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年初二,宁堃跟着爷爷去街上买菜。
过年的时候,街上基本上没什么菜贩子了,都回家过年了,只有几家菜摊开着。
“老宁啊,大过年的,没囤菜啊。”
他们经常光顾的一家菜摊,老板很好说话,总是笑嘻嘻的,还会给他们多送一些菜,见他们来,抽出一个干净的袋子扔个他们,“这几天批发市场人少,菜都一般新鲜,买点青菜吧,自己家种的。”
“就要买这个,”爷爷在青菜堆里挑挑拣拣,挑了几颗好的,放进袋子里递给老板,“囤了,这孩子上火,口腔溃疡,买点新鲜蔬菜给他降降火。”
“冬天干,就是容易上火。”老板转过身去,给青菜称重,又拿了两个梨子塞进袋子里,“吃点梨子润润喉。”
“哎呦,不要不要,这多不好。”
“怕什么咯,宁宁跟我们家曹凯阳不是同学吗,这有什么。”老板将袋子硬塞给爷爷,“拿着拿着。”
“哎呦,”爷爷喊了宁堃一声,“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一般爷爷买菜,宁堃就在旁边跟着,看着,顺带拎一些不重的东西。
爷爷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买好菜,爷爷依旧是骑自行车带宁堃回家。
这条路他们走过很多次,从菜场到家,要经过两个路口,路过十八户人家。
每家住的什么人,几条狗,宁堃都记住了。
宁堃拿着爷爷给他买的冰糖葫芦,吃的费劲。
嘴里的溃疡只要一碰到糖就会被粘住,然后撕扯着疼。
“爷爷,”宁堃点了一下爷爷的后背,“你怎么知道我得溃疡了?”
“爷爷什么不知道?”爷爷骑着车,后背宽厚,轻声笑道,“你从小就这个毛病,一着急一生气就上火,一上火就得口腔溃疡。昨天气你爸妈气成那样,你不说,爷爷就看不出来了吗?”
“……”
冰糖在嘴里化开,甜滋滋的。
宁堃觉得,跟爷爷在一起,很幸福。
如果要比什么时候更幸福,那么,应该会是与爷爷生活的下一秒。
回到家,爷爷给宁堃喷了西瓜霜,又给他煮了水煮青菜。
只要宁堃一上火,蔬菜大宴是少不了的,而每每这个时候,宁堃总是会少夹一些,因为不爱吃。
“好了,多吃点,等好了爷爷给你做糖醋排骨。”爷爷强制性的给宁堃加了很多青菜,“多补充营养,才能好得快。”
“……”
宁堃讨厌这个毛病,这让他根本没办法好好生气。
一天两顿,吃的都是蔬菜大宴,不见一点荤腥。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宁堃迅速吃完饭,拿了烟花,万分期待的看着爷爷。
可爷爷还没吃完,还在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慢悠悠的吃着水煮青菜。
烟花拿的手都冷了,爷爷还没吃好。
宁堃等不住了,干脆坐在爷爷旁边看着他吃。
“哎呦,急了?”爷爷长长的眉毛一扬,偷笑着说道,“走吧。”
“好!”宁堃麻溜的从凳子上下来,站在门口站好,等着爷爷。
爷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才到门口,给宁堃戴上帽子和围巾,自己也带上了新买的红色毛线帽。
“像圣诞老人。”宁堃锐评。
爷爷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爷孙两穿戴好,走到了周粟家门口。
他们两家只隔了一道围墙,他们家的小房子在右边,周粟家的小房子在左边。
感觉如果推掉围墙,可以直接变成一家。
“老周啊……”爷爷隔着铁门,冲他们家里喊“老周?”
院子里主屋的门是关着的,爷爷喊了好几声才有人应答。
“来了!”一声铿锵有力的男声冒了出来,随后,跟身影完全不符的,身影瘦瘦高高的一个老人走了出来,“怎么了?”
爷爷张口就来,“嗐,我们家堃仔想放烟花,觉得一个人无聊,问你家周粟去不去。”
“……”当事人宁堃并没有觉得一个人放烟花很无聊。
这就是造谣。
宁堃对上老周的目光,微微点头,“嗯嗯。”
“我去问问哈,”老周冷的窝了一下衣服,“这孩子在家里犯倔呢,不知道他去不去。”
“又咋了?”
“早上就想跑,给我看见拦下来了。”老周满脸愁容,“他要是丢了我怎么跟他父母交代。”
自己生的孩子不管,还要别人负责,宁堃更加厌恶。
老周走了进去,很快又推门出来,手上牵着漂亮娃娃。
黑夜里,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大大圆圆的,眨巴眨巴,见到门口的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宁宁哥哥,宁宁爷爷~”周粟撒开老周的手,冲到他们面前,一把抱住宁堃的胳膊,“你们要带我去放烟花吗?就是你们昨天放的那个?”
“是……”
老周跟爷爷叮嘱了几句,将手上拿着的帽子塞给爷爷,“在家兴奋的不肯带,等会儿冷了给他带。”
“好。”
“快走快走……”周粟兴奋的快要蹦起来,“昨天我就看见啦,好漂酿~”
爷爷跟宁堃两个人牵着周粟,走到桥下。
周粟还小,什么都不懂,好奇的盯着烟花棒左看右看,嘴里咕咕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还没有带帽子,脸和耳朵都已经冻红了。
宁堃从爷爷手里拿过帽子,戴在了周粟的头上,“不带帽子,会生冻疮的。”
“冻疮是什么?”周粟仰着头,任由他帮自己整理帽子,“为什么会生啊?我是男孩子,生不了孩子的。”
“……”
“你说呀,我为什么要生孩子?”周粟皱着小脸,嘴巴嘟嘟的,“我是男孩子!”
宁堃点了一下他的耳朵,“不是生孩子,是耳朵会被冻掉下来,那样你就没有耳朵了!”
“唔……”周粟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好可怕!”
“那你就要好好带帽子。”
“嗯嗯嗯!”
“好了,你别吓他了。”爷爷递了根烟花棒给他们,“堃仔,你拿着带着他玩,别让他受伤了。”
“好。”
宁堃拿着烟花棒,刚摆好位置,周粟就非常懂事的钻进了宁堃的怀里。
他个子小小的,站在宁堃面前,笑着抓住烟花棒的尾部。
古灵精怪的贪玩小鬼。
爷爷又给他们调整了一下,保证绝对安全后,用打火机点燃了引线。
火星顺着引线点燃了烟花棒的内部,火药迸发,从烟花棒的顶端蹿出绚烂的烟火。
黄的,红的。
他们玩的可手持烟花棒,火药容量小,发出去的烟花也飞不了特别远。
不过对于两个小孩子来说,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哇~”周粟开心的咯咯直笑,“好好看呀~”
见他笑,宁堃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烟花虽美,也是转瞬即逝。
等烟花放完,宁堃把残留的烟花棒扔远了一些,害怕还有火药残留,炸伤周粟。
“孩子们!”爷爷站的离他们有点距离,他指着地上的大烟花,坐地式的烟花,向他们挥手,“捂好耳朵!这个很响!”
说着,爷爷弯腰去点。
宁堃听话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而周粟还傻傻的站在那里看。
不放心,又担心吓到他,宁堃干脆放弃给自己捂耳朵,转而捂住周粟的耳朵。
“怎么了哥哥?”
宁堃的回答淹没在烟花的爆炸声中,吓得他直耸肩。
坐地式的烟花要比手持式的大许多倍,火药更多,炸开的花也更大更漂亮。
一会儿一个样式。
爷爷顶着爆炸声,耸着肩膀往宁堃这里走。
声音确实很大,炸一下宁堃被吓一下。
而周粟却开心的在拍手,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宁堃仰头看着,烟花炸开的瞬间,他又下意识的瑟缩。
耳朵忽然热了起来,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替他挡住了所有的惊扰,只为他能安心记住这一刻的美好。
宁堃唇角勾起微笑,他没有回头。
原来,更幸福的下一秒,已经到来。
“哦~真的太漂亮啦!”
放完烟花回去的路上,周粟的小嘴一直叨叨叨的说,说烟花怎么怎么漂亮,他今天有多么多么开心。
“如果爸爸妈妈也能看见这么漂亮的烟花就好了。”周粟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去,“也不对,爸爸妈妈应该见过比这个更漂亮的烟花吧,只是不带栗子去。”
“……”
爷爷叹了口气,弯腰把抱进怀里。
小时候宁堃情绪低落的时候,爷爷也是这么安慰他的。
“爸爸妈妈有空就来看你啦。”爷爷摸摸他的小脸,“不难过。”
周粟揪着爷爷的衣领,“我想哥哥了。”
说着说着,周粟又哭了。
极致的快乐过后,回想生活里的苦,是会让人崩溃的程度,更别说年龄这么小的孩子。
“呜呜呜……”周粟倔强的擦着眼泪,可眼泪越擦掉的越狠,爷爷怎么哄都不行。
“我来吧爷爷。”宁堃拽着爷爷的胳膊,让他把周粟放下来。
周粟哭的站不稳,宁堃扶着他,牵着他的手握在手心。
“你为什么叫栗子?”
周粟抽泣的两声,磕磕绊绊的说道,“因为……是粟呀,看起来像栗子……”
“那你哥哥叫什么呢?”宁堃引导着,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哥哥叫周渺,他的小名叫小鸟……嘿嘿……”周粟突然笑了起来,“小鸟哥哥……”
越说笑的声音越大,好像被他哥哥的小名戳中了笑穴。
爷爷和宁堃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小孩子心性,好像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
“宁宁哥哥,我也给你取个小名吧,”周粟咬着手指,脸上还带着泪痕,皱着眉,“感觉也没有什么别的名字了,就是宁宁哥哥好听……”
“……”
“宁宁哥哥?”
“嗯。”
“宁宁哥哥!”
“嗯。”
周粟又开心了,喜笑颜开的拉着宁堃的手直晃。
开心不了多久,分别的时候,周粟又掉了眼泪,吵着闹着不让宁堃走。
“好了,”宁堃指了一下家的方向,“你有空就来。”
“好……”
周粟不闹了,老老实实的跟老周回了家。
“你对小孩真有一套。”爷爷摸着宁堃的头,夸赞道,“我们堃仔就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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