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邱旺和一枝花被绑上公堂的时候，柳絮是作为苦主跟着去的，大老爷刚开堂就命人抱了月儿进内院，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诊治，柳絮带着月儿回来的时候不止同邱旺和离了，还得了月儿会慢慢康复的好消息，他手里还拿着大老爷花钱给月儿买的药。

审理好一枝花和邱旺通奸之事，邱旺挨了四十大板，一枝花被没收了所有的家产，再到柳絮邱旺的和离之事，柳絮不止拿回了自己的嫁妆，还得了十两银子的赔偿。

柳絮如今的嫁妆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外村的良田已经尽数被邱旺败了，只剩下本村十余亩，但也足够他和月儿吃喝了。当年带去的现银，即便还有剩下的八成是要不回来了，毕竟银子也没有刻名字，倒是屋子里的家具还能带走。

柳絮带着官府的文书回村之时，是有官差跟来的。

到了邱家之后，柳絮拿出了他当年的嫁妆单子，那官差也算是有见识的人，可看了柳絮的嫁妆单子也不免咋舌，都没想到一个小村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大户，这个哥儿的陪嫁若是全都折成现银，怕是有着几千两银子不止了。

柳絮的好些陪嫁是他还只有几岁的时候，他爹娘就给你给他张罗的，一应物什全是上好的木材制成，如今邱老婆子睡着的大床用着的躺椅，甚至堂屋的一应摆件，全都是柳絮的陪嫁。

邱家乌泱泱的进了一大群人的时候，邱老婆子还在屋子里骂人。

她先前回家之后便一头扎到床上了，哭了好半天都没见儿子回去她也没起床，等到听刀儿子被绑去府衙的时候，邱旺都已经上了公堂了。

邱老婆子在家坐立难安，那是把柳絮什么都骂尽了，家里来了官差的时候她就吓得要死了，可那些官差只是爬了他家房顶就走了。她提心吊胆半日，在骂人骂的嗓子都要冒烟的时候，邱旺回来了，不过却是被人抬回来的，看上去一动不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邱旺那可是邱老婆子的心头肉，邱旺被打的半死不活，邱老婆子心疼的不行，自邱旺被抬回来，她就在邱旺床前哭丧般的哭嚎！被村人喊出去的时候，她看见随行的官差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了，只觉得官差是来拉她去打板子的，便一边哭嚎求饶，一边不停朝着官差磕头。

“嚎什么！我等是奉命前来，替原告柳絮取回他的嫁妆，还不赶紧滚一边儿去，若干阻碍我等办差小心抓你下大牢去！”官差可不怕一哭二闹的妇人，加之柳絮这个案子实在是令人瞠目，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恶人！

他们大人可是明察秋毫的好官，这事儿便是没有路家牵头上告，大人也会替柳絮伸冤做主的。

官差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心里还是有些正义之心，这下子见到了邱家的恶老婆子，连个正眼都没给，直接一脚将人踢开，便直接朝着邱家各屋闯。

邱老婆子先前不知道这些官差来意，如今知道了，且还在跟来的村人那里将事情听了个明明白白。

一想到自己家里的东西都要给柳絮搬走，她哪里能受得了！赶紧的捂着被踢的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哭喊着冤枉，直说东西全是他家的，和柳絮可没有干系！

“没有干系？无知妇人！和离之后，得要归还嫁妆这是律法言明之事，你还敢同朝廷作对不成？”

“你想造反吗！”

官差一人一句的开口，还是一口口的大锅，吓得邱老婆子不敢上前，可看着家里东西一样样被搬出去，她心疼的仿佛自己身上的肉被割了，只能对着柳絮满嘴的咒骂，甚至对着月儿咒骂，直说月儿活不过今年七月，今年七月的鬼节老天爷就要把月儿收走！

邱老婆子咒骂柳絮，柳絮并不应答，可是咒骂月儿柳絮忍不住了，但柳絮还未动手一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官差却一脚踢在了邱老婆子嘴巴上，直接将她上下嘴皮都踢破了，连门牙都在摇晃，如此邱老婆子再也不敢骂了，倒是那小差爷对着柳絮露了个眯眼笑。

柳絮先前觉得官差应该都是可怕的，官老爷更是恐怖，却不想他运气这般好，他们灵州城有个好官，手下当差的也都是好人啊。

邱老婆子被收拾不敢再开口，柳絮便能耐心同官差交流，表明自己还有哪些东西在邱家，然后众人再根据官差指示将东西全都搬走。

跟来邱家的还有不少的村人，除了看热闹的还有帮着搬东西的，都是来给差老爷帮忙的，毕竟实木的家具重的很，可不敢劳烦差老爷的。

柳絮不给邱老婆子回应，有些纯粹只是过来看热闹的村人，却是要多口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我说邱家的啊，你这也太恶毒了吧？月儿好歹是你孙子，你咋能说得出口？再说了，你们白白享受了柳家东西这些年也够了吧，咱村里好些人可以一辈子也用不上这些好东西。”

“就是！”

“还不知足！”

“对啊，这人啊得知足，不然啊就得遭祸！”

“是啊，看来这邱家是没福气啊，柳家给的福气留不住，若是他们能好好对待柳哥儿啊，凭着柳家当初的东西，他们家不得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啊。”

当初柳絮出嫁的时候，可是馋坏了村子里的一众人，都觉得邱家是走了狗屎运了，竟然娶了柳絮回去，得了柳家家产。

之后邱家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邱旺还用柳絮的钱在城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原本大家都觉得邱家自此就了不得了，可哪想到那邱旺是个败家子！一年就将柳絮的东西败了个干净！

之后虽然没有之前张狂了，可邱家的日子同村里人依然是好的，毕竟邱旺虽败家，邱家两口子应该也是偷着存了些银子的。

这世上大多人其实都是愿人穷不愿人富的，如今眼见着富户邱家破财，大多人心里还挺挺高兴的，外加邱家是外来户，同村里人家也没沾亲带故，来看热闹的村人便是面上装装同情都没有，个个说的眉飞色舞，大多都是觉得邱家如今这样都是活该！

这份幸灾乐祸还表现在邱家银子被翻找出来的时候，大老爷判了邱家赔偿柳絮十两银子，那是因为邱旺说家里只有现银二十两，如今却翻找了五十两出来，那么柳絮该拿的自然是二十五两。

五十两对一般人家来说绝对是一笔大钱了，可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数目，一般勤劳一点的人家存个几年也能存下。

先前邱家竟然要纳妾，村人还以为邱家多了不得了，没想到却也是表明光鲜罢了。

“一枝花通奸财产充公，邱旺也得充公吧？”

“对啊，剩下的二十五两得有一半充公，拿走！”

家底儿只剩下十几两，邱老婆子捂着胸口快要呕的吐血了，可她实在害怕那些官差，嘴巴痛的一个字说不出来便也不敢上前。

拿走银子之后，先前那个年纪稍小的官差又说道：“抬了邱旺那厮回来的跑路费劳工费还没算上，兄弟们抬个恶人可是损德行的，怎么也得花上几十两银子去给菩萨烧香弥补罪过才行，拿个十两不为过！”

“没错，是该出！”

几个官差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邱家的家底儿给掏空了，柳絮先前觉得这些官差都是好人，如今见了......就想着或许这是老天爷派来惩治邱家人的！

“呜呜，不啊，无能啊！”眼见家底儿都没了，邱老婆子终于顾不得身上疼痛了，连滚带爬的扑腾着，抱着一个官差的腿就不撒手了。

邱家原本有五十两银子，如今只剩下二三两也算可以了，众官差相互交换了脸色，这才算了。

将嫁妆从邱家全都搬走之后，柳絮原想好生感谢那些官差，托那个好心小官差的福，他现在手里有些银子了。柳絮是真心想感谢人，哪料到那些官差竟然不要！而且人家不是看不上，是真的不要他的银钱，且柳絮还在那些官差那里得知一件他先前不知晓的事。

待那些官差和村人走后，柳絮呆呆站在自家的院坝里，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他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回来过了。

以往每次回来便只是坐坐，邱家人都要跟过来，在他家里翻来覆去的找这园子的契书，因着每次都找不到，他们还会摔打家里的东西。

柳絮粗粗在家里逛了一圈，然后望向了堂屋里的神龛，他家的屋契就藏在神龛后面的暗格里，那个暗格与后面的挡风墙壁融为一体，不知道的人便是将神龛移开了也什么都不会发现。

柳絮伸手摸了摸那个积了好些灰尘的神龛，他家里好的家具已经全都被邱家搬走，剩下的东西要么是不值钱的，要么是太大太笨重同邱家屋子不搭的。

但剩下的这些东西，仍旧是柳絮珍视的，这些都是陪着爹娘和他一起生活过的东西。

“我终于回来了。”能够回家，能够带着自己的月儿回家，这是柳絮不知道盼了多久的事情。

如今愿望成真，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了，他一时间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似的。

明明就在前天他还活不下去了，准备去死的，可如今他已经拿回了自己剩下的嫁妆，回了自己的家，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了。

“爹爹。”月儿软糯糯的声音从柳絮怀里传出，柳絮面上立马的多了笑，连着亲了孩子好几下，之后更是傻乎乎的笑了好一阵，好一会儿都没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