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蓁蓁又放假了。其实她知道，以罗闻远的咖位，业内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项目找她了，她又失业了。

房贷总得要钱还，陶蓁蓁已经什么都不挑，能开工就行。于淼淼找了很久，也只能给她拿到两个客串的角色，一个是单元剧的凶手，一个是出现在回忆里的白月光。

最后还是闻澜自己人伸出了援手。制作部那边要推一个新的探案剧《深山自鸣》，还是走短小精悍的短剧风。制作费用不高，编剧是周业明带的女徒弟，这是她第一次挑大梁做编剧。陶蓁蓁的角色是精通医术的山野采药女，机缘巧合之下帮助衙门捕快断案。

低调的开机仪式之后，陶蓁蓁心里憋着一股气。越是不被看好，她越是要拼命。每天十几个小时的拍摄，一个半月拍完，三个月后上线，大家都在赶时间。每天收工后就是赶紧睡觉，她连跟奚不凡视频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深山自鸣》上线，她在家一集不落看完，这才算放心了。

原本《深山自鸣》并不被平台看好，只是在收视大盘冷期填档之用，没想到靠着剧情成了黑马，成了收视指数的日冠、周冠甚至月冠。她彻底翻身了，连代言都有了着落。

于淼淼给她带来了好消息，她有了新的广告代言，高端洗发水品牌奥斯开出了500万一年的价格。拍广告之前，她得赶紧把头发好好养养，免得给后期制作添太多麻烦。

一连拍了三天。

《深山自鸣》还入围了朱鹮奖的最佳短片剧集。陶蓁蓁再次走上红毯，然后坐着当了一整晚的观众。

是的，她又落选了。这让她刚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了下去，她做得还不够。但是这至少证明，她靠着实力而不是绯闻又重回大众视野了，不是吗？

直到尹路递来一个新本子《遗愿清单》，陶蓁蓁看完感觉自己的低谷期到头了。女主人公白清活到28岁一事无成，发烧晕倒进了医院，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是癌症晚期只剩半年寿命，白清想要在这半年内完成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医生的角色邀请了关穹宇客串，以他俩再次合作作为噱头。

陶蓁蓁在医院待过，她见过那些病人是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于淼淼问她意见，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接下。

本来一切很顺利，直到开拍一周后，导演问她要不要真的剃头。

“癌症化疗会脱发，很多病人为了好看都会戴假发，我还是希望能加一场你自己剃光头发的戏。”

于淼淼听说了，连夜飞到片场来。她看过剧本，知道加这一场戏只会让角色更加立体。作为演员可以专注创作，但她是经纪人，还有其他考量，远的不说，奥斯的洗发水代言还没到期，如果真的剃了，后续的处理可有得一番功夫扯。

她知道尹路一向我行我素，电影创作的事不容其他人插手。她没有劝，只对陶蓁蓁说了一句，“你可想好了，这一刀下去，后悔也来不及了。”

“淼淼姐，我不后悔。”

那一场戏，于淼淼是站在摄像机旁看完的。

白清站在镜子前，用梳子梳头，她的头发很柔顺，一梳到底没有打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清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自拍，然后拿起洗漱台上的推子，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剃下去。长发沾在脸上，她用手抹掉，直到剃成一个光头，她对着镜子左瞧右看，很满意地点头，挤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眼泪也掉在地上，打湿了头发。

于淼淼看完没多说，又坐飞机回去了。临行前，她叮嘱陶蓁蓁让助理赶紧去买帽子，别被人拍到了。

“本来我还想着如果你演得不好，我就让你退出，演得好去找广告商主动赔钱解约。现在，我得去求人了。”

陶蓁蓁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让小麦悄悄找法务部的同事打听过，她这种行为属于毁约，广告的违约金是1000万。

1000万！她把房子抵押了都不够。她现在有点后悔逞一时之勇，如果早知道剃头要赔1000万，她应该会拒绝接这部电影吧。但是……这可是难得的电影女主角啊，这种机会错过一次后悔终生。她现在身上连500万都不没有，怎么赔得起？

如果要找人借钱的话，她身边最有钱的就是奚不凡了。

“奚总，你能不能借我1000万？”

“不好意思，你打错电话了。”

陶蓁蓁看着电话被挂断后的屏幕，没错啊，他一直就是这个号码，什么时候换了？

她不死心又发了视频邀请过去，“奚总，我遇到点麻烦，你能不能借我1000万？”

“现在网络诈骗真厉害，真人AI都用上了。”

“奚不凡！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奚不凡听完皱眉：“你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要1000万才能摆平？还是又在录大冒险要假装借钱？”

“哎呀，不是，我真的借钱。长话短说，我有个洗发水的代言，现在可能会违约，违约金要赔1000万。”

“你接代言是去赚钱的，怎么还倒贴1000万？你做什么了？”

“拍戏需要剪了头发，就拍不了广告了。”

“短头发也能拍吧，上次我们在超市看到的那个牌子，不也是个短头发的演员拍的广告片吗？”

“我剪得有点短……是光头。”

“你说什么？”奚不凡瞬间提高了音量。

陶蓁蓁看着奚不凡皱起的眉头，默默地把手机镜头往上移，对准了她的光头。

接下来是长达1分钟的鸦雀无声。

“你、你说点什么啊，不然我还以为网络不好卡住了。”陶蓁蓁讪讪地笑了。

“你这个造型的冲击力有点大，让我先缓缓。借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具体等我出差回来见面了再说。”

他说会考虑，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关穹宇不知道陶蓁蓁剃了头，在片场一如既往嘻嘻哈哈。陶蓁蓁为了保持假发不掉，只想着离他远一点，免得穿帮。没想到他打闹之中不经意掀掉了陶蓁蓁头上的假发，看到眼前的光头，关穹宇吓了一大跳。

“蓁蓁姐、你的头发呢？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的头发、我、我给你捡起来。”关穹宇吓得拿起假发的手都在抖，不知道该怎么给她安回脑袋上。

陶蓁蓁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逗笑了：“你别怕，我自己剃了头，这是假发。”

她拿回假发，熟练地套上，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关穹宇大概是适应了眼前的画面，壮着胆子又凑过来研究，这假发款式看起来还不错。

“这个造型绝对要保密，你要是说出去了……”陶蓁蓁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手势，关穹宇很懂事地自动闭嘴，表示绝对不会透露一点风声。

头发一天不剃就会长出短短的一寸，为了连戏，她只能一直剃光头直到电影杀青那天。

回京城的机场，陶蓁蓁和小麦在VIP室候机，为了造型保密，她这几个月都不能公开露面，直到头发长出来。陶蓁蓁紧紧捂着渔夫帽，走VIP通道离开机场。不曾想，在飞机上，她被人拍到发网上去了。

@打雷不下雨：陶蓁蓁怎么一直带着帽子，看起来头发都没了，不会是生了什么大病吧？

@一片蓁心等你来尝：请不要造谣好吗？蓁蓁只是为了电影造型保密而已，不要乱猜。

又到了闻澜拍台历的时间。

陶蓁蓁在和于淼淼商量着选哪顶假发好，不料奥斯的品牌总监任鑫直接杀上门来，开口就是索赔1000万。

于淼淼使了个眼色，让陶蓁蓁去隔壁等着，她来处理。

“任总，您先冷静一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任鑫气愤难当：“代言人成了光头，你让我怎么冷静得了？于总，当初我们可是看重陶蓁蓁的商业价值，才签了她当代言人。合约没到期，她剃了光头，你让我们的宣发怎么办？我不管，这事100%是你们违约在先，就事论事，合同里规定的违约金就是1000万。”

于淼淼不慌不忙，看不出来一点着急的样子：“任总，1000万违约金，对闻澜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拿了钱，以后想要再合作可就难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威胁我？”任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海绵承受挤压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于淼淼换上了职业假笑：“不敢。奥斯是大品牌，我们哪敢得罪？您就算生气，也先听我把话说完，行吗？可能您不知道，陶蓁蓁刚刚拍完了尹路导演的新片，就我所知，半年后电影就要上映，算算时间等电影上映，我们也该讨论广告续约的事情了。尹路导演您可能不熟，他向来拍小成本爱情片，投资回报率极高。这次是他第一次换风格，相信观众也会买账。我可以承诺增加合同规定数量之外的品牌曝光，而且续约的代言费，我们这边还能让步绝不涨价。”

“如果她没火呢？多少电影上映之前寄予厚望，结果一上就成票房毒药，赔得底掉。”任鑫冷哼一声，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

于淼淼看着任鑫的火气稍微降了一点，这才继续说，“半年后，她还有一部三色台的献礼剧要上，还新签了三色台的新剧。哪怕电影没水花，还有电视剧的热度能跟上。不妨直接跟您透露，新剧是她和青屿搭。如果陶蓁蓁没火，闻澜可以用青屿的代言来换，而且代言费还是500万。相反，如果奥斯现在拿了违约金，等陶蓁蓁爆火了，到时候一定会有奥斯的竞品品牌找上门来。任总，1000万对奥斯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把肉眼可见能火的代言人推给对家失掉市场份额，这损失可比1000万大多了吧？”

听完这番话，任鑫的脸色才好转，“于总，我就信你一回。”

于淼淼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任总，我于淼淼在这行十几年，从来没有看走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