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情绪骤然放松,胃部火烧火燎的痛感虽迟但到,拽着我一头栽倒在地毯上。
四肢虚浮无力,头也疼得很厉害,是那种睡太久时起床特有的眩晕刺痛。
我一路挣扎着爬到了装食物的行李箱旁边,勉强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吞了两口水下肚,囫囵剥开几个糖果巧克力的包装纸,把它们一股气塞进嘴里,积蓄了一点气力后撬开一个海苔肉酥罐头,急匆匆吃了起来。
一直吃完半罐,我才稍微感觉好一些,有余裕去提热水壶过来烧开水。
等水开的时候我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天地间一片暗红,阴沉的血光布满雪原,让人心中感觉十分压抑。
嗯……就像是大战在即的最后关头那样呢。
我放下帘子,把不详的赤色隔绝在外,室内静谧安定,热水壶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
倒满一杯热水,我从煮咖啡用的方糖里拿出两块,丢到水杯里搅拌,看它们逐渐溶解成一滩甜蜜的白砂,最后完全消失在热气腾腾的水中。
用银匙舀了一点糖水尝尝味道,觉得甜度合适以后,我拿着这杯水走到床头,把杯子搁在柜子上,空出手去托起沉睡的修罗,让他倚在我身上半坐起来。
墨绿色头发的青年闭着眼睛,神色沉静舒缓,顺着我的力道温顺地倒进怀里,头靠着我的肩窝。
我很仔细地润湿修□□燥的嘴唇,然后一小勺一小勺地给他喂糖水。
平日里见到他总是一副笑嘻嘻的跳脱样子,是被世俗洗练过的通透狠辣模样,现在安静下来,又显出一点稚拙。修罗瘦削,身体单薄,虽然知道他抬脚就能在墙上开出一个洞,但是那双藏在被子下的足腕实在纤细不盈一握,教人看了不免生出一点怜意。
因为怕呛到气管,我每次只舀一点点糖水,喂得很慢,磨蹭了大半个小时才把这杯水给修罗喝完。
修罗仍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我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摩挲修罗的眼角,指腹下的皮肤柔软温热。
修罗**的泪水落在我脸上的感觉仍依稀存在着,当时濒死的我已经失去了视觉,看不清他的表情。
为我哭泣的时候,这张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真想亲眼再看看啊,魔王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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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我去洗手间冲洗干净倒过糖水的杯子,确认两个十字架都好好地放在房间里,再替修罗掖了掖被角。
然后想了想,又从身上解下一把短刀放在修罗的枕边。
皮质手提箱里的匕首一共六把,我们两个各得三把,修罗的三把刀已经分别在盥洗室和玻璃花房里用掉了,我得留一柄给他防身。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了房间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数辆餐车。
我和修罗的房间本就位于三楼的最里侧角落,被餐车一堵,人都差点出不来。
我一路推开一条过道,顺便留心数了数,这些餐车一共八辆。
厨娘一天送三次餐,门口有八辆餐车,也就意味着,我和修罗睡了将近三天。
……也难怪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么难受。
我顺手打开一个餐盘盖看了看,里面的菜肴已经有些变质了,汤上结着一层冷腻的白色油花,只有肉酱一如既往地呈现出诡异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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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着楼梯往下走。
之前忘了提,主楼梯上被我砸坏的第十三级台阶,和一楼被破坏的墙壁一样,都复原了。
来到第十三层阶梯前,我不紧不慢地落下脚步,木质的楼梯吱嘎作响,在风压下裂出豁口。
我手里握着匕首,很有耐心地在黑黢黢的破洞口前等待着。
地面上掉落的木屑微微震动起来。
一团青白色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从黑洞中窜出来,几乎超过我视线所能捕捉的极限。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JPG
等它跃起一段距离,开始朝着我逼近时,密度被我有意压缩过的黏稠空气就像胶水一样沾住了它,将其凝固在原地。
我仔细打量起被我俘虏的战利品。
它无疑是一只属于男性的断手,骨节分明,青黑的指甲在死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鬼气森森。
我认出这是本杰明的手。
——隐藏在这座庄园的各个角落里、四分五裂的尸块,是本杰明。
我叹了口气,匕首快准狠地刺穿断手的掌心。
“成佛去吧。”
灼烧的红痕沿着掌纹裂开,断手在顷刻间化为黑色灰烬,匕首的刀身上也随之长满锈纹。
接下来我又故技重施,把隔了五级的另外一层十三级楼梯砸塌。
但是这次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我用空气化成的巨手洞里摸黑盲掏了一阵,还是一无所获。
另外一只断手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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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搜寻,我索性压下等之后再专心应对。
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我走向厨房,那里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地,楼梯上的断手只是顺路解决而已。
在梦境中的托拜厄斯庄园里生活日久,如今我对别墅里的地形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了。
厨房的门没有锁,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把里面映得一片血红。
我朝里面试探性地轻轻喊了一声:“南茜?”
无人应答。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室内冷冷清清,没有一丝烟火气,流理台上摆着一叠白瓷盘,旁边花瓶里的鲜花已经枯萎了。
天色开始渐渐暗了,我在门边的墙面上找到了灯的开关,扳了下去。
没有亮。
喂……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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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关的上面贴着一块白板,上面写着“厨房工作人员”的字样,只是原本应该被贴在下面的员工资料卡都被撕掉了,唯一留下的一张,照片和名字都被不明来源的红色液体涂抹得乱七八糟,只能通过剩下的完好部分画面里露出的长发判断这应该是一位女性员工。
我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无意识地走近了那块白板。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先生?”
我猛地转头,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南茜。
她的半边身子溅满鲜血,血珠顺着下巴滴落衣襟,在脸上留下干涸的血痕,洁白的围裙被染得一塌糊涂,原本蓬起的裙摆因为浸透了血而向下垂坠,手中握着的剔骨尖刀上,绛红发黑的浓稠血液正顺着刀槽,缓缓流淌,在地板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坑。
南茜看着我,笑意温和。
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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