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学堂中午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吃过午饭,傅琛便准备和林逸回宿舍。

傅琛今日没有再食堂见着柳家兄弟,便想着去两人的宿舍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情况。告别林逸,他独自去了柳家兄弟宿舍所在的清风苑。

柳家兄弟房间的门关着,傅琛犹豫了片刻后敲了敲门,仍然,门内并未传来任何回应。他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没有在饭堂,也不在宿舍,那两人能去哪里?傅琛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安,他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并轻声唤道:“青松,青鹤,你们在吗?”

然而,房内依旧没有半点声响,傅琛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犹豫片刻,尝试着推了推门,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屋内的景象让傅琛大吃一惊,柳家兄弟并不在房间内,他们的房间可以称得上凌乱,被褥和换下来的脏衣服乱七八糟的堆在床铺上,书桌上所以的丢着几本翻开的书籍和和一些写过的纸张。

“你是什么人,在柳兄他们房间门口做什么?”

傅琛站在门口,正犹豫着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略带警惕的声音突然穿来,傅琛闻声转过身去,只见一位身着浅灰色长衫,面容清秀的少年正站在门口,目光紧紧盯着他,显然对傅琛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感到意外。

傅琛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傅琛,是柳家儿兄弟的姐夫,”傅琛连忙解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诚恳,“刚才在饭堂我未见到二人,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看看。”

少年闻言,神色稍缓,但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傅师兄,我是他们同窗,李慕白,柳兄二人今日下学后,就匆匆出了学院。”

傅琛闻言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更甚,“李师弟,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李慕白摇了摇头,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今早柳兄他们收到了一封请帖,想来,有人下帖邀他们聚会,”他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柳兄他们似乎提到了春风楼。”

听到春风楼三字,傅琛脸色顿时变了,春风楼可是青楼,会约这兄弟俩去这种地方风月场所的,必定是之前在书坊遇见的那个纨绔子。

傅琛再次拱手,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多谢李师弟相告。”

说罢,傅琛转身欲走,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李慕白说道:“李师弟,若是你稍后见到他们归来,请务必告知他们我来找过他们二人,稍后有些话需与他们当面详谈。”

李慕白点了点头,应了傅琛的请求。

春风楼,这座位于镇中繁华地段的青楼,平日里便是文人墨客、富家子弟寻欢作乐之所。傅琛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心中甚是急切。

这段时间,他费尽心思,先是将这兄弟俩转来黄夫子的学堂,之后,又说服柳父搬家来到镇上,他以为学堂有他,下学后有柳父,事情当时万无一失了,可他怎么也想到,如此严防死守,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傅琛想起前世在柳父发丧那日,见到的柳家兄弟,心就不由的揪得慌,脚步便也不由的加快了很多。

一刻钟后,傅琛终于抵达春风楼前,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楼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香气扑鼻,一派纸醉金迷之景。

前世他没少踏足风月场所,这种地方的规矩,他还是懂一些的。他拿出荷包,从里边掏出一小串铜板,拿在手上掂了掂,观察片刻后,他拦下了一个端着酒菜匆匆准备上楼的伙计。

“小兄弟,今日咱们楼,可有学子聚会?”他淡淡笑笑,不动声色的将那一小吊钱塞进伙计袖袋,“可否告知,在哪个包厢?”

伙计轻轻掂了掂,感受到袖袋里颇有分量的铜板,眼神一亮,随即又迅速收敛了笑意,低声答道,“小的正要去送酒菜的翠竹轩,今日正好有学子在聚会。客官,小的要去送酒菜了,耽搁了,客人会怪罪的。”

傅琛点头点头,“多谢。”说着让出路,让伙计离去,他懂规矩,不会让伙计为难,待伙计送过酒菜离开,他才迈步向楼梯走去,他缓缓往了二楼,穿过几道雕花木门后,傅琛终于找到了翠竹轩,他站在包厢门前,隔着门板,里边的嬉笑打闹声也清晰可闻。

傅琛整了整衣冠,才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边传来一镇脚步声,随后,包厢的门被猛地来开,一个身量极高身材壮硕,身穿一身劲装,三十来岁的男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清男人的面容,傅琛顿时瞪大了双眼,呼吸也停滞了,怎么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难怪,他会觉得那个姓唐的纨绔子眼熟。

前世,正德二十三年,绥阳举子岑秋颂高中状元之日,于殿前痛呈唐姓豪绅勾结县吏,欺压百姓、草菅人命,强占良田等恶性,陛下震怒,下旨严惩不贷。府尊大人亲自督办此案,唐家上下抄家下狱,年满十六男丁斩首,女眷和未满十六者籍没为奴。

而此时,站在傅琛眼前之人,是唐家豢养的死士。府尊大人审理后,发现此人颇有来头,竟是臭名昭著的水匪余孽,逃亡绥阳后被唐家豢养,改头换面成了唐家护卫,受唐姓豪绅指使犯下无数恶行。

岑家满门被灭,亦是此人所为,忠仆拼死相护,才救下了年仅三岁的岑秋颂。当年匪徒蒙着面,与岑家护卫拼杀时,一名护卫曾扯下匪首面上黑布,忠仆记得很清楚,匪首左侧脸上有道一指长的刀疤。

忠仆一直以为,岑家满门被灭为流匪所为,直到多年后,忠仆在唐豪绅身边,见到了当年灭岑家满门,左侧脸上有刀疤的匪首。多方打听,方才确定岑家满门被灭,为唐豪绅所为。

陛下下旨彻查,府尊亲自督办,傅琛因为御下不严,被府尊训斥责罚,府尊勒令傅琛监斩,唐家被斩首那日,刑场上,傅琛对那人印象很深,脸上的刀疤让那人看上去异常的阴鸷狠毒。

傅琛心中惊骇万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眼前之人虽心狠手辣,但为了隐藏身份,定不会轻易出手,不然,他也不会在绥阳隐藏近二十年不被人察觉身份。

想清楚其中关系,傅琛心绪已然平复,他微微欠身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在下傅琛,冒昧打扰,请问,柳青松、柳青鹤兄弟二人,是否在此?”

那人上下打量了傅琛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今日我家公子与友人在此聚会,公子可有请帖?若无请帖,还请速速离开,不要打扰我家公子雅兴。”

“兄台,在下乃柳家兄弟姐夫,岳父托我照顾二人,听闻二人来春风楼赴约,在下颇为担忧特来寻找,还请兄台行个方便,让我于二人见上一面,好交代一二。劳驾兄台。”傅琛微微行了一礼,语气极为谦和诚恳。

那人眉头微皱,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并没有让步的意思,“公子既然无请帖,便请回吧。柳家兄弟既然是我家公子贵客,自会有我家公子照应,公子无需担忧。”

傅琛迅速在脑海中盘算着对策,正思索着,里边传来带着醉意颇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只见,一个身着华丽锦缎长衫,满脸酒气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正是唐豪绅的独子唐煜,也是当日在书坊见到的那名纨绔子。

唐煜眯着眼睛打量了傅琛一番,他不认得傅琛,打量许久后,才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来?”

傅琛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唐公子,在下傅琛,是柳青松,柳青鹤的姐夫,受岳父所托,来寻他们二人。”

唐煜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傅兄,来者皆是客,若傅兄不介意,何不进来一同畅饮几杯?今日春风楼内,才子佳人齐聚,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好不快活,傅兄何不一起?”唐煜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似乎对傅琛的出现并不反感,反而有意拉拢。

唐煜的建议正和傅琛意,他躬身行礼,“唐公子盛情,傅某岂敢辜负。”

傅琛随着唐煜踏入翠竹轩,一股更为浓烈的酒香与脂粉气扑鼻而来,包厢内灯火辉煌,数名身着轻纱、容颜娇媚的女子穿梭其间,与数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谈笑风生。柳家兄弟混迹其中,柳青鹤稍显拘谨,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和不安,小心翼翼的跟在柳青松身边。柳青松显得坦然很多,学着周围纨绔子的样子与舞姬们调笑,已经颇几分纨绔子的调调。

傅琛不住的皱眉,快步走到两人身前,“青松,青鹤,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柳家兄弟闻声望了过来,两人眼中见到傅琛的一瞬,顿时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柳青鹤低下了头,面上满是羞愧与尴尬。

柳青松对傅琛不满已久,撺掇爹给他们转学,而后又搬家,害得他们现在都不能跟唐兄他们聚会,好不容易趁着午休来聚会,傅琛又找了上来,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撇了撇嘴,轻嗤一声,颇为不屑,又带着点挑衅开口道,“傅琛,你还真当自己是我们长辈了?少管我们闲事。”

傅琛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淡淡笑笑,“青松,你误会了,我亦是应唐兄邀请,来参加聚会。”

他缓缓走到柳青鹤身边坐下,而后伸手抽走柳青鹤手中的酒杯,“青鹤,下午还有课业,酒还是少喝为好。”

柳青鹤闻言,当即垂下了头,抿着嘴不说话,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傅琛笑笑,他就知道,柳青鹤跟柳青松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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