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少女审起人来干净利落,每句话都含着击溃人心的威慑,似乎这种气质并不能和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的身影相对立,他在她的身边总是觉得熟悉,相处起来也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却感觉有十几年那么久了,而且她的敏锐度比他想象中的更强,若是这样的人可以为他所用,那定是很有利的,而且从私心上,他也想占有她,看不得她为别人效命,他知道,她一直在和他玩猫与鼠的游戏,而他也情不自禁地想和她玩这种游戏,并不觉得烦腻。

“你是不是在怀疑杨凭之,你知道本来这事就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那便是有人杀鸡敬猴,刻意针对杨氏,若往小了说,那便是杨氏内部的纷乱,可是无论往大往小说了,都是证明杨氏被人盯上了,这无疑是在打杨氏的脸,为了看顾杨氏,哪怕沈氏在此刻大出风头,皇帝也不会抬举沈氏,反而还会刻意地打压沈氏,而北戎在这种情况下,大抵也是和伪帝站一边,因为如果任由沈氏压倒杨氏,也就代表朝局的失衡,他们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完全控制沈氏,沈氏是没心的臣,好用的同时也会生出深深的忌惮来,他们只能一边打压一边使用,杨氏也是如此,但因为沈谨,以及杨青妃以及沈姨两名妃子的关系,杨氏与沈氏就没有交好的可能,他们深知沈雍与杨凭之是同一种人,不然不会放弃更好用的杨信之而提拔他的庶弟杨凭之,同类实在难以抱团取暖,他们都是野兽,只会张霍森森血口撕咬对方而汲取能量。”

隋鄢转头看向他,刚伸出手就被他回握住了他笑得邪气,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所以我们才要找出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杨氏自导自演啊,高冷不胜寒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么?既是如此心甘情愿,那我来推他们一把又如何?就是喜欢看他们相互撕咬,狼狈为奸的样子,只要杨氏失了宠,沈氏在后宫独大,那么离他们覆灭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你知不知道,伪帝一直派人暗中查访沈氏勾结北戎的证据,若是让他们发现沈姝进宫以前和为质的完颜政有过旧情,那他们会如何看待沈氏?”

“你知道?”她挑眉,“隋大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手眼通天,与隋大人这样的人看来的确不宜为敌,否则那真是吃亏呢。”她这话说得轻佻,却稍稍地回避了目光,他不满地将她拉近,鼻尖就抵在他的胸膛,她笑道,“指挥使大人以为我们现在该怎么针对杨家?”

她的手指调戏般在他的胸膛上打着圈,没有撤离的意思,隋鄢好笑地拽住他的手腕,“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卫公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心思,你早就知道杨唐之与卫阁将军当年的通敌案子有关系对么?你想借用此事顺手调查杨氏,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既要利用我,那就要给予相应的好处,否则你当我是你的什么人,可以这样为你效命,被你肆意地利用?”

他的语气算不上明沉却是含着无奈的笑意,卫令前世与他对峙,关于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易与交峰极为相熟,也自是知道他的原则,正准备开口将不日伪帝准备春狩于南棘山而被刺的消息作为交易的代价告知于他。前世,伪帝谢鹰春狩于南棘山,中途被刺客刺杀,当时的她作为随身伺候的摄政王府里的马奴随侍,恰好牵引马匹归厩,为伪帝挡下那致命的一剑,谢鹰因此让她进侵城示,自此顺势成了完颜政的心腹,在北戎两大氏族完颜氏与拓跋氏中,完颜氏比拓跋氏更接受中原文明,完颜政本人又比拓跋宣更有城府,这也是她选择完颜政的原因,比起敌人不如当盟友来的获利多,而且可以接触的信息也更多,她暗中将北戎的行动告知了禁台,就这样做了十五年的卧底,但是这世她却不需要了,重生带来的绝对好处便是提前预知了一切,如今待在完颜政身边未必会知道更多的消息,而且只有当自己靠近权力的中心,她才有机会找到前世未破解的秘密。

隋鄢紧盯着她的脸,在沉凝目光的逼视下,忽然唇上传来极为温热的触感,震得她身体发麻,唇尖坦然覆上的是他因为常年握手而略显粗砺的指腹,他的指腹紧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微微濡湿,她紧微微抬起头,眸中也含着几分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吻似乎似地轻轻碰了下他的唇,“隋指挥使喜欢我,这事我究竟该如道还是不知道呢?”

“该知道了。”他摁住她的脑袋用力地加深这个吻,舌尖抵在腔里肆意地勾缠,卫令推开他,两人的唇齿间便被拉扯出一道暖昧的银丝,纤细的手腕反攀上他的胸膛,将他推远,起身向外走光外面的侧厅里,候着柳大人以及还未离开的邓氏,对柳文御道:“磋磨人的法子自是使得的,不过此人只有寻死的心思,想来是对杨氏极为忠诚的忠仆,想要从他口中撞到真正有用的信息,那就要付出耐心,我这里有个法子,柳大人遣人去办便是,明天或者今夜未尽,他便什么都肯说了。”

柳文御稀奇道:“还请小公子不吝赐教。”

“这样,你去寻烧制好的铁水,让一聋哑者每隔半秒滴铸在他手上,又以冷水滴覆他的额头,一定要发出水滴声,同时牢里不可发出任何的光亮,寻常人哪里可以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届时怕是什么都肯说了。”卫令淡淡地回他,满堂橙黄的光亮的烛火映照着她的脸庞,垂下去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神情,柳文御却被她的话惊出身冷汗,小小年纪,却对刑堂内里的阴私手段如此了解,让他不免对此心生有了几分窥探与惧怕的意味,抬眼看见隋鄢也是极阴沉地凝视着他,他忙连声退身,而后逃也似地入了地牢。

邓阑立在清浅的月光下,对她淡声道:“有些事情,我自己是不得开解,但见公子,想来却是个通透的人,不知可否为我开解?”

卫令盯着她,“南边一百五十座佛寺,北边也有三十座佛寺,姑娘驱车半柱香便可直抵最近的思慈寺,有什么愁苦需要我这个俗人来为你开解?岂不是本末倒置,指不定从我这个俗人嘴里说出的几句惊世骇俗的话反到让姑娘你徒增烦恼,姑娘在都中素有才名,又出身高贵,除却此时江山倾覆,也没有其它烦恼,若是有,估计也是些风雅的追求,我只是俗人,不懂文人骚客眼中的风花雪月、情意绵绵,但我只说一句,这世间的事当真如此复杂么?有舍便有得,两相取其轻,做出决定前想清楚后果不再回头后悔,那便是了,这就是我这个俗人的活法。”

邓阑微微沉吟:“可如果两样都不能舍弃,那又该当如何?”

“那就都不舍。”卫令抬眼看她,显然她的话让素来通透灵慧的才女也犯了难,“我听闻你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名为妙元仙子,可得都中许多深闺女子都以你为榜样,我也深知你内里是强烈的好,所以在邓氏向你提出让你嫁去完颜府为妾时你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想要同归于尽,对么?在这种做法上,我既钦佩你,却又鄙夷你,你连死的勇气都有,却从来没有起过抗争的心思,我是该说你愚钝呢,还是本分呢?身为女子,你既有不同于女子的豪情,却依旧肯受世俗规训的腐蚀,这是我最不明白你的地方,还是说,你所谓的才名也只不过是为了在婚姻上多一枚可以押注的筹码?”

邓阑涨红了脸:“可是我既享受了邓府的锦衣玉食,那就要为家族考虑,不能如此自私。”“那为什么又要去寻死?你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对么?你既不想辜负家族,那又何必要我来为你开解,反正结果最终都是一样的不是么?而且你应该要知道,你自己不愿救自己于水火中,那没有人有义务去伸手捞你一把,就是孰非,自己考虑清楚,哪怕赴死,也不要该将自己的生命浪费在婚姻的拘束里。”

卫令没有再看她,转手交给她一瓶药:“里面是假死丹,吞下后可让人窒息成假死状三天,你自己选择,我言尽于此,在我看来,不愿意成为世俗的傀儡,那并不是自私,人无论生存在何处,出身是什么,都有选择自己的权利。”

卫令刚走到街上,手腕就被人抓住了,双手被人以一种极其强硬的姿态缚在头顶,她的背部被迫贴在冷硬的青石墙上,鼻间系统的依旧是那股极其熟悉的气息,她在抬头的瞬间,在深沉的黑夜里对上一双沉寂的眼睛,她试图挣开却没有挣动,隋鄢在她耳边道:“今夜朝帝楼里有新酿的酒,去尝尝?”

卫令听懂了他的暗示,恐怕是朝帝楼里起了什么变故,于是又听他道:“之前桃窈告诉你的山阴派可还记得?或许与你小娘的身世有关,而暗探来报,桃窈在见你的当夜服酒自尽身亡,她已经知道自己得罪了背后的人,所以这才选择自尽,你成了知道山阴派这个秘密的最后一个人,想要揭开牡丹簪以及写先生的秘密,那就只能从山阴派着手,而今夜朝帝楼来了位极其重要的人,而且此人是去见杨凭之的。”

卫令和隋鄢各换了身衣服向里面走去,因为今夜是寒食节,所以方面还有巨大的花车经过。

卫令正抬脚进去,却看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卫令认出来是孔幼娘,心中不禁暗自思忖,她为什么会在此外?又回头看了眼隋鄢,知道隋鄢城府极深,若是让他知晓孔幼娘以及其弟与盛氏的关系,怕不定要对孔幼娘还有她的弟弟做什么,只是孔幼娘来此,莫非也是因为杨侍之来的?

看来,她必须绕开隋鄢去问个清楚,若杨氏与卫阁那桩案子有关,那么杨氏也极有可能牵涉了盛氏那桩劣药案里,以孔幼娘的性子,莫非是来刺杀?

孔幼娘看了眼四周环境,远远见一队随行婢女,她闪身躲过那群婢女躲进了其中一间厢房,刚拆解下腰间藏着的卷轴,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发出的细微响动。

她迅速地抽刀砍向对方,对方非但不惧,而且似乎早有预料,闪身躲过她的刀势,反而以极快的速度反自己冲了过来。对方没有抽刀,而是反手制住她的手腕,在她缠斗反抗的成功抢过那纸卷轴。

孔幼娘这才看清了她的半张侧脸,顿时停止了反抗向她道:“卫公子?”

卫令回过神来,问她:“这是什么东西?”

“我从杨凭之屋里偷出来的,公子可知,杨殷之私下将城防镇图私下卖给北戎?这份城防图正是天子关那一战的,也就是说卫将军当年天子关兵败完全是拜杨家所赐,而且我私下还查到盛氏存行当年送去药材是被魏升截下,而后改道运去了凉州,在凉州进行倒卖,因此坐实了凉州与北戎勾结,凉州是当时闹最最轻的州府,按照道理凉州地处蛮荒,药材短缺,可他们却是用段中唯一死伤没有过百的州府,而且这批药材是以北戎商人的名义低价卖的,这导致凉州当地民众几乎没有怎么反抗就投降北戎,比起不管他们死活的朝廷似乎北戎对他们更加人道,这也间接导致北戎围困天子关时,凉州迟迟不出兵的原因。”

卫令听后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直截了当地问:“所以呢,你现在是要去刺杀杨殷之么?你可知就凭你自己现在过去刺杀,就是在白白地送命,这么重要的证据为什么到现在还留着?还有,为什么这样势而易举地就让你拿到了,难不成他们都是傻子?他们极可能是已经放出了消息,暗中引你上套明白么?现在你估计已经给他们盯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人替你死才可以真正地打消他们的顾虑,你明白么?”

孔幼娘有些慌乱:“我就说为何我进去之时竟只有两人看守这卷轴,就像专门设局一样,不过因为看到了这城防图,我承认自己实在是有些冲动了,可是如今这种紧要关头,有谁可以替我引开他们?”

卫令冷静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孔幼娘当即想拒绝,“这是我自动动犯下的错误,若由你来为我承担,那我成什么人了?”

卫令将卷轴扔到地手上,“别在意那点可怜的自尊,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欠我的情,我自然会记得,所以不用有太大的负担,我也不是白白帮你的。”

那抹纤细坚韧的背影停在走廊里,洒下来的清辉月光以及烛火交映成一片,可明暗线却依旧分明,她腰侧配的那把匕首在夜中闪着银白锋利的光,这背影显得孤独而吃人转眼消失在夜中。

杨凭之与眼前的人背倒了杯清酒,面前的男子一身暗玄色衣服飞鱼服,腰配长剑,有着股冷肃干练的意味,俊朗的眉眼虚虚地看向窗外飘落的雪沫,它们被冷风裹挟着,犹如散开的团团棉絮,渐渐地消融在回暖的空气里,他呼出口气抿了口清酒:“春狩快到了。”

杨凭之没有直接回李玦的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你眼瞧一月份了这风雪还成大的,南边应该是绿草如茵。”他的思绪回到禁都城被北戎人仅破的那日,当时北戎许下三日,如推举不出人来做皇帝,便要尽屠满城百姓,毁我宗庙宫室,换做是他,他又当如何处置?所以不能责怪端太后扶持谢寡上位,毕竟北戎就是这个主意。

当时他的兄长杨信之慨然道:“徐献深受皇恩,渊圣皇帝即位之初便把他提拔为相,东京城破,北戎想废谢氏而立异姓,徐献身为首相,为何不以死守节、据理力争?为何不向北戎表明天下百姓之拥谢之心?如果他慷慨陈情,北戎未必不为之感动,未必不悔祸而存谢氏。而徐献呢?却自以为得计,堂而皇之立国号,住皇宫,下伪诏,直到意识到天下人不服,才不得已请元佑太后垂帘听政,这种偷天换日的狗胆,在座的衮衮诸公居然还为之辩护,你们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

杨凭之却心想:大道理谁都会讲,然而当时情境,你叫人家如何去据理力争,慷慨陈情?如何让凶残野蛮的北戎“感动”“悔祸”?恐怕还没说两句就人头落地了,你倒是以死守节了,但百姓怎么办?宗庙怎么办?难道让一城百姓都陪着死节?

这些话却说不出口,特别是在兄长扣下这顶大帽子之下,谁要这样辩解就有对谢氏不忠之嫌。

禁都城破之后,这些蒙受国恩的大臣活生生就是一幅群丑图,有些人替北戎搜捕宗室戚属,有些人甘做喉舌为北戎传达命令,有些人帮着草拟劝进表、敲定册立之仪,不一而足。

他和杨信之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如果身为嫡长的杨信之尚在人世,怕是会以血溅朝堂,若知他们杨氏满门忠烈,却通过投效北戎而保住了如今的地位,怕是会一把火烧了杨府,而他却不同,他与那出身尊贵的兄长不同,他从小便知道比起那莫须有的忠义气节,识时务才是紧要的,这江山姓什么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区别,区别却是没有,他就喜欢权势,喜欢锦衣玉食,埋骨忠臣,哪有当朝权贵舒服?

奢贵之人,自是没有忠义的。

他杨信之将来是要做这新朝重臣的,如今为太后卖命,即便知道太后也是这样的人,他仍然能如饴,得到自己最想要的就此好了,人不能既要又要,李玦也是聪明人,不过他就是条守规矩的狗,不隋鄢那条野性未驯的狼犬好用,不过那样的人却不好掌控,就是放他过来,太后也是不敢用的。

隋鄢此人,先是被礼王妃认为,好关在恩奴寺里过了三年,礼王妃死在里头,他先活着出来,十几岁去往边关,被北戎掳走,却在三年后又活着回来,回到隋文后隋府却吴逢大火,只有他和他的幼弟活了下来,完完全全就是个灾星,这样的人恐怕没有人可以完全不看重,就是他也不能不对此忌惮,不过李玦虽不如隋鄢那样有城府,可到底也是条好狗,不然太后也不会重用他。

灯火通明,窗外飘着大雪,窗户又都打开了。寒夜的雪风吹得杨信之身上的丝绸大衫往后飘起。他身前的那张御案上便多了许多条玉石镇纸,压着一张张账单,以免被风吹走,厢房条门上方的隔棂空间且都糊上了皮纸。

“昔时风光,如今春风依旧的还有几人?李副指挥使可知太后的意思?”杨信之抿了口酒带着染了风寒而蕴出的哑音道,“如今后宫的淑妃娘娘有了身孕,比起这北戎推过来的来历不明的皇帝,还是肚子里这个小的有周旋的余地,你明白太后的意思?大的换小的,以后咱们在这朝堂上才更有话语权,南边的战局还轮不到北戎人称帝,北戎可不想这时候被南边的藩王抓住时机与之必北上,毕竟内局不稳,自还乱着呢。”

“这是将性命拿出赌的买卖,杨大人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胆色,不过太后既有这个心思,怕是也有万全之策,我当然后那是一条儿的,如今红帝下落不明,宣和帝又在春将中遇刺身亡,那除去淑明的里头的,还有哪个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过这未免也太抬举沈氏,沈氏的地位到那时不就真正地无人能敌?”李玦笑吟吟地道。

杨信之却极为平静:“去母留子,淑妃肚子里的的确贵不可言,可哪怕是亲骨肉,不放在身边养,将来能生出几分的亲近?而且,淑妃肚子里出来的,太后会更看懂杨氏还是沈氏为了这小皇子,太后接下来虽会提拔沈氏,至少是在宣和帝让位于小皇子以前,那之后呢,那可当真是不好说了。”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他突然兴之所至,挽起袖子想要赋诗作画,他的指骨分明,虽肤白皮细却也不见老状,颇有种沉郁的风姿。

卫令落在窗外的树枝上听了大概是要折返时,一只冷箭从窗中射出,径直向她飞射而来,眼见只有几步之距,卫令已经极为迅速地压弯下身体躲过那支冷箭,她轻掀起眼皮,看见位于窗前持弓有些醉意的李玦,他阴沉的目光正紧紧地落在她的身上,卫令蒙着面巾,而且此外昏暗,从他的视角大抵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从腰间抽出那小巧的短弓,瞄准他的方向用力地射出一箭,那箭犹如疾鸟掠过丛林,仅仅是眨眼之间就钉在了那门框上,抖落了屋檐以及窗沿上积的一层厚厚的冷雪。

卫令正要借机从树干跃向二楼的包间,在她向前奔去的同时,冷寂的空气中又发出利落的几声啸啸声响,冷光在夜中亮起,卫令以极快的速度躲过那几支冷箭,闪身爬进了一间包厢。

屋内是股好闻的沉木香,若方又在以往她一定改不出来,但这种香味她却是烧成骨灰她都认得出来,她隔着重重帷幔,只看见里面侧顾的一个瘦削的身形恍惚间让她想起前世禁都城破的那个夜晚,此时炉内缓缓地放着安神香,周围静谧,她站在不远处,却不敢动弹,因为她知道谢寡身边也有数名暗卫,比起他们,她不敢说自己会是武功最好的,她是准备从窗外溜走,沉稳的声音却从帷幔中缓缓响起:“又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岂不是不太礼貌?”

卫令侧边极迅速地袭过来刀风,她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一把长刀,冰凉的刀锋压着她纤薄的皮肤,隐隐可见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她顿住了脚步,抬眼看向帷幔,里面伸出来一只与前世记忆无二的瘦削手掌,拉开了帷幔,珠帘被动静弄得晃来晃动,烛火折射出他纤长的身影,在阴暗处延展出来的脸俊朗却清瘦,脸上更是毫无血色,苍白胜雪,看起来便是卧病多年的人。

没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逼着跪下,侧低回压在她的脖颈上,只要稍不在意,她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正当她以为是谢寡将她当成刺客,却听见对方淡而清浅的笑声:“厌京,你带朕来此,就是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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