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沈宁音蹙眉扫视。
她眼神积着威,气场十足,上次昌平侯府抄家那日她的沉稳尚且于仆婢中历历在目,没有昌平侯发话的情况下。一时都没人敢上。
周婉眼瞧着她一抬手,兰香便搡开人群扶她站起来。
都这样的状况了,她竟然还能这般冷静从容。
她沈宁音凭什么?
一股子妒恨的复杂心绪从心底里招摇而出,周婉见不得沈宁音好,她当下攥紧拳头低斥了声:“都愣着做什么?都聋了?”
周婉再有情绪,也都谨慎地躲在人后,不肯做那个出头的。
沈宁音心下冷笑,她知晓,越是众矢之的的险境,越是要抓稳重点。
她高声问:“可有证据?”
“无妨寒山寺那次,还是如今这次。”沈宁音道:“妾身可以受委屈,却不能平白无故就吃下委屈。”她的目光直直看向地位最尊的昌平侯。
人若吃了亏,遭了污蔑,最容易陷入自证的陷阱。要想打破这个,便得掌控主动。
昌平侯是沈家救回来的,闵氏把他请来,原意是想当着昌平侯与沈夫人的面儿,借机处置了沈宁音。可恰恰是秦侯在,他是最不愿事情闹大的。
沈宁音就是要闹,越闹,往后归拢侯府的事儿就越顺遂。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好事。
“我亲眼看见的!”此刻的沈弦思很不服气,当先跳出来作证。
“我敢发誓,我就是亲眼看见沈宁音与一男子在寒山寺不清不楚的!”
沈弦思永远忘不掉,几日之前,母亲不许她张扬,就连那矜贵浓俊的姐夫也不信自己!这个男人,本来该是自己的男人!
沈弦思憋了几日,如今分外咬牙切齿。
沈宁音也不恼,只拿失望的眼神看向沈夫人:“母亲,弦思妹妹污蔑我,您也不管?”
沈夫人表情难看,但她再拎不清终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去拉沈弦思的手腕:“弦思,不得胡言!”
沈弦思是个骄纵的,打小从没吃过什么憋屈,此刻表情分外倔强,一把挣开了沈夫人的钳制:“我没有胡说!我就是人证!”
闵氏得了定心丸,当即冷冷一笑:“你且听听?连你亲妹妹都这般大义灭亲,可见在闺中时,你品行必是不堪!”
沈宁音不是沈家正经小姐,这样的传言虽说沈家一直都压着,可再如何弹压、再如何不认,终归是有诸多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周遭听闻过此事的众人皆小声议论起来。
沈宁音觑了一眼沈夫人旁边,沈弦思的面庞带着典型江南水乡娇娘的媚,水灵灵的,再加上削肩窄腰,自带三分柔弱,与自己,可谓是毫无相似。倒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她的亲姨母沈夫人。
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些个嘤嘤嗡嗡的声音连侯府的威仪也轻易压不下来。
沈宁音捏了捏袖子,小巧的下巴稍抬,她根本没搭理,甚至有几分放任,只道:“亲姐妹又如何?不过是她一面之词。”她放软了声音,眸光似笑非笑:“就像方才婆母所言,都只是没凭没据的臆测。”
她是希望着闵氏闹的,侍郎府比沈宁音自个儿还怕着此事闹出来,归根结底,牵扯的,还是沈家的利益。
“你!”闵氏勃然大怒,旁边儿的沈夫人脸上浮现出焦急,狠狠剜了沈宁音一眼,示意她别说嘴,沈夫人又去安抚闵氏。
闵氏是个经不起激的,沈夫人拦不住,但她偏偏在秦侯跟前儿不中用,昌平侯当场把眼一瞪,闵氏再大的火气也强压了下来。
沈宁音瞧在眼里,心下还有几分失望。
沈夫人走过去拉住了沈宁音的手,这一拉不打紧,沈夫人几乎是瞬间松了开来。
沈宁音的手很冷,冷得沁人,冷得像冰。
沈夫人这举动叫众人看在眼里。每个人的心间尽都泛起了一丝古怪。
便是个继母,在外头怎么说,也要维持一下做母亲的面上情。
沈夫人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却也没有再去拉,说道:“我替宁儿陪不是,她许是……许是不懂那些规矩,叫人诓骗了。依我看,不如罚一罚她便罢了,这等事情闹出去,亲家脸上无光不说,也还伤了两家的和气。”
沈宁音知晓沈夫人不成,却不知她这般不成。
沈夫人这话哪里是求情,几乎是替自己认下了罪,还连带威胁侯府。简直火上浇油。
若再让她这般浑说下去,怕是自己借势不成还要翻船。
“岳母!”秦耀阳攥紧了拳:“您这是什么话?!沈宁音是我秦家妇,如今做下这等有辱祖宗之事,我秦家还处置不得了?”
沈夫人都听愣住了,她往日知道沈宁音得夫君宠爱,以为还能护着她几分体面,没料想,遇着这等事儿来,最先发难的也还是这男人。
秦耀阳也不管长辈们在场,上前用力攥着沈宁音的手:“你说!你心中是否还有他?你是不是成婚前就与他有了首尾?”
沈宁音只觉手腕上传来巨力,她皱着眉,额头都疼出了冷汗来,她忍着,目光哀婉地看向男人:“我没有。”
这一刹的眼神,沈宁音用尽了全力,哀戚,失望,愠怒,丝丝缕缕的血丝染上了她的眼珠子。
她抿紧了苍白的唇瓣,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夫君。
秦耀阳最是无情,他可以瞬间就抛却了自己的感动、感激与疼惜。可沈宁音知道,他也最是多情,一如现在,他受不住这样的眼神。
秦耀阳犹疑起来,抓着她的手也松了松。他显然开始怀疑,怀疑另有隐情。
越是在家中被宠惯了的,越是从未真正扛起过家业的男人,他越是自负。
你要同他解释,他定会用先入为主的态度否决你所有的话,只觉着你在狡辩。
可若是他自己怀疑了,那么他就会有无数个理由来替你解释,为你开解。
引着他自个儿去想、去怀疑,比说一千句一万句都顶用。
可是,总有人不愿叫沈宁音好过。
周婉蓦然冲了过来,伸手从秦耀阳掌心将沈宁音的手掌硬拽了出来:“二弟,你莫要如此,快放开二弟妹!”
她分明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却分外用力,沈宁音疼得身子都僵了一下,低眉时,发现衣袖上沁出了血。
可周婉却是跪在众人跟前:“公爹、婆母,都是婉儿的错,婉儿也不知沈夫人在家中做客……若我知道,便绝不将二弟妹与二弟的事儿让你们知晓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所有人都为她动容,闵氏亲手过去将她扶起来:“婉儿,你何错之有?”
“都是那个□□的错!你快起来!”闵氏陪着周婉一起哭,这一来,将才已经有所松动的秦耀阳,瞬间又暴怒不已,他虽碍于昌平侯与侍郎府的人在,没有直接上手去扶着周婉,但他贴近周婉身旁的态度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
“来人!”这一次,昌平侯也是热血上头,开了口。
沈夫人反应再迟钝,也知事情不得了,当下连忙要往前去阻拦。却被她身后的沈弦思一把扯住。
“母亲!她都这样了!一而再地给世子戴绿帽!你还帮着她作甚?”沈弦思此刻的表情充斥着得意、恶毒、快活。仿佛只要将沈宁音打压到尘埃里,她自个儿就能过得更好、更畅快似的。
“弦思!别胡闹!”沈夫人急得汗都要下来了。沈弦思却是不放,大声道:“上次的事儿,连你也不信我!现在人家捉奸捉双了!身子都脏了,名声也臭了!这样的女儿咱们沈家要来做什么?”
沈弦思这话一出,沈夫人身子顿住。目光缓缓看向了沈宁音。
那眼神,沈宁音竟然看懂了。
是斟酌后的放弃,是素来的冷漠。
沈宁音内心很平静,她甚至明白自己为何能看懂了。这个母亲,从始至终,从未将自己当做亲人。
一个用来攫取利益的工具,一个死物,当这物件儿没了价值,那还会有什么用呢?
沈夫人退后的那一刻,秦耀阳牢牢站在周婉身边,站在对面的那一刻。
整个昌平侯府,几无一人在沈宁音这边。
没有人再询问她,甚至无人想着要去审问柴房里的陈守岳。
人性,皆是从众的,真像如何,又能有多要紧呢?
沈宁音站在那儿,突然就笑了:“呵……”
她笑出了声。
闵氏被她这笑惹得浑身泛冷:“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沈宁音的目光就落在闵氏的脸上,声音温柔软和:“婆母,您不能处置我。”
闵氏果然给气得捏紧了帕子上前两步:“好哇!贱妇!你好大的口气!”她大喊了一声:“来人!”又指着沈宁音的鼻子,声音又高又轻蔑:“把她给我绑了!本夫人今儿就不信了,侯府还不能处置了你这个不守妇道的□□!”
“谁敢!”一道阴冷的声音忽地从人群后敞开着的大门外撞了进来。
四周就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亘古的冰霜,激灵灵冷了七八分……
剧情太平了……稍微修改了下,补了点内容,2024年11月3号看过的宝们可以再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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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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