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阳……”周婉的眼眶里蓄泪，声音放软。神色里隐忍着脆弱与思念。她素来如此，总能以最恰到好处的情愫拿捏住男人心里的那一寸柔软。她甚至可以不用其他任何的言语。

可这次，周婉没有在秦耀阳眸中看见熟悉的心疼与愧疚。

他就像一个陌生人，失望、愤怒、情绪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周婉屡试不爽的招数竟失效了！她震惊的同时，男人大踏步走过去，不是走向她，而是伸手将地上的大丫鬟拉了起来。

丫鬟膝盖给碎瓷扎破，汩汩鲜血染红比甲，她根本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地靠着秦耀阳。

这一幕刺痛了周婉：“耀阳！你做什么？！”

秦耀阳本就是带着怒气来的，此时此刻，看着昔日眉眼温柔娇若烟霞的女人竟扭曲着脸孔。

她如此急言令色，那些不合时宜的皱褶，像是打碎幻镜的皲裂，美好再不复往昔。

秦耀阳深吸了口气，声音带着浓郁的失落：“周婉！我没想到，你竟变成了这样！”

贴身随侍从秦耀阳手里接过了大丫鬟，所有人识趣地先退了出去。周婉红着的眼睛这才稍稍清明。

秦耀阳没说话，转身就要走，男人的背影分外决然。

周婉不知哪来的力气，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两只手死死合在男人的腕部，在他冷冷回头的时候，颤声轻唤：“耀阳，你去哪？你不知道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周婉相信秦耀阳定是被沈宁音那狐狸精迷住了，若然知道自己有事，秦耀阳不可能沉得住气！

她越想越觉委屈，对沈宁音恨得牙痒痒，周婉仿似不经意抬起下巴，腻雪般的脖颈上红痕已经泛起淤紫，她要告状，要告诉秦耀阳他昨晚到底陪着一个多么虚伪恶毒的女人：“我等了你一夜，你为何不来？！你难道当真爱上了沈宁音？你明明说过，她不过是爹娘强塞给你的女人，你对她决无爱意！”

“若你当真变了心，那我们的过去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周婉眼泪流得很凶，哭得却美极。水汪汪的瞳仁里，仿佛缀满了星子，是男人曾经最爱的模样。

秦耀阳的手臂微微颤抖。而这样的反应让周婉有了种男人被打动的错觉。

从前周婉在他跟前虽有小意温柔的时候，但那一多半是在床上，平日里，她更多的是仗着他疼爱的骄纵。

周婉几乎是下意识的抱住了男人的腰肢，将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哄与倾诉慢慢就化作了责怪。往常，哪怕她说了再如何没道理的话，只要是撒娇的语气，秦耀阳都乐意回头来哄，都愿意放下身段去听。

她就是男人的全部啊！

但周婉没抬头，也就没瞧见男人眼里的失望渐渐笼上了一层愤怒，并且，这愤怒，随着她的言语一层一层攀升。

“我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如今齐哥儿也成了个没名没分的，你对得起我么？”周婉边哭边说，越说她自己越动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正当她还想再说时，突然觉得手掌一痛。周婉惊慌失措地抬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猩红暴怒的眼眸：“够了！”

秦耀阳压抑地低吼，一根一根将女人抓着自己的手指掰开。他竟推开了自己！

周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慌忙补救，伸手挽着他的胳膊：“耀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就是嘴上说说！”

秦耀阳甩开她的手、踉跄地后退几步，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就从来不管后果，在你眼里、我秦耀阳、我昌平侯府都及不上你的委屈！我竟不知……这么多年，你如此委屈！”

“我没有！”周婉哭了，惊慌失措。秦耀阳非但没哄，反而冷笑：“是啊，你又怎会承认呢？”他突然笑着流下眼泪来：“我终究是个窝囊废，比不得我大哥。从前比不得，而今，也一样！他没了，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哈哈哈！你让我觉着我这些年就像个笑话！”

“耀阳！”周婉惊叫一声，赶了两步，在秦耀阳冲出去前揪住了他的袖子，周婉眼里头一遭流露出惊恐又焦急的表情来：“你去哪儿？你现在不冷静！你先别走好不好？”

“放开！”秦耀阳用力要将袖子抽回，周婉却捏得更紧，漂亮的指甲掐进衣服里，掐得深了，裂了，渗出血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再没了撒娇，没有了怨怼。周婉只盼着从前的情郎回来，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患得患失。

秦耀阳拖拽着袖子，哪怕她指头上的血浸润上袖子的布料也丝毫不见男人怜惜。可周婉不敢松手，她怕一松了就再难见着他了。

周婉哭着喊：“我错了！我知错了，你不要走好不好？齐哥儿离不开你也离不开我！他是我们的儿子！耀阳！你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原本以为提到儿子，男人便会心软。可谁知，提起齐哥儿，秦耀阳更气了：“你把齐哥儿当什么了？！他是我儿子，是秦家的儿郎！不是你的筹码！”

秦耀阳愤怒地吼完这句，用力一挣，布帛撕裂的声音后，周婉抓着一截袖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头也不回，走得决然。

祁秀院，沈宁音刚回来。

似犒赏有功护卫这等事儿，最是收买人心，沈宁音自是要亲自去的。

也得亏松鹤堂那边不愿意掏银子，她们是觉着归属于外院的护卫都是莽夫，不需要那么上心。再者，那些人都是为着保护沈宁音，老夫人就更不想赏赐了。说不得还想拿这个好生卡一卡沈宁音手里的账目。

可旁的事儿沈宁音不乐意自个儿贴补银子，护卫们的赏钱她却是愿意的。前世跟着冷元景在外打拼，沈宁音知道一个道理，好好善待这些人，关键时刻，是真能保命。

尤其，那个曾帮她挡了一刀的护卫，沈宁音还多赏了两倍银钱。

沈宁音清楚地看到，素来不受重视、又分外勇武的护卫们看向她时，灰蒙蒙的眼睛都亮了。

在桌子前刚端起热茶，门帘就被人重重挥开了。沈宁音抬头就看见秦耀阳铁青着一张脸。

她忙站起身迎上去。没来得及询问，只听秦耀阳道：“拿些止血药来。”

沈宁音听完一愣，下意识去打量秦耀阳周身。这时，外头紧接着被长风扶进来一个女子。

“红叶？”沈宁音有些诧异，这不就是兰心居那边的大丫鬟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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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