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魂落魄的出了同治医馆，柳絮又朝着城中规模最大的医馆去了。

柳絮这次如愿的花光了手里的银子，只剩下几十个铜板了，但柳絮却高兴得很。

从华胜医馆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几包药材，他面上也带着些浅浅笑意，不再像方才那般满面愁容。

大夫说了，将手里的药熬给孩子喝了，孩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的，那些都是活血化瘀的药，他的孩子是撞到的时候有淤堵，淤血散开了就好了。

因为出门算早，柳絮没有吃早饭，如今他也没钱去酒楼了，手里的钱还能去街边吃点简单的东西。

铺子临街摆了小摊，连个遮挡都没有，只几方小桌几个木凳便成了一个小小摊子，成了赚钱的营生。

如今日头已经爬上了山，开始照着整个灵州城，柳絮抱着孩子迎着晨光坐着，阳光打在他们两父子的脸上，忽略他们身上的粗布麻衣，两张同样漂亮的脸足以让路过的人连连看上好几眼。

“哈哈，夫郎你家孩子长得真俊，像你。”摊主看到街角有个穿着不错的青年驻足看了这两父子许久，便呵呵笑着夸了夸人。

柳絮喊了两个大肉包一碗豆浆，豆浆大多都喂给孩子了，孩子也都喝了下去，柳絮见儿子喝了心里高兴得很。

孩子喝了豆浆，他还掰了一块包子到儿子手里，听到摊主的话微微努力对人抿唇笑了笑，对着人礼貌的点了点头，他摸了摸怀里孩子的脸，他的月儿确实漂亮得很，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摊主连夸人都委婉，自然也不会多话说什么远处有人在看他们，如此柳絮自然不知道有人在看他。

两父子肚子里有了东西，柳絮这才带着一肚子心事回村了。

柳絮是读过书的，他小时候也听过几出戏，便知道在那戏文里，像一枝花这样的情况若是被人知晓那可是连命都保不住了。但他们晏国自开国以来为了人口增长，有了明文规定，红杏出墙的妇人夫家只能休弃不能要人性命，但会没收出嫁时所有嫁妆赔付夫家以作补偿。

律法如何是一回事，但柳絮知道这种事情若是发生了，那女子娘家基本不会接受如此败德的女儿归家，免得污了自家孩子名声。如此一个被夫家休妻又被娘家放弃的女子哪还有活路？所以即便夫家不能明着要了女子性命，其实那女子还是死路一条。

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柳絮想着，他是一定要和邱旺和离的，且他还要拿着属于他的东西离开邱家，若是邱家不同意，他便豁出去了，将邱旺和一枝花的丑事抖出去！相信邱家人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柳絮回村的时候，一边着急着回去给孩子熬药喝，一边在心里琢磨和邱旺和离的事，他想着他开口要多少东西，邱家人才能干脆放他和月儿离开？

村里离着灵州城不远，且因着村中山上有座香火旺盛的环山寺，城中信徒每逢初一十五甚至平日都会上山烧香。如此，两地还修建了宽阔的官道，最宽处足可以让两辆马车并行。

柳絮回去的时候，遇上了一辆正往他们村里赶的马车，马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慢了下来，慢慢悠悠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却又疾行起来。

看得柳絮都糊涂了，原本他还以为马车上是他认识的人，想要载他一程，可转瞬他又觉得自己想法可笑，他以往认识的能驾马车的人，如今见了他多半也会装作不认识。

这会儿日头正盛，柳絮害怕月儿被晒，更要高热不退了，便在路边摘了三两片宽大的油桐叶，将之做成了简易的帽子戴在了孩子头上，如此也能给孩子遮一遮阳。

六月的天，日头毒得很，柳絮被晒得满头大汗，汗珠一滴滴不停掉落，他偶尔也抬手随意的擦擦额上的汗珠，只是抱着孩子不方便伸手，如今得要汗水不停流下才抽手擦擦。

终于到了一处有着泉水浸出的阴凉地，柳絮也实在累了，他想停下来喝口水，也让双手松快一下，孩子虽然不重，可他身边没有个换手的人，时间长了双臂也酸得很，有些受不住了。

这处地方有片阴凉处，树荫之下，阳光被挡了大半，身边还有潺潺溪流，溪水虽不大，却也只有一股凉风在溪边生成，微微吹打在人身上脸上，顿时一身的暑气便消了大半。

身体一舒适便有犯懒，但柳絮不敢继续坐着，喝了水便又赶紧的起身准备回去了，如今有了好药便要早些熬给孩子喝了。

月儿这会儿又睡着了，重新出发之后，柳絮亲了亲怀里的孩子，脸上不再像往日那般，犹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希望，他面上终于有了些精神。

“月儿，你要好好的啊，你要好好的才行啊。”

柳絮待的这地方村里人叫做沙石坡，因着这里是个大大地缓坡，且是沙质的。

沙质的土地适合种的农作物没有黄土地得多，但沙质的土地特别适合种红薯，产量要比黄土还高，且收成的时候还好挖的很。

沙石坡也不是处处都是适合开垦的沙地，有一大半的山头是山石堆积，只在表面覆盖了浅浅一层泥土，长着些高矮不一的矮树和荆棘还有便是刺藤野果了，偶有几颗高大的树木也基本都是油桐树，不见后山上的松树漆蒿树甚至是稀罕的杉树。

这沙石坡既有不少土地，柳絮歇脚期间也遇到了好几拨人，大多都是干了一早上的活，已经热得受不了准备回去的村人。

“柳絮啊，你咋这么早啊，竟然都从城里回来了。”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胖墩墩的身体透着一股子憨厚，说话嗓子也是中气十足，她肩上还看着一把锄头，想来应该是在红薯地里除草。

柳絮急着回家，倒是没有和人多话，勉强应付几句罢了，可这会儿月儿竟然醒了。

“呆，呆呆。”孩子含糊不清的叫着爹爹，柳絮满脸的高兴，即便只是一声含糊不清的爹爹，他也兴奋的不行，但脚下的步子依旧不停，一边走着一边耐心的对着月儿说道：“月儿乖啊，再叫一声，再叫爹爹一声。不是呆呆啊是爹爹，来再叫一声，爹......爹。”将爹爹两只拖得长长的，柳絮满眼期待的看着儿子，小家伙小嘴一动，跟着自己阿爹喊道：“呆......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月儿很厉害了！”柳絮压抑的心情开怀了不少，忍不住的亲了儿子好几下，又揉了揉儿子的小脸，也是这一揉，他发现儿子脸上真的没有多少肉，柳絮又心疼的亲了亲儿子。

他记起了大夫今日的话，便想着，等离开邱家他一定不会再让月儿吃苦，一定会把月儿养得胖起来。

灵州城通往柳絮他们村子的路，到了村口变成了一般的马路，沿着村子北边的边缘之地往山上而去，而村里的人则是走村中那些四通八达的小路。

柳絮进了村口之后，心情便越发的紧张了起来，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坚定，老天爷给了他摆脱邱家的机会，他是一定要珍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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