,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室中有了些微光亮。

他将灯盏留在了不知哪里,光亮没有再动过。他到了床榻旁边。

苏清机只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他的脸容几乎全部隐在黑暗中。

久久死寂。

苏清机纵使再气,也只能先开口。难不成真让他看到地老天荒吗?

“陛下这是做什么。”

她语调平平,只是她闭着眼,便显得冷诮讥嘲。

江焉轻轻按向自己心口。原来在听到他说厌恶欲吐时,还不算最痛。

他温声道:“我知晓清机憎恨于我,只是我断断做不到放清机离去。”

谁要离去了?她根本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好吧!苏清机纵使聪明透顶,可怎么知道自己会经历这种事??话本里也没有把人锁在小黑屋的啊!

满心腹诽,几乎快把苏清机淹没了。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苏清机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发现,倘若她当真是个男子,他所忧所虑竟然全是道理。身为男子的苏清机,不必多顾虑其他,可不正是早就想着怎么脱身了?

她很平静:“倘若陛下一定要这样,可否换个舒适明亮的屋子。”

“臣最厌恶这等密不透风的黑暗。”

这句是实话。幼时与父母作对,他们一旦觉得她不用功,就会把她关进黑屋子里,让她自省。

江焉闻言,目露自嘲。究竟是厌恶这里,还是厌恶于他?

“清机应当知晓。”他声音很轻,“清机聪明透顶,万一仅凭日光便看出什么,我岂非要担心清机逃脱。”

苏清机没忍住,又在心中骂人。

现在无论她说什么,在他眼中恐怕全是周旋了。

苏清机只能问能问的:“陛下还未回答臣,将臣锁在这里,意欲何为。”

“要臣委身雌伏?”这句话她语气很平淡。可是心却是提起来的。

一旦发现她是女子,情势便糟了起来。欺君之罪,完全可以祸及苏家,祸及苏府。他此刻约莫满心情爱,还未想到拿什么要挟于她,若是发现端倪,便无法保证了。

苏清机想完,自己都无法不感到奇怪。

——他都做出这种事了,她竟然还觉得他尚有点品行良心。

总之她提着心,可没想到,他竟立刻反驳:“并非如此!”

“我知晓清机……有隐疾在身,我从未打算令清机承欢!”他就像怕她误会一样,语速极快,分外急切。

苏清机结结实实诧异住。与此同时,心也稳稳放了回去。

没有了这层危机,苏清机可以说大大放松下来,她真的无法不诧异,都到了这个境地,往后万万无法再和好如初,可他竟然只是把她锁着,只是怕她跑了?

苏清机问:“臣如今在这里,左相要如何计?”

果然,在知晓他不会对他有所冒犯后,他理智如初。怒火不复,讥嘲也没有了。

江焉不答。只是轻声问:“清机真的从不曾觉得,我有一点点好么?”

苏清机:……

“陛下自然比臣所知的任何皇帝都要好。”

倘若做君臣,他应当很骄傲罢。他的君上比别人的君上处处都好。

苏清机知道自己这个回答绝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转身就走,还是让苏清机愣住了。

苏清机接下来再没有见到人。

这间密室比她想象中的大,什么都有。她的一只手和一只脚上分别套了锁链,锁扣严丝合缝卡住她的腕。可以走动,但走不了太远。

每次醒来,都有膳食在案上,都是她平日喜欢吃的。

除了见不了人,见不了光,这与她窝在房中并无异样。还没有公务。简直像休沐一样。

好像只要等他把她放出去,这场漫长的休沐便能结束。

然而苏清机心知肚明。绝无可能。

苏清机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她没法计时,连自己睡时是白日还是夜晚都不分明。

幸而她看过很多书,都记在脑中,如今可以一点点研究琢磨了。

这一日,或者这一夜,苏清机闭眼假寐,她在心中研究叶子牌,却听见,门被打开了。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送膳被她撞见。

苏清机其实有点儿郁气,她也知道趁此机会和他说些什么是没有用的。毕竟他只会认为她是在周旋。她便没有睁开眼。

他却在很近的地方坐下了。

难道之前,每次送膳时候,他都会偷偷看会儿她吗?

苏清机心有郁气,并不想让他看。他凭什么看。她翻过身。

身后久久安静。

就在苏清机想开口时,却听见细微的声音。

压抑的喘息极低,但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清晰至极。

苏清机瞠大了眸,浑身都僵住了。许久后,听见他抑在喉咙的闷哼。

苏清机头脑混乱一片。身后微乱的吐息渐渐融入安静。在她又以为他将离去时,喃喃响起:“清机……”

苏清机心头一跳,他发现她没有熟睡了?

她万分紧张,可那喃喃更低,一声,一声,“……清机。”

他的声音喑哑,抑至极低,只是后来仿佛抑制不住了,便咬住了齿关。

之后,是漫长的平复吐息。从头至尾,他一直都在紧紧望着她。

在离去前,他似乎续上了香炉中的香,淡淡香气掩盖了一切。

苏清机不知道他何时开始的,毕竟这香一直都在,她第一日还腹诽过,囚禁便囚禁,怎么还焚香,这难道是什么风雅事吗?

苏清机脸色无法不古怪,她想起他说从未想过令她承欢,这句话的暗中含义,就是他今日做的事??

绝不可以有下一次,苏清机瞪着眼睛,抓住了下一次前来的江焉。

江焉知道,他的行径无异于将他晾着,他应当找他谈谈的。可他并非是想晾着他。

他敛眸,听着他道:“陛下既然不欲令臣承欢,那又是何打算?”

“令臣舍去左仆射之职,亲近陪伴左右?”

江焉摇头:“朕从未如此想过。”

苏清机感到费解:“陛下既是欲与臣断袖,欲与臣做夫妻……夫夫,不作欢好,又不必如同夫妻相伴……臣愚昧,不知这与从前有何不同。”

当然有不同。江焉定定望着他,“你我两心欢喜,两情相悦,你愿意同我有这段情分,起码再留宿宫中时,你可以与我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独处之时……亦可耳鬓厮磨。”他声音低下来。

……苏清机明白了。不欢好是一回事。可是床笫厮混是另一回事。甚至,她可以拒绝床笫厮混。但他、他……

苏清机咬牙,耳根通红。羞愤的。

他果然什么都不懂。言之凿凿少年时的那段爱慕,说不得只是年少无知的懵懂。江焉一时竟不知自己要不要高兴。

他弯弯唇角,只是眼中笑意零星。他什么都不懂。无爱亦无恨,他太通透,通透得爱恨不沾身,风月不相关。

明明已被锁在了这里,但凡他似红尘中一常人,就算得知他不会冒犯,可心中焉能不生恨?

然而他就是不恨。

他根本不在意。

这间暗室什么都有,倘若求死不过易如反掌,可他为何要求死?

江焉从前听闻过有些官员对他的评价。心狠意狠,心冷意冷。如今,终于让他见到了。

苏清机总算明白。要么,她答应与他的这段情,情愿与他同床共枕,否则,她便只能一直在这暗无天日中考虑。

苏清机语调平平,“可是臣不好与人同床共枕。”

他却道:“不同床共枕亦无妨。清机睡在床上,我可以睡在床下。”

苏清机:???

苏清机匪夷所思,但是她不得不再次清楚意识到。即便他们之间无法有名分,可是在他与她两人间,他要“名正言顺”。

没有房事,不同床,哪怕亦没有耳鬓厮磨,他都情愿。只要她答应与他在一起。

只要两心相许。

苏清机想起当初清宁宫的那个小雪日。甚至,哪怕她骗他,他也甘愿。不必两心相许,只要她愿意同他在一起。

为此,他甚至愿意失去他的左仆射。

苏清机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我知清机并不情愿。其实清机也不必勉强自己。”他温声,平静说着。

只是说完,他又走了。

苏清机:……

那倒是把她放出去啊!

他把这里布置得齐全,却唯独没有火折子与蜡烛。显然,他不觉得她会求死,但是她会不会巧妙放把火,那就不一定了。

苏清机于是又只能对着漫无边际的黑暗干瞪眼。

她本来最讨厌这种环境的,但现在她满心郁闷,讨厌都搁到了九霄云外。

瞪了许久,她又想起那张圣旨。

她当初竟会以为他是想寻心腹泄欲。现在想来,苏清机都不知是何心情。

他分明情根深种。无法自抑。

哪怕他能克制住一点点,都不会写下那张圣旨。更不会一条路走到黑,把她锁在这里。

苏清机五味杂陈。

然而,即便如此,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谁心悦别人,别人就一定要答应的道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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