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堃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反胃的让人想吐。
宁堃落下最后一滴泪,“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怀疑,很蹊跷,孙爷爷的情况跟刘爷爷很像……都是家属离开后,监护仪开始警报,按道理来说……护士站应该会收到警报提醒,可她们没有收到……”那么是谁关了警报?”周粟认真的说道,“我进孙爷爷病房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
疗养院里,有内鬼。
“你是说……”
“……”
生病是他们等待死亡的原因,而被迫死亡,是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
冬日冷风里,一阵恶寒,宁堃冷笑一声,“这就是谋杀。”
两人并立于树下,树冠枯黄,寒风萧瑟,对可怜的之人下手,更显薄凉。
风吹不散真相,周粟脸被风吹的僵硬,像是紧咬着牙,“先回去吧,我会把这件事情上报调查组的,要尽快劝孙家,做尸检。”
“嗯……”宁堃将相机挂在手上,取下自己的围巾,搭在周粟的脖子上,“生病刚好,别着凉了。”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宁堃的脸色并不好看,周粟的脸色很差。
不止担忧内鬼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更担忧未来疗养院的口碑。
车子刚开进疗养院,秦念已经在停车位等着他们了。
刚下车,秦念立刻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平板递给周粟,“周医生,爆单了。”
平板上密密麻麻的预约,空闲的床位全部被挤满,甚至约到了一个月后。
“我们按照病人的轻重缓急先做了分类……”
秦念话还没说话,周粟板着一张脸把平板按灭,“不接,推掉。”
“……什么?”秦念懵了。
“……”周粟有些头疼,病还没好清,真是一茬接着一茬,“除了现在已经住院的,其他的暂时不接受预约,等后面再说。”
“可是……”
“没有可是,”周粟把平板还给秦念,严肃的说道,“就这么办。”
“……”
如果疗养院真的有内鬼,偷偷摸摸的伤害病人自己病人家属。
那么,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医院里面,藏了一个潜在的杀人犯。
这个人会是谁,他们遗漏了哪一点呢。
宁堃额间的川字就没有放松过,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惆然。
他们到底,遗漏了哪一点呢。
等等……
宁堃灵光一闪,刚准备开口。
“喂,”周粟接了个电话,“明宵。”
明宵,阮明宵。
周粟捂着电话听筒,跟宁堃说,“你跟秦念先上去,我接个电话。”
说完,周粟走到了一边,寒风中,裹紧了围巾和大衣,看来是要打很久。
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周粟的脸色更差了。
“你见过他吗。”宁堃忽然问道。
突然的发问,走在他身边的秦念有些摸不着头脑,“谁?”
“阮明宵。”
“哦,见过,”秦念点点头,“他不常来这里,他们之间有自己的运行方式,阮总主要注意力还在球队那边。”
“……”
秦念看了一眼手表,“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
宁堃与她两边走,走进了周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以往宁堃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时候,也没觉得这里这么安静。
楼下时常会有家属和病人的说话的声音,还有小孩打闹的声音。
不过刚入冬,就这么安静了吗。
索性无事,宁堃坐在了电脑前,准备把相机里的素材导出来。
室内安静的能让人产生耳鸣,只有电脑的风扇声音,听的人莫名烦躁。
宁堃拿着数据线插在相机的接口上,另一段插在电脑上,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数据连接的弹窗。
有些疑惑的端着相机检查,是没电了。
“不可能啊……”宁堃拿出了相机的存储卡,狐疑地说道,“那天没用多久,怎么会没电……”
没电连接不了数据线,宁堃只好拉开抽屉翻找读卡器,顺便把电池抠出来充电。
素材不多,导出的时间也不会很长,宁堃抽屉没关上,准备导完就扔回去。
细长的手指操作着电脑,打开相机的文件夹直接ctr A全选,然后复制粘贴到电脑上。
文件传输的进度条赫然出现,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真正传输。
预计传送时间,十五分钟。
几个视频,怎么会这么久……
宁堃定睛一看,32个G的内存卡全满。
“什么……”
宁堃眉头皱得更紧了,垂眸去关抽屉门。
手刚接触到抽屉,忽然顿住了。转而伸进抽屉里,拿出一个露出半边照片的档案袋。
档案袋的绳子没有拴好,里面的照片就这样掉落在桌上。
模糊的两个身影出现在照片上,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跪着。
宁堃将档案袋放到一边,拿起照片仔细观察。
照片像是偷拍的,跪着的人看不清楚面容,可坐着的人,宁堃认出来了。
是关颖琪。
“……”
心跳不自觉加快,宁堃隐约觉得,那个跪着的人,是刘佳佳。
“滴滴”
电脑响起传输成功的声音,宁堃随即抬眸。
视频文件不多,只有零散的几个视频,只是这最后一条视频,长达四个小时。
宁堃盯着电脑屏幕,不敢错过一点,心脏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精神紧绷的时刻,四肢越是发软无力。
宁堃左手拿着照片盖在右手的手腕上,操作着鼠标,点开了最后一条视频。
视频刚开始是很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衣服摩擦的声音。
随后是唐奶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这是啥啊……”
又是一阵摸索,镜头对准了疗养院的地面。
唐奶奶把玩着相机走了出去,嘴里念念叨叨的,应该是要去找护士。
画面里,唐奶奶刚打开了房门,就迎面遇上了李昌明。
“小李,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不……”
“唐奶奶……”
李昌明的声音刚出,办公室的门忽然响了,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师哥……”
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快,宁堃迅速将照片塞回抽屉,拔掉电脑上内存卡,塞进了手机壳背后的卡套里。
等宁堃自己本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正了,淡定的看着进来的人。
面上云淡风轻,心跳却还是狂跳不止。
“进来不知道敲门吗?”宁堃不自觉的带上了防备的姿态,恢复了往日里冰冷的模样,冷声呛道,“上次也不敲门,这么没有礼貌?”
“……我见我师哥从来不敲门。”关颖琪说话也当然不让,完全没有以前那样俏皮。
一脸高傲模样,好像宁堃是他的敌人。
这还是宁堃第一次单独与关颖琪见面,如果没有那张照片,宁堃的态度可能还会好点。
“有什么事?”
“我师哥呢?”
“不在。”
“那你就一个人在他办公室?”关颖琪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办公桌旁,装作开玩笑的模样,“你别偷看我们医院的机密啊。”
说着,关颖琪直接伸手去开办公桌的抽屉。
是装着她照片的那个抽屉。
宁堃“啪”的一声,手按在抽屉上,横了她一眼,“周粟让你看了吗?”
“……我……”关颖琪的大眼睛含着怒气,她盯着宁堃的脸,张嘴欲说些什么,忽然眼神一转,落在了还开着的电脑屏幕上。
宁堃下意识的也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忘记关电脑屏幕了。
视频画面的内容已经来到了中间,相机镜头正对着孙爷爷的病床,昏迷的人和静止的景物,只有监护仪的画面在动。
宁堃慌忙伸手,关了电脑屏幕。
“你……”关颖琪没有了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声音甚至颤抖起来,忍不住恐惧的声音。
连带着瞳孔放大,即便化着妆,也遮盖不住瞬间暗淡的脸色。
“孙爷爷房间……”关颖琪还盯着黑色的电脑屏幕,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怎么?”
奇怪的反应,加深了宁堃心中的怀疑。
他盯着她的脸来回打量,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手机。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关颖琪僵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你看完了吗,视频。”过了许久,关颖琪才继续说话,“你看完了吗?”
“……”
“宁医生,”关颖琪调整好了状态,眯着眼睛,笑容诡异的看着他,满腔的恶意,像是精神分裂症,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人格,“你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
宁堃心慌了,手边除了工作用的笔和本子,没有任何一样他可以防身的东西。
关颖琪直直看向宁堃的眼睛,好像要把他看穿。
“知道你自己失忆了。”
“?”
“我知道,你忘记了什么,”关颖琪语气平缓了下来,说话直戳人内心,“你想知道你忘了什么吗?”
“……”
“他们都不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
“不用了。”宁堃慌忙移开眼。
师兄师妹,关颖琪也是学心理的。
她在故意蛊惑,在故意转移视线和话题。
“你不想知道就算了。”关颖琪双手插兜,往外走去,好像要放过宁堃。
只是走到一半,她又回头,说出了一句,让宁堃遍体生寒的话。
“宁医生,你的记忆,是我的师哥,也就是你的好男朋友周粟,亲手抹去的。”
“什么……”
宛若冬日里最寒冷的冰锤,刺进宁堃的心里。
关颖琪的话不知真假,也不免让宁堃心寒。
他想过的,他失忆的原因。
想过很多,却没有想过这个。
周粟,心理医生,亲手抹去……
“怎么?不信?”关颖琪抱着胸,高傲的抬着下巴,像只斗胜得孔雀,“信与不信在你,想知道可以跟我来。”
说完,关颖琪不再等待,踩着她的细高跟,走了出去。
不打招呼的来,不打招呼的走。
完全不给宁堃一点反应。
他依旧坐在办公桌前,双手紧握。
手机已经拿到了手上,宁堃垂眸看着手机,他想打电话去问周粟。
思索了几秒,还是收起手机,从桌上搜寻到一把美工刀,放进口袋里。
随后,站了起来。
不会有回答的问题,不如不问。
害怕面对的现实,不去趁着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勇敢。
即便知道是陷阱,是未知,宁堃还是想知道,他的曾经。
宁堃锁上了抽屉,手机放进大衣内里的口袋。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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