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簌很活泼。
其实不仅仅是饭桌上。
学校操场会和人一起打球,自习室里会不老实溜出去买奶茶,舞台上一把吉他从不怯场,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大大方方能和人打成一片的自来熟类型。
活脱脱一个小太阳。
这种小太阳会不经意间撩拨人心弦,却毫无察觉又跑去别处,正拿着烤肉串要许诺投降。
“我这下解释清楚了,你要是再挖苦我,罚你胖十斤。”
许诺打着哈哈避开烤肉串,我的目光在林锦簌身上从未移开过,却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寒气。
回首就对上了许言的视线,他的眼神很冷,漆黑的眼睛像是藏着万千情绪,我迷惑眨了眨眼,一抬眼皮,又觉得自己看到许言的冷脸,像是一个错觉一样,他好像并没有并不开心,只是一如既往沉默寡言,带着点不爱说话的沉闷,兴意阑珊咬着碟中的菜。
“秦宫,上去跟锦簌姐说句话。”
我被许言说的一愣,心下泛开一阵嘀咕,是不是自己一直盯着林锦簌太扎眼了,还是刚才和许言四目相对有什么不太妥当的地方。
说什么话啊……
人家和朋友一起组的局,我和许言两个人就是临时插进来的,说的好听点就是被照顾的弟弟,说难听点就是也不好意思赶人,只好将就一起吃饭。
我其实下意识不想跟着来的,谁知道许诺一呼,许言即应,也不管尴尬不尴尬,坐在席上一点也没有不是主人公的自觉性。
我都要红温了,许言却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表示,现在居然要我和林锦簌讲话?
他在搞什么鬼?
“你不是喜欢锦簌姐吗?给你个机会。”
我一愣,只觉自己喜欢林锦簌的这事要被许言拿着说几百遍才能罢休,却看向许言眸中并没有半分调侃,反而有些诚恳,就更疑惑了。
他想干什么……
许言慢悠悠地,他似乎一早就笃定我绝对不会拒绝,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把握:“你去跟锦簌姐说,我哥最近在健身,少油少盐,晚上吃烤串不好。”
“你就说,我离得远,不好说,拜托你的。”
本来对许言百般无奈中还带点愤恨,要不是这家伙逃课,我也不至于和他上这条贼船,要是被我老爸知道我逃课,又是一顿好说,但能见到林锦簌,我这股怨气确实消了大半。
要跟着和林锦簌许诺他们一起吃饭,我可不是什么自来熟的性格,很显然,许言也不是,坐在众人之间我简直恨不得把头塞到地缝里去,手中的烤肉再香,也是咬几口开始怨怼,可许言又能提出让我消气的点子。
比如靠近林锦簌的说辞。
她不管在哪里,只要出现就会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而我只是众人之一罢了。
该如何再靠近自己喜欢的人一点点,再了解她多一点点呢?
我喉咙里的烤肉卡住了,不上不下,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有多大。
我眯着眸子盯了许言半响。
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好意思张口,也不太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靠近,一句话要打上千万遍的腹稿,但提上一嘴朋友,事情仿佛变得会简单很多。
你看,我并不是蓄意接近,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是我朋友关心自己的哥哥,拜托我叮嘱一下而已。
这个相比起自己今天晚上想好所有能和她说上话的理由,都来的正当且可靠。
我放下自己的烤串,吞了吞口水,决定不计前嫌,并给许言这个将功折过的机会。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的朋友。”
我起身走向林锦簌的方向,那头浅绿色的头发很是好认,她在朋友间左拥右抱的,对着许诺正给下马威。
“上次乐队聚会没来,这回你不管怎么样,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几罐啤酒下来,她喝得有点多,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指尖轻摆,像个指挥家。
许诺靠在一旁,放下啤酒罐,接过林锦簌拿过来的烤串,抬眼笑着说:“林锦簌,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啊?”
许诺和林锦簌是一个社团的,又都是乐队的成员,太多的相处时间和交情下来,关系是不言而喻的,那种亲昵而自然的氛围,让我有些羡慕。
她踉跄起身,大拇指伸出来,仰天大笑:“不管是什么样,都是A市第一美女!”
酒劲上头失了重心还是有人故意捣乱,她左肩倾斜,整个人倒前去,许诺眼神一闪,起身想要扶起林锦簌,手上一顿,抬头就看到了我。
“锦簌姐……你喝太多了。”
我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隔开了许诺接过来的手。
夏天的温度很高,她小臂的温度也很灼热,我触碰到她的手臂,再到掌心和指尖,又觉得自己太卑劣,是不是占了她的便宜,又觉得不能放手,万一她倒下去摔伤了,我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我将林锦簌扶着坐下来,只觉心里压抑着的那种在乎和刻意被许诺看了个透。
我根本不敢去看他,更不看去看林锦簌。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很匆忙。
一种很不自然的忙碌。
我想说些什么,脑袋却是木的。
只听到许言轻咳了两声,声音很大,像是在提醒。
我才想到该说些什么。
我朝着林锦簌的耳旁大声说:“锦簌姐,许言说,他哥最近在健身,要少油少盐,不能吃太多。”
林锦簌点点头,眼睛眯着,手搭在许诺肩膀上:“喔,不能吃太多,健身是准备勾搭哪个Omega啊?我们帅气迷人的鼓手?”
许诺勾起唇角,揉了揉林锦簌的脑袋:“林锦簌,我看你是真喝多了。”
他起身说了几句众人散了场,定好下次排练的时间就拉着林锦簌准备走了。
“许诺……”
许言站起来,我在一瞬间跟着许言也站起来,我的目光死死盯着林锦簌,她现在看起来已经是喝断片了,已经是人事不省的状态。
她整个人都是软趴趴的,全部靠在许诺身上。
脸上泛着一层红晕,林锦簌的双手无力地搭在许诺的肩膀上,嘴里还自说自话着租个乐队未来的规划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心中有些酸涩。
要是我和许诺差不多大,是不是有可能和许诺林锦簌是朋友,在同一所大学,甚至成为好朋友,那样的话,今天晚上林锦簌是不是会靠在我的肩上毫无防备?
真是羡慕又嫉妒啊。
我的不知所措和酸涩表现出来是一副呆滞的样子,听不到许诺的声音。
很显然,许言和我好像差不多。
他同样也是双目无神站在一旁,许诺准备背着林锦簌离开,招呼了几声后,发现许言不为所动,走过来笑着说:“你再不回家,那老东西肯定是要发火,今天带着秦宫来看我们演出,已经算是逃课了。”
许诺背着林锦簌过来,我闻到林锦簌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醇厚的酒香,一时间我的心跳的更快起来。
我们没说熬了个通宵,也差不多到凌晨四点,不知道是困的还是喝得有些上头,许诺的眼尾有些红,圆圆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眸底暗含疑惑: “许言……”
许言眨眨眼,有些清醒过来似的,他的语气有些所委屈:“哥,我和他说过了,今天在秦宫家住着,秦叔叔和阿姨他们人又不在,家里也没人,所以我们才跟着你们一起吃饭的。”
“许诺,你要带着锦簌姐去哪呀?”
“这么晚了,安全吗?要不带着我一起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你和锦簌姐都喝挺多的。”
许言有些急切,又害怕许诺会一口回绝,连忙接着说:“我这次考试的成绩还算不错,他说让我看想上什么学校,我也不知道……”
除了委屈,还有些迷惑和茫然,许言的眼神扫过去,有些可怜巴巴。
“我不想去S城,我也不想出国。”
“哥,我该怎么办。”
许言很少叫许诺哥的,除非像这样有请求的时刻。
那一声哥,有些黏糊,更有点亲昵,拖着尾音,听得我一愣。
许言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又如大海一般深邃,旁边的泪痣小小一颗,又显得很是无辜可怜,薄薄的唇抿起来,很是懊恼和郁结。
许诺背上的林锦簌挣扎了几下,挣脱了许诺后就连忙跑到一旁吐了起来,我连忙跟着跑过去,帮她拍了拍背,她还在嘟囔着什么娱乐公司。
只听到不远处许言一连串恳切的请求,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太多情愫,每一个请求都让许诺无法拒绝。
许诺松了口:“那你就过来吧,也晚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玩味:“你回去,要是依照那老东西的性子,肯定得狠狠收拾你。”
许言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我看见他的神情是有些雀跃的,甚至在期待着些什么,许氏父子不和已经不是传闻,那位许伯伯不管是亲生的还是私生的儿子,都不怎么待见他。
许言不想回去,我同样也不想回去。
一来是和林锦簌相处的机会实在难得,二来是这个点回家,别说我爸会不会扒我一层皮,我哥肯定是要扒我一层皮的,然后全家族通报批评,依照我老妈的惯性,说不定要让我罚抄家族条例三千遍。
所以我选择和许言一起。
“许诺哥,我回去也晚了,刚好我和许言一起来的,我们一起补习功课,要回一起回,要留一起留。”
我和许言不一样,如果软磨硬泡和请求,带着委屈和可怜,我就有些江湖兄弟你走了可不能让我独自承受一切的意味了,惶恐和道德绑架居多。
许诺挑挑眉,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片,很是温柔:“那就一起呗,你既然和许言一起来的,自然都和他是一起的。”
我搂着林锦簌,心花怒放,没想到许诺答应许言思考了好久,答应我倒是爽快,我连忙道谢:“谢谢许诺哥。”
他看了我一眼,眸底闪烁着探究,昙花一现般不见了。
“不用谢,你帮我照顾锦簌,我应该道谢才是。”
许诺从我手里接过林锦簌,他拢开林锦簌的头发,拍了拍林锦簌的脸蛋,看她意识昏沉,觉得让林锦簌自己走是彻底没戏,轻轻将她背起来。
许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可是敲鼓的时候,却是那样有力量感,像换了个人一样,现在林锦簌趴在许诺背上,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稳,有时候和醉了的林锦簌说说话。
“锦簌,那个娱乐公司要是不靠谱,我们不签就是了,组个只要还在,我们只要还在,还怕出不了名吗?”
“不过我想你的愿望是让更多人听到乐队的歌,让更多人读懂歌里的故事。”
“明明酒量很差劲,还说什么高兴,能把所有人喝趴下,我看第一个趴下的人就是你。”
“林锦簌啊……”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慢慢被拉长,我突然觉得林锦簌能和他成为好朋友,也是情理之中吧。
我想到这,心中有些落寞,还没来得及继续emo,就被人从后面狠狠搂过去,许言的力气很大,恨不得给我来个锁喉一样,但索性他更多的是警告:“不许你叫哥。”
我当即惊呆了。
不是,哥们?
那就是个礼貌性的称呼。
他的反射弧怎么又慢又长的,我用力想挣开许言的胳膊,奈何挣不脱,只得作罢。
开始讲道理。
“我那就是谢谢你哥一下,那只是个礼貌性的称呼而已。”我开始纳闷,“你平时都不叫他哥,除了有事要求人家,现在倒是批判起我来了?”
“我就算不叫他哥,我和他的关系,也是最亲近的。”
许言有种莫名的坚定和执拗,几近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好好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背后一阵凉风,我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是刀子,声音也像是利剑,能分分钟把我剁成臊子一样,选择投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许言这人神经质,可能是私生子的头衔,可能是成长环境导致的,可能是骨子里带的,这是我和他相处摸索出来的一套应对法则。
那就是话不投机顺着毛捋:“以后喊他许言他哥好了。”
然后转移话题:“出国留学还是去S城的事,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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