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见状,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出来,下一秒,陈舟松开我。我朝小吴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小事情上,陈舟很听我话,大概这些指令对他来说也像某种咒语。只不过我法力有限,咒语在大事情上会自动失效。
比如分手复合之类。陈舟听不进去任何意见,他很黏糊,很难缠。
我让小吴给他调了一杯酒,我问他:“你怎么来榕城了?”
陈舟说:“你删了我的联系方式,我就只好飞过来找你。”他有些泪眼汪汪,但他太容易哭了,他的眼泪不怎么值钱。不是我特意挖苦他,这话是他自己总结的。
我记得当时是在阿姆斯特丹,我在花店买花,挑了一束纯白的郁金香,花店老板是个棕色眼睛的中年男人,五官端正,身材健硕,讲话声音低得像贝斯,特别性感,和严靳有点像。
小舟买完咖啡过来找我,正好看到我跟老板相谈甚欢。那天晚上,他坐在酒店沙发上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我走过去哄他、安慰他,他眨着毛茸茸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用在意,我就是很容易掉眼泪,我的眼泪不值钱。”
我笑着抱他,像抱着一只脆弱的大型犬,大型犬跟着我一起破涕为笑。
我对陈舟说:“你没必要特意来找我,我们也不是没试过,事实证明我们不合拍。”
陈舟说:“我知道,但人是变化的啊,我可以来适应你,我已经改变很多,我会找到你的节奏。”
看我没接话,他试探着问我:“你是不是还爱席叡?”他一边琢磨一边胡思乱想,“还是说叶开朗又来找你了?我听说他也回了中国。”
“我不吃回头草的,小舟。”我抬手摸他脸,“你也一样。”
他撇开头,说:“你真的没有心。”
我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陈舟,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我绝对称得上“一心一意”。
“那至少,把我联系方式加回来。”他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把我看住,“席叡骗走你二十万,都还能活在你列表里......我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啊。”
我单手托腮,笑了笑,打开微信,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我这才发现,严靳一整天没回我消息。
通过好友申请之后,陈舟就回卡座了,那边有他朋友。小蜜蜂还在台上懒洋洋唱着,我又硬着头皮坐了十分钟。
十分钟,一秒都不能再多了。我跟小吴打招呼,说我先回家。我感受得到,陈舟的视线一直跟着我,好灼热,再不离开,头发都要烧起来。
-
周三上午,小蜜蜂顶着黑眼圈来上班,同时给我带来个坏消息:陈舟找到酒吧经理,说他要应聘服务员,经理被他风流倜傥的外形征服,本来不缺人,也给了他一个临时工的坑位。
小蜜蜂问我这个帅哥是谁,她说他好帅,戴的手表也很贵,酒吧里好多女孩围着他转。
我说:“是我前男友。”
小蜜蜂说:“他特意来找你吗?好执着好痴情。”
我攥紧拳头作势要揍她,小蜜蜂摆出投降的姿势:“喜欢就是痴情,不喜欢就是烦人咯。又帅又有钱,还有什么放不下啊。”
是啊,他原本的生活阳光又顺遂,又帅又有钱,他还有什么放不下啊。
陈舟不喜欢吃中餐,不喜欢中国传统文化,他对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没感情,他是为了我来的,我像他的指向标,像他的导航塔。
但我从来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指向标、导航塔。我只想从他们生命中轻飘飘走过,像一阵风,一股气味,最好是香味,要是实在觉得臭,那也不要紧。
指向标、导航塔责任重大,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胜任。
我自己都老走弯路,跟着我走容易掉沟里。
陈舟的行为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我一整天上班都心不在焉,我讨厌这种状态,我决定要立刻马上把他劝走。
下班后,我跟着小蜜蜂去了“咒”。
陈舟穿着西装,打着领结走到我旁边。本来我准备了一箩筐的狠话要说,但实在不想在公共场合看他梨花带雨,我选择转变对策,以柔克柔。
我说:“把衣服换了吧,我带你去坐船。”
小舟很高兴,他换下了服务生的西装马甲,穿上了自己的休闲外套。我带他去嘉蓝江坐游轮,像上回碰到的游客那样,我让他去甲板上站着,我给他拍了很多照片。
从船上下来,我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饭,他说饿了,他想吃炸鸡。我们去旁边麦当劳买了一桶辣翅,然后坐在江边长椅上啃辣翅、喝可乐。
陈舟说:“感觉像在吃断头饭。”
我说:“玩够了就回去吧,回欧洲,或者美国,或者去新加坡找你妈。”
陈舟用纸巾擦干净手指,他摇了摇头说:“宝贝,我不是来玩的,我是认真的,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我有男朋友了。”我终究还是对他撒了谎,我说,“我们感情很好。”
陈舟说他不信,他说你不要凭空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赶我。
我想了想,说:“你见过他的,之前在巴黎,在Mandy的读书沙龙。”
他明显惊到了,很大声地问我:“是那个姓严的人?怎么可能?他跟你叔叔一样大!”
我念完初中就被送去了英国,因为我奶奶找大师算命,说我挡了易家长孙投胎的路。出国后,我也像重新投胎,像喝了孟婆汤,过往的联系全断了,身边围绕的都是新面孔。
严靳也是属于过往的一部分,那些年,这位总是来家里吃饭的严叔叔,彻底在我生命中消失。
直到十九岁那年春天,我跟朋友去参加学姐的读书沙龙,严靳是陪女伴来的。
我很欣喜地跟他打招呼,他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说蛮好的啊,吃吃喝喝不亦乐乎,我又问他过得怎么样,还是经常去我家吃饭吗,他说是啊,每个月都去,上个月去了两回。
我跟小舟也是在那里认识的,他是Mandy男朋友的弟弟,他面容俊俏为人幽默风趣,我们很快建立了恋爱关系,这段关系持续了三个多月。
同年冬天,临近圣诞,Mandy又组了个局,我们一行人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正好又碰到严靳,我们住同一家度假酒店。
那天晚上严靳喝了很多酒,我也有些晕,头重脚轻的。最后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就莫名其妙搞在一起了。
我原本以为事情会在这里结束,没想到第二年初夏,他主动打电话问我,想不想去尼斯看海。
我答应了他。
我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在阿尔卑斯山醒来的清晨。
那天,我靠着蓬松的枕头,看着窗外皑皑白雪,他躺在我身后,没说话,只是抚摸我的背,那只手干燥温暖又有力,仿佛能托起一个温柔梦乡。
那种触感令我沉迷,我甚至梦到过三五次。
在那之后的两三年,严靳一有空就爱往法国跑,我也总去尼斯看海。
-
我站起来,沿着河边来回走了走。陈舟追到我身边说:“我不信,你说谎太不用心,你好歹编纂一个靠谱些的。”
我看着他,拿出手机,拨通严靳的电话,等了很久才接通。
我说:“有空吗宝贝?能不能来嘉蓝江接我?上回吃话梅小排的地方。”
严靳说:“宝贝都叫上了,我能没空?”
三十分钟后,严靳到了。他臂弯里挂着大衣外套,带着一身酒味。陈舟像担心我串供,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给我留,上来就问他:“你们什么关系?”
严靳看着我笑了笑:“她说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陈舟咬紧了牙:“什么时候开始的?”
严靳脸上的笑消失了:“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盘问?”
“抱歉。”陈舟抿了下嘴唇,“我只是......只是觉得不合常理,”他沉默须臾,没忍住,又重复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回答他:“在法国。”
陈舟这回真生气了,他红了眼眶,逆风而立,强忍着没哭。他在长椅边上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说的基本是英文,偶尔夹杂几句法语,最后用中文破口大骂,他骂严靳是奸夫!他说:“你是个毫无底线的人!”
我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几个路人驻足观看。陈舟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他一定是觉得丢脸,泄完愤就快步走开了。严靳跟我在长椅上坐着,我抽烟,吹河风,风太大,落了一身烟灰。
严靳说:“他骂人怎么骂一半。”
我认认真真思忖片刻,回答道:“小舟很绅士很斯文,淫|妇这种词,说不出口吧。”
旁边的路人还没走,他们在隔壁椅子上坐下了,斜睨着我们这对“奸夫淫|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改天我请你吃饭吧,”我对严靳说,“这骂也不能白挨。”
他笑了下:“没必要,我对这身份挺满意。”
我啧了声,说他臭不要脸。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回家吗?帮你叫车。”
“再坐会儿。”我有些疑惑,“你有事?”
“嗯。”他站起来,把黑色大衣留在我身上,他说那他先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
很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严靳是从饭局中途抽身过来的,回去又陪客户喝到了凌晨。
感谢阅读,如果喜欢可以给我评论,作者单机还是有点寂寞。
下一章周三15点不更,晚几个小时,周四0点更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