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在府中再也憋不住的沈萱出府忙活生意了,她在城西开个裁衣坊的分店,清雀几人忙不过来,她肯定要过去帮忙。
开店这事,沈萱早有打算,先前就攒了钱交给燕柒,说不忙了身后好好找找店铺位置,现在正是好机会,几人动作迅速,没几天就在城西的街口处盘了家店。
只是这次店门头换成了“沈家裁衣坊”。
沈萱对此很满意。
清雀打趣道:“我们蓉蓉也做老板了,以后把陈氏那边的生意都抢过来,在家里横着走。”
只是燕柒顾及赵忱,小心道:“清雀,不能对夫人这么说话,小心公子他…”
沈萱瞧她见外,故作不悦道:“我和你们说,不管我有没有嫁给赵忱,我们都是朋友,不要说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还叫我蓉蓉就好,不然我可真要生气了。”
燕柒两人点点头,不好意思道:“行,反正以后公子责备我也不怕,这不有人给我们撑腰的么。”
几人笑得开怀,随后又开始忙活店里的事情。
可谁知,开业那天,秀秀亲自到场下了战书。
“喂,沈家的,你这样会扰乱其他成衣铺的生意,若想让我们服你,那就与我比试,你可敢?”
她领着几位其他裁衣铺的老板示威,几人往店铺门口一站,挡住了光线,瞧着还挺吓人。
但沈萱可不是吓大的,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扬声道:“咋的,你们几人一起动手?我们人也不少,不会吃亏的。”
燕柒拦道:“傻丫头,她们不是来打架的。”说着昂着下巴指了指她们手中备好的针线布料,说道:“瞧着样子,我们两家店得正式比一场了,不然矛盾会越闹越大。”
沈萱仔细想想她的话,也没错。自己要想在县城里干番事业,总不好和其他店主闹翻。
她走出门去,认真道:“我应战。”
秀秀说道:“这次我们就比…两日内谁能将一模一样的两件废衣改造得更好看,谁的衣裳投票多,谁就赢。”
清雀有些着急,口无遮拦道:“不是…你们欺负人呢,规则也是你说,时间也是你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专门来为难我们的!”
眼看她就要挤到秀秀脸上骂人,邓知急着上前就要动手,两方拉拉扯扯才平息下来。
秀秀没计较什么,对着邓知挥了挥手,对方拿出两件一样的白色长衫,同样在胸口等多处有破损,白色易染脏污,甚至长衫尾部全是星星点点的墨水,这就算要洗干净也是不易。
沈萱看后想了想,应道:“无妨,我接受。只是要做出让人喜欢的衣裳,就算她提前想到了好点子,也要别人喜欢才行,这点做不得假。更何况一模一样的布料款式,这反而很公平。”
秀秀拍了拍袖子,不屑道:“就是,我做成衣这些年,怎么会背地里想什么腌臜点子,你别把人都往坏了想。”
“你…”清雀只能将不满咽下。
两方都同意后,秀秀提出改造旧衣只有两日的时间,两日后,就算衣裳一处未改,也必须要拿出来供人评价。
“一言为定。”
沈萱答应时志得意满,可晚上却盯着那件旧衣发呆,揪起衣角的一小块,和着皂角用力地在水中搓洗,墨水也未散开半分,真是不知秀秀到哪找来不掉色的墨水为难她的。
偏偏这墨水印记东一块西一块,简直浪费了一件好布料。
她一直坐在店内不肯走,燕柒怕主子怪罪,劝了几次无果。
沈萱让她们都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隐约感觉到肩上一沉,抬头一看,是正在拿着披风盖在她身上的赵忱。
“我吵醒你了,娘子?”
男子的眼角眉梢透着关切,少了凌厉之感。
沈萱摇摇头,撅嘴道:“怎么,你不是躲着我么,这么晚了,赵公子不回去休息,特意来陪我?”
“我当然要陪着娘子。”他歉然道,“这些日子,我不是躲着你,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很快,我能结束这一切。”
彼时的沈萱稍有动容,但心里更多念着的还是裁衣坊的事情,故而没多在意,点头笑道:“想来你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无妨,你也有你的苦衷,我说了我会理解你的…总之现在我最想的,就是把店做好。”
说完抬起兴致满满的眸子看向手中的旧衣,埋头开始剪裁。
赵忱知道她的脾气,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故也没劝,便陪着她一起。
两日后,秀秀命人在街口处清了块空地,招呼着众人过来。
“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秀秀和沈家妹妹比试,大家若是看上了哪件,烦请投出一票,若最后我秀秀家赢了,半月内全场七折!”
“这都蒙着,怎么看是哪家的?”
路过被这场热闹喊停的一位大姐疑惑道。
秀秀得意道:“用布蒙着,没有任何标记,这样大家就不会知道这衣裳到底是谁家的,也就能保证比试的公平。”
她看向一旁眼下乌青的沈萱,仰着下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要比试我们就堂堂正正比出胜负。”
她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有信心,可身旁陪着的邓知却有些心不在焉,秀秀有些激动,没注意到邓知的不对劲,急着让他去后台将两件衣裳推到台前。
片刻后,邓知几人布置好一切,扬手拉开左边的黑布,露出了一件绝美的衣裳,布料边的墨水全部用复杂的绣样替代,残缺的部分另外添加了同样材质的料子,手工精巧,完全看不出缝补的痕迹,可见设计者的用心。
台下众人拍手叫好。
秀秀见状得意地扬起笑意。
可当右侧的衣裳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跳咯噔了一下。
原本微白色的衣料上的墨水痕迹并未刻意掩盖,而是又自行加了墨水在更合适的地方,点缀上青山浮墨,宛如一幅纵横交错的山水画卷,更特别的是,布料缺口处直接划开,设计成不规则的如意扣,整体新颖少见,瞬间吸引了路过的百姓的目光。
“唉,这件好像好看些…”
“是啊,第一件精美,但这件更特别,不像是咱们这常见的样子…”
秀秀看呆了眼,她只道自己辛辛苦苦学习缝制成衣这么些年,可想法总是不自觉地被束缚在一个规规矩矩个条框内,从未想过什么是创新,只会吃老本、老样式,怪不得沈家那丫头短短数月就抢了她的生意。
她一时愣住,完全忘了要继续下一个步骤。
邓知见她失魂落魄的,帮忙招呼众人上前近距离观看,若是想试衣购买,那便在一旁陆续排队。
清雀几人原先还为蓉蓉担心,可当他们一看见右侧的衣裳,就知道那出自蓉蓉的手,绝对稳赢。
沈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对身边人的赞许,她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欣喜。
燕柒倒是不停地左顾右盼,直到瞧见不远处屋檐下的男人后,才不做声地从人群中离开。
她走上前,恭敬道:“公子,您不去看看吗?蓉蓉她真的很厉害,我们都…”
可却被打断道:“记住你的任务,小心别被人跑了。”
她迟疑地看向面前神情冷淡的赵忱,他死死盯着人群中的某人,冷冽的目光充满戾气,燕柒开始担心,今日对蓉蓉来说很重要,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现在,她必须服从命令,“是。”
须臾,原本尽是欢呼声的台上出现了不一样的嘈杂声。
一位触碰过沈萱那件衣裳后,右手背起了大片红疹,而这红疹发作极快,蔓延至手臂后,身前的人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邓知急忙上前将几人拉开,急道:“大家别碰这件衣裳,看来沈姑娘用的墨水有毒,会让人起红疹,大家小心!”
邓知那话里的意思已然明了,清楚地告诉大家,这件衣裳好看但浸了毒,并且说明了沈姑娘手脚粗糙,毫无心细,否则怎么会用上有毒的墨水。
沈萱立刻走近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她不信,可眼见为实。
至少有三四人的手臂及脖颈处出现了大片红疹。
清雀瞧不见燕柒,可也管不了她了,跑上台拉住那两人的手闻了闻后,面露难色,“这是…京中才有的一种毒药,虽无毒但起了红疹至少一月才能消下,衣服上怎么会有这个…”
百姓内话锋逆转,指责道:“这沈家裁衣坊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店,虽说别出心裁,但还是不如老牌店铺质量有保障,唉…我投秀秀家一票!”
“对,我也选秀秀家…”
“那我也选秀秀…”
前一刻还是盲选,现在之间将一切公布在大家面前,就凭这秀秀家多年的名声,现在没谁会站在沈萱这边。
沈萱脸颊急得通红,一向镇定的她此刻也乱了阵脚,辩解道:“我没有…那墨水怎么会有毒呢,我检查的很仔细,我也摸了啊…怎么会…”
是啊,她也摸了布料,甚至在破墨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几滴在指尖。
清雀在旁和别人吵了起来,邓知也加入,一时间街口吵得不可开交,乱成一团。
可唯有正在思索的沈萱和另一边看呆眼的秀秀两人的目光在吵闹中相撞。
沈萱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冲过去和其对峙,“解释一下吧,秀秀姐,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
秀秀看起来比她还懵圈,气恼道:“当然不是我,我早就说了要公平竞争,我怎么会…”
“你…”沈萱明白秀秀多看重招牌,她不会做出此等令人不耻之事留下话柄。
到底是谁要害她…
秀秀眼皮一跳,挤开人群,几步走到中央瞪了眼邓知,大声道:“请大家冷静,今日比赛我认输,我秀秀认可了沈姑娘的能力,以后也绝不会再找她麻烦,至于毒墨水的事情…是意外,应该是我先前贪便宜买了不好的墨水,借给沈姑娘用来临摹字帖的,所以导致了今日的闹剧,以后还请大家支持沈家裁衣坊…好了,今日到此结束!”
“邓知,把东西收走!”
她颤抖着声音,安抚着众人的情绪,随后在其他人错愕的目光中,将邓知拉走。
沈萱见她眼眶红了圈,大概明白了什么。
果然,邓知两人走到裁衣坊后院时,秀秀开始了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陷害她还是想陷害我?”
邓知倒是满脸无辜,极力解释道:“不…我是想帮你啊,我看着你每日那么辛苦,我就想把她解决了让你少操点心,所以我…”
“敢情这就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这次你要是没陷害成,难道还要继续吗?邓知,我收留你至今,是我觉得你待人真诚,可我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事…”秀秀埋怨许久,发觉语气有些伤人,眼角湿润道,“我做生意绝不是靠这些手段,都是我自己的本事,邓知,我知晓你为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好?”
邓知想说的话断在了喉咙里,他定定地垂眸看着眼前语气斩钉截铁的姑娘,心里的弦颤了颤。
他感念秀秀的收留之恩,想最后帮她一把,可却是给她带来了负担。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秀秀吸了吸鼻子,气得捶了捶他的胸口,“傻子,你是我秀秀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编排你,我不想别人对你议论纷纷的,只要我向沈姑娘承认错误就行了,县城里的人本就不喜欢外乡人,若是你再有什么错,他们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邓知目含愧疚,低下头不敢看她,“对不起,秀秀,我…我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少女娇羞地垂下头想掩饰泛红的脸颊,变得有些扭捏,“我对你好,你还不明白么,我父母离开后,我一个人撑着店铺,自从你来了后,我好像…就有底气了。我现在也不求什么,就想和你一起好好开店…”
对方沉吟片刻,小心道:“可若是,我会离开呢?”
“什么?”秀秀不知所措,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你要走?难道你不想在这吗?你不喜欢裁衣坊?还是你厌烦了我?”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邓知略显沉默。
他不知作何回答。
“没有,我很喜欢…”他抿着唇,犹豫了很久,随后又故作轻松道,“傻丫头,我骗你呢,现在我肯定不会走,就算要走,也是等到你烦我的那天。”
“你,你这个讨厌鬼!”秀秀对他拳打脚踢,一番发泄后哭了鼻子,被邓知安慰好一会才恢复。
邓知怜惜着她,笑道:“不然我去街头买你爱吃的烤酥饼,向你赔罪。”
秀秀破涕为笑,“你去买,多买几个,等会我们一起去和沈姑娘说清楚。”
人走后,秀秀脸上也挂着笑意,她终于借机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只有邓知那家伙不傻,也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可谁知,她等了半个时辰,邓知还没回来。
“他走了?”
秀秀只能找人看好铺子,自己朝着街口追出去,可走到买酥饼的店铺老板一问,才知邓知买了饼后就往回走了,果不其然,她在前方回店的必经的一处巷口发现了掉在角落的几块饼。
糟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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