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诉罪状漫天雪纷纷

“姑母,我有一枚耳环似乎掉在了您宫里,特来寻找。”凝兮顾不上行礼,语气有些着急。

“瞧你这模样,紧张兮兮的,应该不至于仅仅是丢了一枚耳环吧?若为别的事而来,就莫要拐弯抹角,你知道的,本宫一向喜欢直来直去。”

“好,那我就明说了。和妜公主的毒是不是您下的?”

嫣妃并无被质问的慌乱,继续仔细地侍弄她的花草:“想通了?”

“若我没猜错,方才您邀和妜公主品尝的浅茶梅糕中,藏了毒药。”

欣慰地点点头,嫣妃笑得明媚:“接着说。”

“她和六皇子之所以出现在我面前,说不定也是得到了您的授意或暗示。如此您才能名正言顺地在糕点中下毒并骗她吃下,至于那片贝叶书,不过是障眼法。”

“说得没错,那上面不过是谷梁的奇特香料而已,闻之心旷神怡,绝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您为何觉得皇上一定会因为和妜公主而去到敏华寺,若他胆怯,您的一切谋划不是付之东流了?”

嫣妃认真地看着凝兮,忽然冷哼一声移开目光:“本宫与他相伴二十余载,早就将他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这种人身居高位,最是在意名声,最是觉得自己深情。雪贵妃已经消失了,和妜是唯一和雪贵妃有关系的人,我们这位自诩重情重义的皇帝,自然不舍她就此死去。”

“程苡簌呢?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您为何与她有了联系?”

嫣妃作回忆状:“段干雅受伤之后吧,本宫派人在身上绘出长溪涧独有的标记以冒充长溪涧传人,随后略施小计便找到了程苡簌,既然她与本宫想做的有些事情不谋而合,那合作一下也无妨。”

“娘娘怎会知道长溪涧特有的标记?”

“本宫岂会放一个不知来处的医者为段干氏诊治?偏偏沈婉约来的时间这么巧。本宫早就将她查得清清楚楚,顺藤摸瓜便找到了长溪涧的标记。”

难怪定远营找不到程苡簌的踪迹,有嫣妃相助,她自然能藏身于皇宫之中。

不得不说,嫣妃娘娘的确智勇双全,若为男子,恐怕成就不会低于谢太尉。

“她不是自谷梁而来吗?为何愿意背叛谷梁见海和您站在一起?”

“程苡簌终究是北恒之人。”

凝兮愣了一瞬,忽而爽朗一笑。

她虽然不知晓嫣妃具体想做什么,但事已至此,答案似乎都摆在眼前。

“您放心将这一切明着告诉我的原因是什么,因为我是征南的妻子?就不怕我即刻去禀报皇上,再以此功劳换取皇上放我一命?”

定定地望着凝兮,嫣妃认真道:“当然不怕,因为你和本宫,是一类人。”

敏华寺门口,雪愈下愈大。

凝兮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物品,众人定睛一看,都惊得不轻,这竟是一张梨木牌位!

上用端庄的字体刻了十个大字:“故明氏曦微郡主之灵位”。

“陛下,您可还记得曦微郡主?”凝兮冷冷的声音响起,在大雪纷飞的映衬下,更显怨愤。

听到这个名字,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是迷茫的。

卫帝却不似先前那般镇定,他怒目圆睁大声骂道:“你这贱人,赶紧将牌位放下!”

谢征南一直在身侧护着凝兮,她自然不会有丝毫惧怕。

“陛下,为何要放?因为您不想让世人知道你做的这些丑事,你害怕你丑恶狠毒的面具被揭开!可我今日偏要让你身败名裂。”

凝兮不顾卫卓凛的暴怒,将牌位高举展示在众人眼前,“诸位,灵牌供奉之人乃是我齐蒙的郡主娘娘,是我齐蒙珂迩凝兮的表姑。当初她以和亲之名孤身入北恒,这本是有益于两国相交的功德一桩,没想到北恒的真实目的竟是以大国实力强行逼迫诱骗表姑入北恒,好做专供王公贵族玩弄的官妓!如此羞辱,实在可恨!”

在场的众人全是北恒之人,纵使有人为曦微郡主的遭遇感到心惊,但受害的人不是他们,亦非他们的同胞,自然不会有太多感同身受。

凝兮也不气恼,继续说道:“在那两年中,咱们的陛下同样是曦微表姑的裙下之臣。”

她停顿了一下,又用鄙夷的语气道:“没想到多情的陛下却对曦微表姑许下一辈子的承诺,还说要利用昉都城内所有官宦人家熟悉的妓子行刺杀之事,以报此折磨之仇。那一年,齐蒙朝堂血流成河,而这口大锅,又不知扣到了谁的头上。真正的幕后主使卫卓凛,反而因擒贼之功深受先帝器重,最后登上皇位。没想到你们北恒这么多年尊重的皇帝陛下,竟是这样一个残忍冷酷嗜杀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话说完,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站得远一些的大臣,他们中有不少都是良末之乱受害人的后代,若凶手真是卫帝……

杀父之仇,岂能不怨!

满怀希冀地看着卫帝,大臣们都希望他能站出来大声否认此事。可卫帝只是站在原地,仿若丢了魂一般。

这下谁还不懂?亭玉美人所言之事,怕是**不离十了。

“想必大家一定很好奇,曦微表姑究竟去哪儿了,她是怎么死的?”凝兮将牌位递给谢征南,后者小心地接过。

从袖中又掏出一封信,凝兮道:“雪贵妃失踪之际,已将一切实情告知,她就是当初的曦微郡主,只是由于过往太过难堪,才被卫卓凛改头换面以雪妃之名藏进了后宫。”

顺贵妃不可置信地看向凝兮,就连看戏的嫣妃和淡然的清妃也颇感惊讶。她们都是跟雪贵妃有过接触之人,完全无法想象她竟然遭受过那样的侮辱。

“别说了!”卫帝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凝兮却不理会:“或许大家会认为,他卫卓凛虽然残忍,至少对雪贵妃是真心的,那你们就错了。大皇子卫嘉之死,正是由卫卓凛这个亲生父亲一手策划!他利用卫嘉对妹妹和妜的疼爱保护之心,诱其坠入辰湖之中,只因雪贵妃曾有那段被人强迫的过往。这样的卫卓凛,居然敢厚着脸皮说自己深情几许,实在是可笑至极!”

“够了,朕让你闭嘴!”

“所以雪贵妃会将自己关在若雪殿里那么多年,她恨你,也恨自己杀不了你。卫卓凛,做丈夫到这个份儿上,你真是活该。”

身边有谢征南和闻中秩撑腰,身后还有嫣妃与程苡簌携带的军队,凝兮无所畏惧,她只想将卫帝的真面目在众人面前揭露,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表面仁慈的帝王实际有多么心如蛇蝎。

雪落在卫帝周围,入目皆是纯白。

“公主,您说完了吗?”程苡簌越过站得整齐的士兵,骑马来到凝兮身边,“如果说完,能否也给我一些控诉的时间。”

知晓她心中有更深刻的仇恨,凝兮点点头:“自然,程姑你随意。”

程苡簌将食指放在唇上:“嘘——”

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立刻噤声,准备仔细看今天的下一场热闹。

“陛下,您可能不认识我,但这么多年,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牵挂不已。”程苡簌冷漠地笑着:“因为我每时每刻都想杀了你。”

“你是何人?”卫卓凛防备地看着程苡簌。

“我的名字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姓程。”

“程?什么程?朕得罪过你?”

程苡簌哈哈大笑:“您这句话轻描淡写,仿佛我家数条性命在您眼中比蝼蚁还不如,您当真不记得当初对愿城程家一族的灭门之举?”

“你是愿城那一脉,可朕分明……”

“分明什么?分明已经把所有人灭口了。”程苡簌眼眶通红,字字泣血:“我年纪小,被父母藏在地窖的米缸里,这才在你滥杀之时躲过一劫。这么多年过去,那晚的惨叫声总是时时在我梦中响起,而凶手却享尽天下人的尊崇,凭什么?”

“凭朕是天子!”

“天子又如何?遥花是我家的东西,你买卖不成便如强盗一般杀人抢劫。说到这儿我倒真好奇,它到底用在了谁的身上?”

卫帝忽然冷笑一声:“你想知道?那朕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当初雪贵妃因丧子之痛卧病在床,太医均束手无策,朕才为她取来遥花。”

他伸手指着凝兮:“用花之人的确是朕的贵妃,也是这贱人的表姑,你若要报仇,为何不连她一起杀了?”

纵然知晓这是卫帝的离间之计,凝兮仍不免好奇程苡簌内心的想法。

岂料她却说道:“那又如何?我不仅不会伤害凝兮公主,我甚至还将第二株遥花用在了她身上,只因我愿意。”

卫帝挑了挑眉:“你竟这么蠢?”

程苡簌释然一笑:“也是,你这样冷心冷情之人,怎会明白?怪我不该与你废话。”

身边的议论之声愈来愈盛,卫卓凛大吼:“都给朕安静!”

多年发号施令,他的话在朝臣心中仍然颇具威慑力,霎时谁也不敢多言。

“姓程的,你究竟想怎样?当初杀你族人或许是朕考虑不周,可朕本就是北恒之主,自然所有本恒的东西都应该呈到朕的面前。若你觉得不公平,朕也可以让步一二,同意将愿城程家一脉厚葬,再予你金银赏赐。太医院你可看得上?只要你弃暗投明,朕便既往不咎,如何?”

程苡簌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转身看着嫣妃:“娘娘,我要说的说完了,是否可以动手了?”

“杀他的这件事,本宫就交给你。”

“必不负娘娘之命。”

卫帝看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程苡簌,心中惧怕无比,连忙命贴身护卫站在自己身前,试图阻止程苡簌的靠近。

他大声朝嫣妃喊道:“爱妃!你若放下兵器,朕亦可将今日谢家谋反之事揭过。当然,朕也会嘉奖谢太尉,甚至封他为亲王!”

见嫣妃不为所动,卫帝怒道:“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嫣妃仍像没听见卫帝的咆哮一般,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程苡簌袖袍一挥,褐色的粉末出现在空中,邻近的护卫瞬间觉得呼吸困难,从心肺窜出来一阵麻痒之意,不到片刻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眼看身前的护卫一个一个倒下,卫帝已经慌张到了极点。他突然暴起,竟将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清妃挟制住,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卫帝威胁道:“不准再靠近,否则朕拉她陪葬!”

凝兮微微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不择手段歇斯底里。

程苡簌嘲讽一笑:“陛下,您觉得我一个亡命之徒,会在乎所谓‘无辜’之人的性命吗?”

她动作不停,继续朝卫帝逼近。

“不许伤害我父皇!”

只见一人伸开双臂挡在卫帝和清妃面前,竟是卫属!

“三殿下这是做什么?”程苡簌顿了一下。

嫣妃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属儿你让开,他虽是你父皇,却对你母家没有半分仁慈。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原谅段干雅刺死卫漫的过错?因为你是他成年的唯一儿子了,他不过是看重你的剩余价值而已。方才凝兮公主所言句句属实,你为何还要挡在这样的人渣面前?”

“母妃,他终究是我父皇,圣贤书上教过的道理我不敢忘,倒是您,怎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就连这个伤害阿雅的凶手,您竟也包庇!”卫属指着程苡簌,眼神中全是怨恨。

闻言,嫣妃失望不已:“他不是你一个人的父皇,本宫却是你一个人的母妃,他对你的照顾疼惜,比不过顺贵妃所出的卫漫禾妧,也比不过雪贵妃生下的和妜。一直以来,是本宫尽心尽力地爱你,他才来过姹嫣宫几次,竟让你对他比对本宫还尊重?”

“母妃,您莫要为难儿臣。”卫属眼眶微红,但他对卫帝的崇拜早就根深蒂固,并不是嫣妃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本宫为难你?卫卓凛意欲对你舅父痛下杀手的时候,你怎么不去质问他为何要为难谢家?”嫣妃语气拔高,卫属无言以对。

“程苡簌,若卫属继续阻拦,本宫允许你用迷药放倒他,今日卫卓凛必须死。”纵使心痛,嫣妃也不想再同卫属争辩。古往今来,儿子盲目尊敬根本不配为父亲的父亲,这种事倒也不算罕见。这么多年过去,嫣妃只怕自己在朝夕间不知不觉被同化,甚至变成丈夫和儿子的附属。

还好,她一直坚守本心。

进宫之前,为了保命和报仇,她亦曾对恶人痛下杀手,如今只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同。

程苡簌点点头,正欲动作。

忽然,众人耳边响起明显的破空之声,不知何人从侧面射过来一道箭矢。

眼看这箭矢就要直直穿过卫属的胸膛。

谢征南反应过来,想要挥刀将箭矢击落,但距离太远,他实在来不及过去。

危急之际,又有一道身影挡在了卫属和卫帝的前面

“阿雅!”

本被卫属妥善安置躺在一旁的段干雅不顾一切扑过来,硬生生用后背接下了这致命的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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