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
一行人毕恭毕敬地守在院落外围,将此地围得密不透风,仿佛是怕从哪冒出个贼子,伤了京中来的大人物。
高台长椅上坐着的男子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堆文书,翻了许久没看见想找的东西,随手扔在脚下,正巧身后的女使递过茶盏,被他扬起的手肘无意间撞到,一声惊呼后,茶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尽数浇在了他胸前。
“放肆,县令府的人这么没规矩!”
那女使匍匐跪地求饶,“奴该死,奴该死,求太子饶恕!”
门外往这赶来的赵拓见状,厉声斥责一番,便命令道:“没用的东西,赶紧下去,别给县令府丢人。”
他几日前接到太子将要前来县城的密令时,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这祖宗来了之后,更是要人翻遍了府中的书卷,稍有不合心意之处便大发雷霆。
太子虽未明说,但赵拓已猜出他的意图。
无非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
还好他事先和村里的人商量好了,莫要乱说害人害己。
他谄笑道:“殿下您看了半天的书也累了,歇会吃些点心吧。”
太子不搭腔,反而直接戳穿了他的心事,“赵县令,你们这个小县城名气大得很啊,我在京城都听说了宝藏之事,你们还想隐瞒到何时?”
赵拓脸上瞬间没了血色,牙齿忍住打颤,强笑道:“殿下,这都是谣传,殿下若是不信,改日微臣愿与殿下同去山林一探。”
可没想到太子接了话茬,笑道:“行,那我们…明日就去。”
赵拓口中的改日,意思就是下次再下次,谁知太子不按常理出牌,竟愿意亲自踏足深山,若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那自己这条小命也要陪葬。
“殿下怎知宝藏位置?”
他还要再劝,可太子摆摆手不耐烦道:“今日就麻烦县令将随身之物备好,明早动身。”
太子发话,赵拓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听从。
次日天不亮,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美其名曰了解此处的风土人情。赵拓自然要亲自陪着那位,派人传话后,黄村长和表哥周刻也急忙套了件披风出门迎接。
但愿一切顺利。
山路难行,好在太子平日里舞刀弄枪养出了好体魄,在众人皆累得喘不过气时,还能中气十足地催促道:“快些!”说罢又拿出藏在怀里的布卷瞥了几眼。
“是…”
赵拓揉了揉老腰,抹了把汗。
黄村长和周刻二人放缓速度,将赵拓拉到队伍最后,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让我们配合,不管谁来问都说没宝藏,怎么太子偏偏领头要带我们去?我们还得在山里晃到什么时候…”
这事赵拓也一头雾水,按说宝藏之事并未走露风声,太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宝藏位置的。
他的视线移至太子手中紧攥着的布卷上,听闻那是太子手下献上的藏宝图。
眼看众人走得远了,黄村长将他游离的神思唤了回来,“想什么呢,快跟上吧。”
赵拓回神后跟上。
队伍越靠近山崖边,领队太子的神情越发激切,穿过丛丛绿叶后,他盯着前方黑漆漆的山洞,双眸迸发出志在必得的光芒,仰头笑道:“找到了,这里果然有山洞,宝藏一定在里面!”
此行跟随的都是太子的死士,自然守口如瓶。而黄村长等人顿时汗流浃背,他们此刻皆晕头转向,甚至怀疑这山里难不成真的有宝藏?
唯赵拓一人,脸色惨白,直直立于洞前不肯进去。
待太子等人一窝蜂进洞后,他谎称身体不适在洞外歇息,转头便撞见出现在身前熟悉的面孔。
“县令大人,别来无恙。”
赵拓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折腾。”
他压低声音,迫不及待要印证自己的怀疑,“太子接到的有关宝藏的密令,是你做的?”
赵忱不置可否。
赵拓儒雅的伪装在此刻悄然瓦解,他眉头拧成了麻花,口不择言道:“世子,这山间并无宝藏,太子在山里折腾一番寻不到什么也就安心回京了,您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言罢,他想到什么,两眼瞪圆,如遭雷轰。
“你不会是想…”
若有人暗地里以宝藏为诱饵将太子引入局中,欲杀之…
山里不乏埋尸的好地方。
赵忱眼神示意身后候着的阿执,寒光一闪,长剑架在了赵拓的脖颈间。
“不是…这是何意啊。”
赵忱只冷笑看他,“大人想必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还望大人相助。”
赵拓感受到那剑的沉重,感受到这人怕是要动真格的,又担心动静被里头的人听见,急道:“世子,我…我一家老小都在城里,若是太子出了事,我又怎能幸免?我知…你父亲于我有恩,但事到如今我不能…”
赵忱的嗤笑声让他毛骨悚然,“县令大人当着觉得你们几人知道了宝藏的真相,还能活着下山?”
不待他回答,赵忱接着道:“太子有多重视宝藏,您应该是知道的,他急于立功,即使这次上山寻不到宝藏,但再查下去,迟早发现宝藏是假的,一切都是您这个县令所编的谣言,他会怎么处置你?”
他冷静的语调将赵拓的思绪拉回十六年前,那时的青云县不过是边陲的小村庄,贫困落后,那时候还是村长的赵拓和村里人想了个阴招,谎称山中有宝,还找来百晓生到处传言青云村的神秘之处,最后这谣言越来越大,竟传到了京城,导致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
赵拓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坚定地看向他,“你想怎么做?”
点击弹出菜单