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见李氏生气,见桌上气氛实在是降到零点了,家里弟弟妹妹们也不敢说话,一个个被吓得低着头。
心里叹了一口气,古人的观念一时半会儿也扭不过来,说来还是孝字压死人。
她脸上讪笑一下,转而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怕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说了引人误会,我也不知道。我年纪轻,若哪句话说的不好得罪了,奶只别和我一般见识。”
周氏是个农家人,但到底也没有傻到听不出方才萤火说话的意思。
她一双铺满皱纹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萤火,嘴里“哼”了一声。
那筷子说甩了就甩了,“碰碰”两声,吓得桌上众人惊了一下。
“娘......”李氏有些为难地看向周氏。
“这饭今日是吃不得了,你这一声‘娘’叫的我心慌哩。只怕我不配做你家的长辈了,娶了个媳妇儿净教出这样的货色来,歪嘴烂舌头,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周氏瞄了一眼萤火,意有所指。
萤火心下恼火,想要对刚,却见李氏在周氏身边抹了把眼泪,她便将这到嘴边的话给收了。
“哼。”那周氏斜眼瞧了一瞧萤火,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娘说这话是诛我的心呢,千错万错是我们这边的错,您只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恼火。”杨氏擦着眼泪说道。
这实在也是无法,她不可为自己想着,还因她是个秀才娘子,万不能惹恼了老太太,免得她丈夫被传不是个孝子。
整个姬家三房,没有人懂什么大道理,李氏以夫为天。往日里司祯礼敬老太太,李氏便更敬老太太了,像是萤火之前说的那些话,便是想也不敢想的,便是真敢想也想不出来。
周氏见萤火等人没了话说,自觉耍了威风,皱巴巴的脖子伸了伸,以为高人一等了。
“才刚收了粮,你们三房这么多亩地,想来今年产出不少,说说吧,有多少粮食?”
李氏秋收不干活,所以具体数量也不知道收了多少,有些为难地看向萤火。
萤火心里冷笑,知道周氏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才收了多少呢,一亩都不够一百斤的,十亩地,一千斤粮食都不到的,除去赋税还有自己吃用,多出来的也就那么点。今年粮价也不知道多少,约莫有个二两多出来,就算谢天谢地了。”
周氏见是萤火回答她,便奇怪地问李氏道:“你现在都不管家了?”
萤火嘴角冷笑,心想着:可不是么周扒皮,如今粮食和钱都是她在管,自然她说了算。她可不像李氏,有多少说多少的榆木脑袋一个。
“娘身体不好,离上次才流产才多少天,身子都没有养好,怎么管家呢?”萤火道。
周氏脸上闪着不可思议,“我当初怀老三的时候,生下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去了,不过是流了个不足月大的孩子,也说要调养身子?”
李氏听了周氏的话,心里酸的狠,但不敢忤逆婆婆,只好低着头,她觉得自己这样或许确实不好。
有什么?农村里的妇人都是如此的,她们命贱,本不配享受的。
萤火心下恼火,“当初司家富裕,当然与现在是两说。奶奶也不是不知道咱们三房吃的都是些什么,就说您吃的这只鸡,还是家里唯一一只能下蛋的了。
平日家里鸡蛋收起来都是等重要客人来的时候请客用的,我们家穷也就不摆阔了,成天野菜番薯轮流吃,再好的身子,成年不见荤也要垮,别说还是产后体虚了。”
听萤火这么说,周氏嘴里就是想要辩驳也无法,事实摆在那里,他们三房确实拿不出什么油水来。
“那也是你们不懂得经营,我儿子是秀才老爷,这样好的一个身份,也叫你们一群拖油瓶扯了后腿。”周氏端着身子说道。
一旁垂杨听老太太这么说,咬了牙,心里暗恨着,却不知道该恨谁。
萤火本来还欲怼回去,望见在老太太一边抹泪的李氏,最终住了嘴。
老太太瞧着没人反驳自己,威风发够了,也就无话可说了,提起了筷子继续吃着肉。那半大碗的鸡肉,就这样进了她肚子里。
“一会儿这剩下的肉给我带回去吃,我年纪大了走不动路,晚上要去大房家去,你再给我一钱银子,我要去坐车用。”
连这半碗肉,周氏都不愿意给三房留下,家里几个小孩刚才见奶奶发飙不敢动筷子,都要馋哭了。
本以为奶奶吃不完,自己总有喝汤的份儿,谁想周氏居然连他们家的碗都要拿走。
萤火不干了,坐车就要两文钱,人家车夫可能还瞧着老太太是个老人家少收你一文,谁想老太太居然要一钱,这可是等于一百文钱啊!
他们家连个三文钱两个的馒头还舍不得买,这周氏一张嘴就是一钱银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哪里还有钱?爹上次去外头住房拿了钱走,这会儿子家里还等粮食卖了才有钱呢。我这里就二分了,奶奶您看要不要吧,再没有一文钱多出来了。”
周氏皱着眉头,还觉得纳闷儿,怎么三房家里连一钱银子也拿不出来了?
但见那李氏哭的惨兮兮,家里几个小孩也一副饿狠了的模样,只怕真的是这样光景了。
“我瞧着家里的田地也多,不若卖了几亩,你们也好过些不是,留着这么多田,也种不了岂不是白浪费了?”周氏那浑浊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试探性地说道。
古人重视田产,一旦没了田就没了根本,农民只会种地,若是急用卖了田,最后就只能靠着租地主的田,成为个佃户。
那地主每年还要收租,还要交税,就更是压榨了,所以但凡家里有田,绝对无人敢说卖就卖。
萤火是有打算先卖两亩地,但这不是小事儿,她目前也没有完全控制住司家。
若要卖了田,这钱也多半被司祯礼拿了,或是被周氏要去了,对于司家绝对不是好事儿。
“家里的田地也有乱卖的?卖了田我们种什么?爹爹每年的学费还是靠着咱们种地才挣出来的,倘这么随意卖了田,家里还想供出个举人老爷来不想?
再说了,我们家儿子多,到时候家里垂杨他们长大了,就这点田还不够养活一家人的,别说这田多不能种了,再过几年,只怕这么点田还不够种的呢。”萤火两手一摊,说道。
李氏虽然万事听从丈夫,可一旦牵扯到孩子,那还是有反应的。
“对,田不能卖。大不了明儿我就下地干活,多个劳动力家里收成总能好些。只是田地将来还要给满桑他们的,将来他们谈婚论嫁,分家的时候总要有些薄产,就是这两亩田,也好歹是收入。”
家里本来就没房子,又简陋,到时候也只有田了。连田都没有,儿子们还有什么资本呢?
周氏见李氏拒绝,心下已经很不愉快。
“去给我拿了钱来。我现在就走。”看样子她是呆不下去了。
萤火心里松了口气,心里依然为那被端走的鸡肉可惜。
家里统共没几口碗,古代又不用塑料碗,就那一个装鸡肉的大碗是没有缺口的,如今又要被周氏拿走了。既然拿走,肯定有去无回。
萤火心里一阵恼火,也没有想到老太太这样厚颜无耻。
家里本来没有钱了,这二分钱银子也才二十文,五个包子钱也要抢去,真是个老妖婆。
本来萤火也不准备说自己家里有这二十文的,但一个家里不至于一分钱也没有了,说出来肯定让周氏怀疑,免得她为难李氏,转而将李氏嘴里的话套出来就不好了。
到时候李氏说家里原有一两银子,那周氏非要敲诈掉她所有的钱不可。
所以话说的半真半假,才能让周氏不怀疑。
将二十文钱从空间里拿出来,再找了绳子串好才拿了出去给周氏。
周氏得了钱起了身,她家就住在村子中间,萤火他们则是住村尾,说远也不愿,不过萤火也知道,周氏肯定是准备端了这鸡肉去她四伯伯家的。
四伯伯家离他们家更近些,走过去不费力,若不然,周氏可能还不愿意自己端了汤回家,而是随便指派他们屋里一个小的帮她端到家里去呢。
就这样得了便宜,周氏在走时还不忘说两句李氏,非要将这恶婆婆扮演到底。
李氏被骂的双眼无神,眼泪不住的流下来,好要和周氏道歉鞠躬,弄了半天才送走了周氏。
其实不止是周氏,家里小孩子们除了垂杨还有玉钩忍得住,大家都是泪眼汪汪的。
这完全是因为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他们一口没有吃到。
“把娘扶到屋里坐着。”萤火无奈叹了口气,对垂杨说道。
垂杨闭嘴不说话,扶了正在哭泣的李氏进屋,等李氏一回去,几个小的都走到萤火身边哭丧着脸将她围住了。
俗话说有奶就是娘,这段时间来,萤火在几个小孩的面前都表现的很有威信,大家吃饭劳动现在都是靠着萤火分配。
所以此时委屈了,他们也都不去找李氏了,只找萤火,因为知道李氏不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萤火见到这群小萝卜头的小可怜样,有些无奈摇了摇头。
“我厨房里给你们留了汤,再做盘鸡蛋和菜,总之先把晚餐给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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