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到底是擅水的,沈宁音带来的家丁虽强,但也只有隔着船壁才颇得上风。
那些水匪等吃了大亏,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将争斗往水上引。
“船底下有人!”沈含鸢察觉到脚下的船板有动静,吓得跳开。
蔡氏脸色变得惊恐绝望:“不好了!那些人要凿船!”
沈夫人原本还在压抑又紧张的气氛下忍着,可这会儿一想到自己等人的处境就大哭起来。
船舱进水后,要么在这儿等着给淹死,要么打开门出去跟人家厮杀。
船舱内的武器有限,哪里比得过打家劫舍的?
沈夫人越想越绝望,毫无形象地边哭边骂:“都怪那冷元景!撺掇着思儿游什么湖!这下好了就要死在这儿了!”
沈宁音抬手将额头的乱发往耳后抿,转眸看向沈夫人:“闭嘴!”她的眼神凌厉,整个船舱都安静了下来,只余喀嚓喀嚓凿木头的声音,不只一处,叫人头皮发麻。沈夫人这会儿也顾不上擦眼泪,乖乖闭上了嘴巴。
“都去拿上武器。”沈宁音冷静吩咐。
沈宁音出来是去找薛岚的,虽多带了人,但那也是因为上次出门遇着了事儿,是依老夫人的意思带的。但沈宁音完全没料到在上京地界会出这等事,所以只象征性地带了两把刀,船舱里旧有的木棍也并不太多。
林林总总的,勉强保证了家丁们都不至于赤手空拳。
蔡氏看沈宁音拿起一只鱼叉,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了她:“宁音,这是要做什么?!”
沈宁音道:“杀出去!”
“千万别!”沈夫人吓坏了。
“别冲动!”沈引章也连忙过来拉她。连船娘都吓坏了。
只是,正在大家竭力阻拦的时候,船底一声沉闷的响动,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在船底上,出现了一个小洞,水流因着压力喷泉一般冒了出来。
“啊这……”沈远淮离得最近,整个人都懵了。
死寂一般的声音后,所有都慌乱起来,侍郎府众人就好似无头苍蝇一般。
倒是沈玉珠这个年纪小的更加脑子清晰些,她大喊:“快!快拿东西堵住!”
沈远淮赶忙抓起旁边儿的破麻布就往漏洞堵。
可沈宁音太清楚不过,从前跟随冷元景在地方为官时就曾遇着过。船底的洞是堵不住的,也不似方才墙上的一般,能拿东西戳后头的人。不但戳不着,反而可能越掏越大。
沈远淮、沈引章、蔡氏等人都找东西要去堵。
“二姐姐,你站着做什么!”沈含鸢一直暗地里嫉妒,这两次的事儿后,也早看她不顺眼了,见沈宁音站着不动,立马挑拨:“连母亲都在这儿帮忙,你怎么敢站着!”
她话音一落,并无任何人附和,就连平日里对她宠爱有加的沈夫人都哑了火,沈含鸢到底还是在侍郎府养大的,脸色一下子通红,连忙住了嘴。
也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七八个破洞,都伴随着水流的涌出而出现在船底。
堵不过来、根本堵不过来。
沈宁音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的放弃,人们苍白着脸最终看向了沈宁音。
“冲出去。”沈宁音攥紧鱼叉,重复了一遍。
姑娘们周身都在颤抖。侍郎府的人哪里曾见过这样的凶险事情。没人能想象跟外头凶神恶煞的人遭遇会是个什么下场。
“母亲,长兄,各位。”沈宁音道:“水匪们不是来求财的,咱们怎么都跑不掉。留在这儿只能是死路一条。”
眼看众人脸上露出惊恐,沈宁音也知,动员安抚的必要,当下道:“虽则凶险,但我从侯府带来的人都极勇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下细观察,在见着大家稍稍冷静之后,她又冲下人们许下承诺,若有人身死,十倍抚恤,若活下来,也有重赏。
如今昌平侯府因着被抄,财力大减,连带着下人们的月钱也少了三成,沈宁音给出的赏赐十分诱人,而且也是为着他们自个儿活命,家丁们个个摩拳擦掌眼神晶亮。
沈宁音抓牢鱼叉,在舱室打开的刹那便跟着人一并冲了出去。
事态再拖不得了,这已是她能拖的极限。
四面喊杀声一阵阵传来,血光飞溅,沈宁音眼神发狠,见着贼人就刺。她一身百迭裙,行动并不方便,她便专盯着正跟人打斗的人戳。
水匪们悍不畏死,杀得家丁们节节败退,在有家丁给沈宁音挡刀负伤后,沈宁音通红着眼睛,抬眸去看。水匪们有人死去,就立马有人顶上来。
这些人简直不是寻常水匪,心理分外坚定。沈宁音心生一计,咬咬牙大声喊:“顶住!上京城的增员马上就到了!到时候他们统统要死!”
沈宁音这一嗓子果然有效。如今已经拖延了不少的时间了,水匪们不能久战,再加上沈宁音喊话极有技巧,语气笃定信念感十足。先前还进退有据的贼人节奏瞬间就乱了。
侯府乃是军功起家,虽说圣朝已三年不曾打过仗,但家丁们的家人或多或少都是上过战场的,连带着在场家丁都有真本事,没有趁手的兵器也有好几个从敌方手里头抢到刀子的。
先前还是一面倒的形势,如今稍稍扭转了些。
“快走!”沈宁音转身就催促惊恐地愣在门口的众人:“快些从小船先上岸。”
沈宁音最后扫了一眼甲板,也是深觉无力。如今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最好。可家丁还是太少,一时的振奋,也根本无力回天。自己等人久居内宅,要跟人硬拼,只会是拖累,叫人拿住,还可能成为要挟的工具。
女眷们上了船,小船特别挤。船娘道:“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哩,去几个抱着 浮木凫水的。”
如今水里冰冷,个个都是没吃过苦的,瞧见那湖水都是花容失色,谁也不愿意下去。沈淮远苍白着脸色,但瞧见蔡氏和女儿沈玉珠,他便也咬了咬牙:“我下去。”
沈宁音这时候也正往船上下。踩下来的时候,船又朝下面沉了沉。
船娘脸色白了白:“下去三四个啊!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沈淮远抱着浮木下水之后,给那湖水冻得直哆嗦,脸色发青,连扑腾的动作都显得僵硬。
见他如此,更没人敢下了。
沈夫人脸色苍白:“看我做什么?我年岁大了,哪里能吃这个苦。”她害怕地看了眼船上,听着上边儿的喊杀声,连说话声都有几分颤抖:“我可不能去凫水,那可是水贼,下了水,我被抓着了怎么办?”
沈宁音脸色略沉:“母亲,那你说,这儿的人里头,谁被抓着了比较合适?”
沈夫人给噎了一下,恼羞能怒:“你怎么不下去!”
沈宁音冷冷一笑:“我若下去了,船上的人就能安然脱险么?”
她是有安排的,只不过因着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成,所以沈宁音并不想将不确定的事儿宣之于口。
时间紧迫,船娘这会儿也是着急了。
这时,沈夫人突然喊了一句:“快看,杀过来了!”
沈宁音心下一惊,顺着沈夫人指着的方向往后上方看了过去。
刹那间,她只觉得后腰上一股子大力,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就被人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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