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的更远处,还有一个部落。
部落中有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可能是某次狩猎途中牺牲者的孩子,突然出现在部落营地内,无人认领。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所有人共同扶养孩子,不是自己的也一样,大家一起狩猎,一起生活,多个孩子只是多吃一口饭,也没什么。
但现在是在受灾中。
大家只能隐晦地期待那个孩子悄悄消失。
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孩。她经常一个人在地上挖来挖去,不知道捡到什么胡乱塞进口袋,整个人脏兮兮。没有小孩想靠近,也没有大人想收养。
某天,那个奇怪的孩子,真的,不见了。似乎是生了病,在一场雨后,离奇地消失不见。
「这就是我们的祭品了!」巫祝当然没办法参与绑架祭品行动,直到祭品摆在面前她才知道祭品还在生病。
为了让祭品尽可能新鲜,整个部落的人连夜行动起来,把祭品送进森林入口,并且派了很多人在森林边缘看守。
祭品,进入了森林,再没有回来。
然后呢,土地丰收了吗?人们得救了吗?
别急,故事还没有讲完。
·
天亮了。
电还没修好,天亮了,而且雨也停了。
又感觉自己好了很多,还是有些疲倦,但比起走不动路好太多。
「起床。」又推一推柠。太阳升这么高,这家伙竟然还在睡。
「不要……不要。我……在做噩梦呢。」睡梦中的柠迷迷糊糊回答。
又掐住柠的脸。
「啊,疼!」
柠醒了。
「你还会做梦?」从又的语气能看出,显然她不相信柠有做梦这个能力。这家伙曾经可是宇宙哎。
「好像是,」柠揉着脑袋,「我梦见一个小女孩,和树丛说话。然后,树丛也说话了……」
柠沮丧地垂下脑袋,眯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回到睡梦中。
「别睡!」又一巴掌拍到柠头上,「起床,我们回家。」
柠慢吞吞翻身下床,「走吧。」
检查完再无遗漏,又抱着自己的被子,向诊所出口走去。
医护三人组在大厅吃早饭,分别是,余愿,时惜,宿含。
两个助手还没回来。
「要走了?」余愿正往嘴巴里塞食物。
「一路顺风。」时惜一手餐具一手挥别。
「不要再来。」宿含也说。
三人吃得都很急,说话也没能阻止进食。还有很多患者等着救助,她们需要争分夺秒。
「唔唔唔,咳咳!」
吃得最着急还要说话的宿含噎住了,余愿赶紧推过自己手边一杯水,时惜把杯子放在宿含嘴边。
……感觉是漱口水还是消毒水之类的东西,因为,那杯水是蓝色的。
不过宿含喝下去应该没关系。
眼见蓝色的水下肚,宿含吐出口气。
又猜测,估计是随便拿什么能喝的药剂充当水了,看起来三人吃的也是应急食品。
「你要回去,不休息几天?」余愿问又。
「回去找人,上班。」又说。不请假就缺席工作,幸亏宇宙没长嘴,否则要为员工无故缺席骂人了。
「好吧。」余愿知道劝也没用,「燕招月她……她可能不在我这里。」
又心里清楚这件事和余愿无关:「她可能进入幻觉中。我回去找她,这不是你的问题。这边我来解决。」
几人匆匆道别,又和柠走向休息站。
一路上,柠时不时抬头看天空,心神不安的样子。
「你看也没用。」又毫不留情泼凉水,「天空上不会掉下东西来的。」
「怎么不会,有流星。」柠说得信誓旦旦。
「……」又说,「得是奇幻故事,天上才会掉东西下来,人们围观看热闹,否则如果是灾难故事,所有人都死了。」说起来,由天上掉东西开始的故事,她还真想到一个。
那是一个……狐狸和玫瑰花的故事。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知道有这样的故事。」柠对灰发少女还是有点了解,毕竟这几天总是看对方脸色。
「……是有个这样的故事。作者遇见从星星上下来的孩子。后来孩子回到自己的星球去了。」
「坐宇宙飞船回去?」
又轻笑:「怎么会,故事诞生那时,是几千万年前……」
柠再次无法理解又想说什么,她认为自己被随口欺骗:「你说。那个时候科技落后没有宇宙飞船,但你又说故事中的孩子回到某颗星球,我不明白……这不是自相矛盾?」
「呵呵。」又倒是很开心,「是呀,所以你猜,那个孩子是怎样回到自己的星球?」
柠开始想。
想啊想。
没想明白。
又开心是因为,她在看笑话。宇宙,宇宙可是最没有想象力的东西。柠什么也不懂,在表达手法上委婉或直接对她来说无所谓,她不会觉得直接表达残酷,也不会觉得委婉表达梦幻。在柠来看,太过委婉只是一个谎言。说不定柠以为她在骗她呢。
「那作者,」柠急切地问,「这个故事的作者,有没有给出答案?」
「作者在留下故事不久后失踪。」又无情回答。
所以。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真正如何回去。
只不过……大部分人猜测,孩子死了。
因为,已经长大的人缺乏想象力,宁愿相信一场没有亲眼所见的死亡,也不愿幻想其实说不定真的是那个孩子像从星星上降落一样再飞回去。
大人们会说,结局就是这样的。故事结束了。
「欸……那,那个孩子是怎么从天上落下来的?」
「…………」又说,「或许,作者没有透露一件事。」
柠也在此刻找到她的回答:
「那个孩子,不是人类,是外星人!」
「……谁知道。」又冷笑,「作者早就离开人世,你可问不了她。」
柠被打击得垂头丧气。
「我们到家了。」又打开家门,「你去敲燕招月的门,看看她在不在,我把被子放进去。」
门没关,收拾背包的又能听见柠在隔壁敲门,直到她收拾好背包背在身上,隔壁的门也没打开。
「人没在。」又无奈摊手,「走吧,我要去工作,边工作边打听有没有人见过她。」
再踏上旅程时,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是,哪里呢?
「……」这可不行。又试图屏蔽自己看见的东西,无论如何,她不能真把它们如实描述出来。
……所以,请让她用像素游戏般的旁白来描述场景。
门外是普通走廊,由几排像素色块组成。大部分是灰色,可能偶尔有一两块是灰黑色,那是地面上常有的污迹。
穿过走廊途中,身后跟着的同行者,柠,在那喋喋不休:「你要去工作,我当然不能在家里,所以要跟你一起去。不过你感冒刚好,要不要紧?」
灰发少女:「你闭……不,这是某种游戏式的描述风格,所以要文明礼貌。请你闭嘴。」
就在走廊转角处,前方路面塌陷,灰色的像素色块衔接一大片黑色,看起来下方是无底深渊。
向前走的话,会弹出「此路不通!」的警告,所以,
灰发少女拉住在废墟边缘探头探脑的同行者:「不能再走了。」
柠:「为什么啊?这只是个洞?」
又真的很想打碎自己的旁白文字框。
灰发少女:「我这里有提示,你看不见是你的事。」
柠:「什么提示,这只是个洞,完全可以跳进去。」
柠脑袋转向一旁:「咦,这里有一大团黑红色的血……唔!!」
又出现在柠身后。
几个肤色像素色块捂住柠半张脸。
是的,就在大洞旁边,地面上有一坨主体是黑色红色粉色,次要构成是灰色深紫色黄色,少许是白色组成的物质。
从调查结果来看这是:
「无名之辈的肉。」
嗯,所有带「」符号的调查结果其实都是灰发少女说出口的句子,所以句尾有标点符号。再加上这段叙述是为了适合各个年龄段的阅读者,请让她用这种文明方式描述接下来所见所闻。
有点难以理解吗?
柠挣脱又的手:「你不是不害怕这些场景?」
又:「但是有人怕。」
尽管同行者很想做些什么,但在灰发少女强烈的意志下无法翻起水花。
柠:「知道了……我不说我具体看见什么。路断了怎么出去工作,我们回去?」
又:「你住几楼?」
柠思考:「没……没注意过。」
见灰发少女还在等在一个明确回答,柠犹豫试探:「大概,十层以下?」
又:「好。」
说完,她径直走向走廊上的护栏,在同行者的惊讶目光中,不太利索地翻身越过护栏,站在护栏外只有一只脚宽度的台阶边缘。
柠惊讶,扑过去阻止。
但是——晚了。
灰发少女站在楼下地面上,仰头看她。笑眯眯的。
柠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回事?」
视野中,灰发少女就那样在短短一瞬抵达楼下。
又双手拢在嘴边:「因为我想象我在一楼。翻越护栏就可以踩在地面上,你认为自己在十楼。慢慢想办法吧,我工作去了!」
所谓事实如此,只要认为自己在一楼,那管大洞通向哪,通向宇宙中心也无所谓,翻过护栏就出来了嘛。
成功让柠吃瘪,又心情大好,摇晃着往回收站方向走。
路边,到处是红色黑色组成的像素图。
就连路面上都不时掉落几点红色像素色块,或者直接是一大片红色。像是有东西对什么人进行过大屠杀一样。
又大病初愈,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不过不耽误走。还没走出去多远,拿着绳子的柠气喘吁吁追上。
又冷冷打量,啊,她的体质差不多是这样,跑不了太远。
柠高举还系在腰上的绳子:「想不到吧,我爬下来啦!」
绳子实在很长,柠还没有把它们彻底卷在一起,为了追赶灰发少女脚步只能拖着长长一截跑过来。
又用假惺惺同情眼神看着柠:「如果你想象自己在一楼,连绳子都不用了呢。」
柠低落:「想象不出来……」
走着走着。
「前方,有怪物出没。请勿靠近。请勿靠近。」
这样的告示牌遍地都是,完全没有章法,胡乱插在地上,有的歪了倒着,有的很旧,还有的,上面遍布红色斑点。
崭新的很少。
眼前场景,就像动画作品中意识流空间那样,莫名其妙出现在宇宙中,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
「真头疼……只是工作路上。」
又一副习惯意外状况的平静表情,既然前面这么多提示,傻子才往里面走。
偏偏她同行者是个白痴。
柠像踩地雷一样绕过东倒西歪的告示牌,走出十几米才回头招手:「喂——过来啊!」
下一秒,一大堆像素色块从天而降,又痛苦地捂住头。
她的头,好痛。
这怎么行?
她拒绝异形怪物出现在宇宙中好吗!
「……」
只能拼尽全力去想象了,想象,至少想象对方是人型生物。
嗯。
红色的女孩子,全身用红色作为衣服的,手臂和腿是强壮双爪的女孩子,抓着柠。
背后是一对羽毛蓬松的血红翅膀,像小怪物。
小怪物煽动翅膀,抓着猎物飞走了。
又抓住从柠身上延伸过来的绳子,猛烈力道把她带上高空。柠在她上面,两人好像什么藕断丝连的植物,一上一下摇来晃去挂在小怪物臂间。
小怪物大概是欠缺思考力,一点不觉得下面多出个累赘,提着又照飞不误。
又捂住头。
这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啊。
她笑了。
柠发现灰发少女捂着脸,以为是害怕,高声安慰:「一点不可怕!很好玩!」
可是再看看,灰发少女……是在笑。
「哈哈哈哈哈!!」
又拽住绳索哈哈大笑,在高空荡来荡去。
这副气势连柠都意识到不妥,万一,万一绳子断裂……简直不敢想,柠尖叫:「你在做什么?!会变麻烦的!」
又紧紧抓住绳子,身体风中摇曳,整个人面无表情大笑:「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怎么会惹麻烦。」
大笑,真的就只是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实际上没有半点笑意。
啊,完了。长翅膀的小怪物肯定会越飞越高。
「反正是幻觉。」又心中默念。
柠对她所想心领神会,指着空中小怪物身上吊住两人的绳子:「这是幻觉?那我们可以松手?」
又说:「行。」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下一秒,两人同时松手。
又闭上眼睛。
失重感中。
深蓝色,深蓝色。
轻飘飘的云朵。
向下,向下,落入无尽深渊。
眼睛,一直睁着,看向下方景象越来越近。无边无际的云,雾霭,景色。
轰隆一下,脚踩到地面。
建筑在空中漂浮,飞越过时间长河,四周笼罩在深蓝中。
然后,蓝色云雾被抽离,世界忽然焕然一新。
足够明亮,足够湛蓝晴朗的天空呈现在眼前。
哦。原来落地了。
「你还活着啊。」又很遗憾。
「真失礼!」柠半截身体埋在沙里,四处扑腾想把自己拉出来。
因为——灰发少女在绳子下方,掉下来时重力势能小,只有脚陷入沙子,柠可就不那么走运,半截身子直挺挺埋入黄沙。
她们,到哪里来了?
海。
海岸遍布黄沙。不是海沙,是沙漠中那种沙子。
黄沙后方,是茂密的……
原始森林。
再旁边还有座山。标准的孤岛地貌。
哇,不得了,流落荒岛啦!
又笑得直不起腰。
不是,她就是想去工作,怎么这么难?
柠往外拔自己双腿这副模样实在太难看,又不得不蹲下来帮忙。
「你得祈祷这片沙地上没有流沙。」帮忙之余不忘嘲讽。
柠使劲拔自己双腿,最终以把鞋子留下为代价,成功离开沙坑。
两个人累得喘粗气,干脆躺在沙子上。
「宇宙中,没有岛的。没有沙漠,更不会有流沙。」柠望着天空说。
「那,有流星?」又问。
「……也没有。」
「…………」盯着天空看的又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流星是天空中落下的火种。
火种燃烧着坠落,火焰撕扯空气,在地面上看却是极其美丽的流光。
五彩斑斓的光,幻想不切实际。人只能仰头,在地面看坠落的星。
又觉得这应该是她的幻想,因为,天空四四方方,就像一个合起来的瓶子,装满了水。此刻她们在水底,看火焰与水不相融。
星星坠落过程缓慢,又忽然问:「柠,你看见什么?」
柠看天空,然后说,「……星星炸开,很多色彩。」
柠那样目不转睛。
色彩。红色的。黄色的。像晚霞的橙,发青的蓝。红蓝融合成紫色,星空沉入水底。
这是一场,漫长的流星雨。
没有硝烟,没有尘土。
只有静谧。
静谧中抬头,不知打哪来的光散落宇宙,宇宙是一只巨大鲸鱼,把落下的星星喷射回去。
如果,柠还是宇宙,她早就这么做了。
而不是就这样干看着。
就在此刻,在柠仰望天空时,又在看她。
又忽然明白了一点柠不再是宇宙的无奈。她不相信宇宙会惊叹于世界美丽。
所以柠看天空不是因为她从未见过流星,而只是因为,这些异常现象让她感到不甘。
「流星啊……」柠叹气。叹气的柠双手合十,轻声说:「我向流星许愿。」
又沉默不语,眼角跳了跳。
割裂感太强,她面前的这东西,是宇宙。我请你,我拜托你,别像偶像剧一样好吗?你的冷酷无情呢?!
又是个浪漫死光的人。
别说流星,天空整个掉下来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向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又明显不相信,嘲讽写在脸上。
但是柠相信。
星星光影划过她的眼,让人不由自主盯着那抹纯黑中的靓丽色彩。又承认黑色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
柠的眼里有一簇光,视线从天空挪下与又对视。
她说,「因为几乎所有资料上都这么写。」
「……」又别开脸。「那本书。作者曾经飞过重洋,最后在极地执行任务时消失,就像笔下故事中的角色一样,出发后再没有回来。」
「那是个怎样的人?」柠有点感兴趣了,但仍旧一副观察人间口吻。
「是个冒险家。可能热衷旅行的人都很爱写书,和余愿有点像。」
柠双手按在胸前,闭眼:「她们从星星而来,最后回到星星。」
「……」又真的得承认,这样的柠几乎让她倍感不适。
就像看见远古人类开宇宙飞船。像恐龙在灭绝八位数时间后大街小巷遍地跑。
或者,也许,可能。
大概她真的看见一个……一个……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文艺少女……又想不下去了。
她的想象,如果放任它再深入宇宙,她怕她再也找不回自己。
「你的愿望,不会实现的。」又干脆没问柠许了什么愿,反正根本无所谓,就是不会实现。是个人都知道对流星许愿只是人类的美好愿景。是人类赋予自然现象以定义。
而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加上对象是柠,她不破口大骂仅仅是因为她多少还有点教养。
柠睁眼,目光像是在指责又这么没情调:「我觉得它会。」
流星雨还在继续,又皱眉,指向天空,「那我希望它的作者真的来这里!」
你看,什么都没发生。
与其相信流星,还不如相信自己死了会变成鬼。
刚要嘲讽一番。
「那个人在天上飞。」柠说。
火光中,漫天的雨中。
雨啊。
大雨。
脸上扣着护目镜,身上绑着半截安全带的……人?
从天而降。
还没等两个运动方面的小废物有所反应,那人俯冲,“噗!”一声砸进沙地里。
冲击激起的沙直吹面门,闭眼时眼皮下夹满沙子。
一时间两人都在揉眼睛。
等眼皮下的沙胡乱扫干净,脸上眼泪横流,又先是毫不客气嘲笑柠,柠用目光说‘这就是你的身体素质,以你为基准!’
两人眼神彼此问候,眼圈红红地低头找刚才那人死了没死。
死了……那正好摔进沙子里,省得埋。
啊,看来宇宙中想死也难。
那人啥事没有,身上只有沙子,没有血。
唉,流星从天上掉下来还要燃烧呢。
人怎么可以什么事都没有?!又瞪着柠的眼睛要冒火。
「那,那我也不能说她从天上掉下来会摔得稀巴烂吧,」柠关切地试图修正这个不合理,扁扁嘴,「那样你看见不开心还要骂我了。」
那人哀嚎着,捂住头,还没开口说话,另一只手稍微支撑起身体就立马趴回去,呸呸呸地吐沙子。
你看,只有沙子才能证明人是从高空掉下来。
喂,这里可是宇宙中。
连大气层都没有哦。
吐了一会,沙子吐了个干净。
那人摇晃着站起来,比两个矮个子少女都要高。太高了两人只能仰视。两个小不点像经常手拉手的双胞胎,神情一致地看她。
……是可以说明两个人都很不满的那种微妙神情。
那人摘下帽子。
哦。
两只眼睛,是写着人字的。
鼻子是人字。
嘴巴也还是人字。
耳朵倒是平常样子。
就是说如果你画个圆形,在上中下五官位置写四个人字,就是这个人的长相。
很好理解吧?
这种表现手法是,‘这个人完全是个路人但我不想再进行更多想象也因此在事件过后回忆不起来所以先找个简笔画替代一下’,差不多是这样。
完全就是吧!
但请别误会,在‘人’的定义上,简笔画的人也和两名少女一样真实存在。不会有任何理解力方面不足。只不过实在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灰发少女因此没办法描述对方长相,但要是只说,‘哦,这是个人’,绝对很敷衍。
所以她看见的就是这种敷衍了事的‘人’了。
好歹是个比例正常的人。真的用二头身纸片人来替代,她会做噩梦。
每个看见的人都会做噩梦的。
「……」
好家伙,柠因为坚信流星能够实现愿望,把不得了的东西带来了。
又因为对本该被带过来的东西没有半点印象,随便制作了立绘。
……卧龙凤雏。
太好了,我和柠。
天作之合……呸。
又心里跟自己说这可真晦气,然而她毫无办法。谁会记得那么多位数时间前的人长什么样啊!现在的她,就和买泡面回家打开包装发现泡面被人捏碎一般无助。
不管怎样,她觉得,她,和柠,
非常有必要对这个‘人’负责。
「给我问清楚她是什么!」又不客气地拍拍柠那聪明绝顶的小脑瓜,下达命令。
人开口说话:「我是谁,我怎么来这?我要去哪?」
是再普通不过的声音。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听过就忘。
这可是人生三问。
别问了。
神来了也回答不了你。神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来到宇宙中。
「她应该是你的想象。」柠打量她,「在你的想象中……一个你这么喜欢的作者,你喜欢到对方死去很多年仍旧念念不忘,在想象中她就是这副样子?」
哲学,不可理喻。
谜语人。这副德行。
「可能是吧。」又回答,「不然我能怎么想?听对方八卦当下酒菜,靠八卦识人?满口胡诌其实比八卦聊起来三天三夜没完稍微好一点点,至少我们现在没有能听上三天三夜的八卦,不必浪费时间。」
「……」柠也真的不想听三天三夜八卦,她怕又说的这件事是真的,所以……尽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像人的生物是个谜语人,她也要和对方沟通。
「你死了。」这就是柠的沟通方式。
她还是宇宙时,宇宙规则就是这么招揽同类。
啊。又被挫败感迎头痛击。
「……你确实死了。」又补充说,「你是个冒险家,在一次跨越极地时意外失踪。你是一本书的作者,我读过你的书,也许,你是想离开我们的世界。不管怎样,就算这里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以过去的结果来说,你的身体失败了,灵魂……成功了。」舍弃身体就会离开世界。浪漫死光的灰发少女在直白和委婉之间折中。她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作者的祈愿,谁知道呢。
作者在黄沙中。
在海滩,在海岛上。
也许,她在找她的飞机。
也许,她眺望海面。
「我疲倦于我如此言语匮乏,」作者说,「我再也,讲不出故事来了。狂风沙暴在我面前,我穿越极地了吗?不知道,不知道。」
「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在极地。」又不能否认这种可能。
「可是这里很热。」柠说,「沙子都是温温的。」
「梦是反梦。极地就不能是热带了?有点想象力嘛。」又对幻想出来的作者至少保持一点点尊重。
柠不认同又把幻觉造物看作真实存在。她从能量上来判断,而不是——从表象。
灰发少女眼中的作者对她来说不过是投影。是源自灰发少女的一股意识。
柠以审视的口吻说:「你能否定,作者在人生历程中没有一次这么想过?想摆脱身体,离开世界。你知道,人类有很多疾病,尽管笔下的角色可能不是人类,但作者一定是。」
·
这里,有个问题,
“这个单元为什么出现?”
“或许是因为,某个生命现实中讲故事的人消失于世界某处,于是在笔下的故事里,失踪者重新登场。这种事不常有,很奇妙,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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