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里的豆腐生意实在好得不得了,快到酉时都还有人过来买豆腐。
往年,农忙时节,豆腐也买的好,但跟今年的实在没法比。
柳清舒还是前一阵儿去镇上买东西,顺路跟青松一起去送货,遇见了狄公子才知道,家里豆腐生意突然变得火爆的原因。
清河村乃至附近的十里八村,近十多二十年,也就考上了傅琛这么一个秀才,附近的读书人,或者家里有意送自家孩子去读书人家,都想来沾一沾福气,盼着自家孩子有朝一日也能像傅琛一样考中秀才,日后科举入仕。
“傅秀才,回来啦!”
“是呢,这不秋收嘛,学院放农忙假!”傅琛熟练的打包收钱,而后看向说话之人,问道,“张伯,还是要两块豆腐吗?”
张伯笑眯眯的点头,“你还记得呢!”
“自然记得,”傅琛温和笑笑,“自从咱家开始卖豆腐,张伯就一直来照顾我们家生意,每次来都买两块,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呢!”傅琛麻利的切两块豆腐,刀口一偏多切了好些,
那两块豆腐快有三块的量了,听到傅琛依旧只收五文,张伯更是笑得合不上嘴了,“傅秀才,这怎么好呢!”
傅琛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张伯,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在县学读书,家里很多事情我都照应不了,一直以来,全都仰仗邻里乡亲照应我娘子,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按理说,这豆腐我该请你吃,但我知道,今儿我要不收钱,明儿,你一定不会再来了。”
张伯笑笑,“傅秀才,说什么谢呢,客气了不是,”他掂了掂手上的豆腐,份量比他想象的还重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不由更深了些,继而又接着说道,“咱们邻里之间,互相帮衬不是应当应分的吗?以后,可别再说什么谢了啊。”
傅琛点点头,“行,听张伯你的,慢走啊,吃好了再来。”
傅琛自爹娘过世后,村里人对他就多有照拂。他不会种地,将地全都租出去,承租的租户都是村长帮忙筛选的,用心了老实厚道的人家。每年的粮食准时送过来,看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送来的粮都帮他舂好了。还有后院那块菜地,之所以荒废着,主要还是因为,村里人家里菜种的多吃不过来,会给他送一些。他一个人吃得不多,村里人,这家送点,那家送点,就完全够他吃了。再后来,他成亲后,他在镇上读书,放月假回家,他也没少听柳清舒说起,村里人对她的好。
自傅琛有记忆起,就记得村里人对他们一家都很好,这点,傅琛心里很清楚,但至今,他都不知道缘由。
酉时三刻,最后一盘豆腐终于卖完了,厨房里,也飘出了诱人的肉香,傅琛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是香菇炖鸡呢,傅琛原本是不饿的,闻着这香味浓郁的鸡汤,肚子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傅琛笑笑,麻利的收拾了摊子,解下是身上的围裙,大步朝着厨房而去。
“舒娘,炖了鸡呢,”他朝锅里瞟了一眼,金黄的鸡肉在沸腾的汤水里翻滚,凑近了闻,那味道更加浓香,傅琛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舒娘,还要炖多久啊!”
柳清舒正忙着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照在她侧脸上,脸颊被火烤的有些红扑扑的,她抬头望向傅琛,眼里满是笑意,原本她想说,还得再炖半个时辰,让鸡肉吸饱了香菇的鲜味才算是好。但见傅琛都馋的咽口水了,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缓缓起身拿了一个汤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的汤,从里边挑了几块稍微小一点的鸡块装进碗里,而后又盛了半碗汤,才端给傅琛。
“夫君,你尝尝看,炖得怎么样了?”
傅琛接过碗,热气腾腾暖意直透掌心,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几口气,待汤稍微凉了些,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那汤汁醇厚而不腻,香菇的馥郁与鸡肉的鲜美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他的脾胃,也温暖了他的心房。他满足地眯起眼睛,由衷地赞叹道:“特别好喝,”
随即,他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他嚼了两口,表情瞬间僵住了。这母鸡是专程去隔壁张婶家买的老母鸡,炖汤最好,就是,得炖好几个时辰,不然,肉会不太咬不动,还好,柳清舒给他挑的都是较小块的,也没什么骨头,一口一块放嘴里满满嚼,多嚼一会儿就好了。
“夫君,快别吃了,放锅里再炖炖吧。”柳清舒说着,就将伸手去拿傅琛手里的碗,她没尝过,也不确定,到底炖成什么样了,看傅琛嚼起来还挺费劲,就知道,火候还差的远呢。
“不用,”傅琛笑笑躲开,“我感觉嚼起来还挺香的,”说着,他夹了一块最小的喂到柳清舒嘴边,“舒娘,你也尝尝,看我说的是不是?”
柳清舒嚼了嚼,虽有些费劲,但别说,还挺别有风味的,她点点头,“还不错,嚼起来挺香的。”
“对吧,特有嚼劲特香的,”说着,他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嗯,确实很香,不过,也是有些费腮帮子,才嚼第二块,腮帮子已经有些酸了。嗯,好吃是好吃,但吃一点尝尝鲜就好。
喝过汤,吃完了肉,傅琛接替柳清舒的位置,坐到了灶门前,一边往里边添柴,一边开口道,“舒娘,咱家豆腐最近生意都这么好吗?”傅琛记得之前,柳清舒一天最多做三盘豆腐卖,可今天光下午就做了四盘,客人来来往往,几乎没停过,他喝口水都不太好找时机,一整个下午,他连一壶水都没喝完。若平时,家里豆腐生意也这么忙,光岳母和柳清舒两人,怎么忙得过来。
“也就这段时间忙一些,农忙嘛。”他们成亲快三年了,傅琛一开口,她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无非就是担心她太累。进入秋收后,豆腐生意几乎翻了一番,很忙,几乎从早忙到晚,但她还应付得过来。虽然累了一些,但收入也翻了一番啊,忙一点而已,有什么呢。
傅琛闻言,顿时沉默了,柳清舒了解他,他又哪里不是呢。他一直都知道柳清舒很能吃苦,为了这个家,她想赚更多的钱,所以,即便让自己苦一些、累一些也在所不惜,可傅琛舍不得。
傅琛越发的沉默,低着头慢慢往灶里添柴,心里暗暗的盘算起来。
深夜,房间中。
傅琛从包裹中拿出一个锦缎包着的盒子递给柳清舒!
“夫君,你又给我带了礼物?”柳清舒也发现了,傅琛很爱送她东西。之前几个月,傅琛每次给她寄信,都会夹带私货,顺带着寄一些小东西回来,不见得是贵重的东西,但都是柳清舒没见过的稀罕物。
看着手中的盒子,她不由生出了几分期待。用锦缎包得紧紧实实的,打开,里边是一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木匣子。见此,柳清舒更加期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的打开木匣子,只见,木匣中铺着的金黄色锦缎中,躺着一块满月似的银器,那银器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一只凤凰振翅高飞,周围还缠绕着细腻的藤蔓与绽放的并蒂莲,每一处雕琢无一不展现匠人精湛的技艺。
柳清舒惊喜用双手捧起,银器入手很有份量,手指接触的背面冰凉而光滑,柳清舒心里很快有了猜测,可等她反转过来一看,顿时惊呼出声,“夫君,这是镜子吗?怎么会这么清晰?”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镜子,从里边看到的自己,比铜镜清晰百倍,连脸上最细微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傅琛含笑着看着她,“这是我让赵兄他们家商队,帮我从江南带的西洋镜。”
“西洋镜?从江南带回来的?绥阳都没有吗?”这东西她从前都没听说过,连绥阳都没有,只有江南才有。她的目光落在镜面上,心底里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慢慢滋生渐渐成长壮大起来。
“嗯,西洋人飘洋过海运来的,只有江南通商口岸有的卖。”
几个月前赵文远生辰,他和韩城受邀去赴宴,韩城不受酒力,三两杯就醉倒了,当晚,他俩就住了下来。第二日起床,傅琛在客房中发现了这个稀罕物,便想着给柳清舒也买一个。可他跑遍了绥阳卖稀罕物的店铺,都没找到一个。问了赵文远才知道,这东西是南洋来的舶来品,只有江南通商口岸才有。
赵文远心思通透,见他问便知他是想给家里的娘子带一个,便让自家商队下次去江南的时候,给他带一个。傅琛本不好意思麻烦赵文远,但他实在喜欢的紧,觉得柳清舒应该也会很喜欢,便厚着脸皮,让张文远帮他带一个回来。
他见柳清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将西洋镜抱在怀中,便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他想,这礼物送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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