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书院辰时四刻开始早读。傅琛辰时起床,简单洗洗漱后,带着柳青松去食堂吃了早饭,又将柳青松送出书院后回来,正好晨读的钟声响起。
学舍内已有不少学子,他们或捧着书卷低吟,或是三两成群讨论着昨日课业中的疑惑,傅琛背着书包,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坐下,刚拿出书本准备朗读,便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顺着目光抬眼望过去,便见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衫的学子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那学子偷瞄被傅琛抓了个正着,吓得赶紧收回了目光,捧起书假模假样的读了起来。
傅琛噗嗤一声笑了,那学子闻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犹豫片刻后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起身挪到了傅琛旁边的位置。
“那个,兄台,你是今儿才来报到吗?”
傅琛微微侧头,看着主动搭话的学子,见他面色和善并无恶意,便笑笑,答道,“嗯,家中有些琐事,耽搁了。”
“原来如此,在下韩城,也是年后才入学的,”韩城说着,麻利的将书本等摆在书桌上,“咱们这一届的除了你我,也就只有赵文远是年后才入学的,其他的都来得早,早混熟了,我这个后来的跟他们都说不上话,平常也只跟赵兄来往多一些,”他环顾了学舍一圈,没找到熟悉的身影,“诶,文远今儿怎么还没来?算了,别管他,”他放低了声音,小声道,“赵兄家境好,他家是皇商,大富之家,也不指着他科举入仕改换门庭,他平日里便随性了些,不过,他人不错,晚点他来了,介绍你们认识。你来的晚,学院里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我,千万别客气。”
“那便多谢韩兄了。在下傅琛,初来乍到,确实有许多不懂之处,往后还望韩兄多多指教。”傅琛前世在这里待了五年,麓山的事儿还能有他不知道的?不过,他初来乍到,能借此交几个朋友也不错。
“好说,好说。”
两人正交谈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华丽锦袍,头戴玉冠的男子匆匆步入学舍,他站在门口环顾了学舍一圈,目光最终落在韩城身上,随即笑着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韩兄,夫子没来过吧?”他边说着边在韩城前方的位置坐下,而后将书包往桌子上随手一扔,就又转过身来,“韩兄,这位兄台有些眼生,是新来报到的同窗吗?怎么称呼?”
韩城笑笑,“夫子还未来过,今儿算你运气好。”
赵文远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刚开学那会儿,他每天都起不来,导致每天都迟到,被夫子逮到教训了好几次,他着实是怕了,前段时间都老老实实的准时来晨读,今天迟到,实在是事出有。昨儿发小路过绥阳,顺便来看看他过的怎么样,他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今儿早就睡过了。幸好夫子还没来过,不然又要被夫子罚了。他都二十几了,被当众打手心,实在是太羞耻了。
“你呀,”韩城摇摇头叹息道,“赵兄,这是傅琛,今儿刚来报到。”
“原来是傅兄,幸会幸会。在下赵文远,家中行二,你叫我文远便是。傅兄初来乍到,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赵某定当竭力相助。”赵文远打量了傅片刻,笑笑,“傅兄倒是有意思,别人巴不得早早入学,咱们同窗不少去年秋闱刚过就忙不迭的来报道,那会儿来只能插班旁听,咱们不少同窗都早早的来了,你倒好,过了年都正式开学一个来月了才来。”
傅琛不以为意地笑笑:“实在是家中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故而耽误了些时日。”
赵文远爽朗一笑,“傅兄将家事看得比学业更重,倒是性情中人。”
“哪里哪里,赵兄言重了。在我看来,学业与家事并重,缺一不可。”傅琛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我娘子有身孕了秋闱后,月份越来越大,身子很是不便。我爹娘又都不在了,家中只有岳母帮忙照应,我哪里放心得下,便在家中多留了些时日,”提到家中的妻女,傅琛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话音刚落,不止赵文远,就连韩城脸上都立刻换上了惊讶的神色。
韩城点点头,“原是如此,傅兄,你看着年纪轻得很,却是个疼人,弟妹有福咯。”
傅琛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能娶到我家娘子,才是我的福气,爹娘都不在了,因为有她,我才终于又有了家。今年二月十八,她又给我添了个女儿,我这一生已然圆满了。”傅琛说着,脸上又换上了无比满足的笑意。
赵文远笑笑,“能娶到心爱之人,实乃幸运事,”他在身上翻找了许久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到傅琛面前,“傅兄,这是给咱侄女的见面礼,事先不知道,没有准备,你别嫌礼轻,给咱侄女拿着玩儿。”
“赵兄,不可,不可,”傅琛哪里肯收赵文远的东西,却不说,他们才刚认识,光看那玉佩的成色,便知绝非凡品,无功不受禄,无论如何,他都不敢收这块玉佩。
他将玉佩推了回去,连声拒绝道,“赵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玉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赵文远笑呵呵的将玉佩强行塞进傅琛手里,“傅兄,一个小玩意儿 ,都说给咱侄女拿着玩儿的,你何必推诿,”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故意板着脸继续说道,“傅兄,你不肯收,是不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若是如此,我收回便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再推辞,便显得过于矫情了,傅琛无奈的笑笑,松了口,“那我就替我们春雨,谢过赵兄了。”
“春雨?咱侄女的名字叫春雨吗?”赵文远突然想到什么,笑了笑,“咱侄女是今春的雨天出生的吗?”
提到女儿,傅琛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柔和,他笑着点点头,“她出生的那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我给她取名时濛,时雨濛濛的时濛,小名春雨。”
“原是如此,时雨濛濛,润物无声,好名字。”坐在一旁许久没说话的韩城突然插话道,他思索片刻后,继续说到,”今春第一场春雨出生,是个好兆头啊,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递到傅琛面前,“傅兄,我身上没什么像样的东西,钱袋里的钱姑且当礼金,贺你弄瓦之喜。”
收了赵文远的玉佩,韩城的礼金自然也只能收了,傅琛双手接过钱袋,笑道,“那我就替我家春雨谢过两位伯伯了。”
“好说,好说。”
三人聊得正欢,下课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钟声后,有一刻钟的修整时间,之后,便是上午的课时。
傅琛早早研究过这学期课程安排,麓山书院的课时安排的很紧凑,上下午各有四堂课,每堂半个时辰,中途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今儿上午第一、二堂课是经论,二三堂课是算数,下午第一堂是御马,第二堂是射箭,剩下的两堂是时政。
课程安排跟从前黄夫子的私塾相比,也就多了御马和射箭这两堂课。这两门学科,前世傅琛并不感兴趣,学得也是稀松平常,后边考核几乎是擦边过的,不过,如今的傅琛心境大不相同,他有了想保护的人,不仅御射要好好的学,他还打算私下请武师傅教授他一些武艺,学得一身真本领,日后才能更好的保护妻女。
“准头不错,”傅琛刚射出一箭,正准备再射一箭,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武师傅的声音,他还未来得及回话,便听见武师傅继续说道,“但你用力不太对,是腰腹核心发力,而非用手臂肌肉发力。”
他拿过傅琛手中的弓箭,示范道,“脚与双肩同宽站定,深呼吸,腰腹核心发力,背部肌肉群直线用力,手握握牢固弓肌肉放松,瞄准,撤放。”随后,他将弓还给傅琛,“来,你再试一次,你叫?”
傅琛恭敬的行了一礼,“回师傅,学生傅琛。”
“傅琛,嗯,我知道你,十七岁的秀才郎。”傅琛,今年秋闱最年轻的秀才,当然,他在学院中耳熟能详,也并不是因为他是今年最年轻的秀才,更不是名次高,都不是前三甲,仅仅只是第十名,并不算突出。
他被学院上下津津乐道好一阵儿,其实是因为,别的学子秋闱放榜后,恨不得第二天日就来报道,傅琛到好,新一学年不准时来就算了,还跟学院请了两个月的家,说要在家中照顾怀有身孕的娘子,待自家娘子平安生产,孩子满月才来报道。学正后来听说,他以这个由头暂缓入学,气得吹胡子,直说,一门心思顾着儿女情长,简直不思进取,又连连叹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苗子。
“腰挺直,手放松,撤放,不错,”武师傅说着拍了怕傅琛的肩膀,“很好,继续练。”
武师傅刚走,韩城和赵文远就凑了过来,“傅兄,你以前练过吗?每一箭都射中了靶心,”他羡慕的再次看向箭靶,“我刚刚听见师傅夸你了,我和韩兄第一天上课,被师傅训得跟孙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出,我们刚刚看见武师傅过来,还以为他也要骂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傅琛笑笑,“以前玩过,也就准头还行,刚刚师傅还帮我纠正姿势和发力呢。”前世,他不喜欢御射这两门儿课,学得稀松平常,每次上课都偷奸耍滑,后边能通过考核,也是凭着那点优越的准头。如今,他要学好本领,将来保护妻女,便学得更加认真。
傅琛自认不是四体不勤的人,甚至,这一世,但凡他在家,家中打水,劈柴等等这些粗活儿,他都抢着做,按理说,他的体能应该比前世好很多才是,可前世,他上御射这两门课,都没有如今这般,嗯劳累,是真的很累,两堂课下来,他的腿直打颤,腰更是酸痛的有些直不起来。
现在,他只想早早的回宿舍躺着,去找武师傅学武艺的时,也被他暂时搁浅了。他在心中叹息,来日方长,等缓过劲儿来再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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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学得一身本领,日后,才能更好的保护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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